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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   杨穗从自己身上抽出李茂楠的汗巾子,“他离开那天,在这巾子上留下了话,叫我向你报恩。不过他把巾子藏在剑柄里,叫邻街的铁匠送到红升堂来,似乎……他不愿意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事。”

      “也许……”小鸿主动开口:“是怕你报恩路上遇上什么不测?”

      杨穗看一眼小鸿,又看一眼李茂楠,自言自语道:“我要报恩,我要对谁好,并不碍着谁,他倘若是怕我遭遇不测,那意思是……有人对我报恩的事不爽快了?”

      件件往事今事指向杜潇荏,李茂楠却找不出来缘由……
      “她已经是我们家的第一把手了,财政大权都在她手上,钱权势哪一样没有?为什么这么做?”

      杨穗猛地反应过来:“糟了,方才我们没见着棋二奶奶对吧?怀允……”

      和小鸿匆忙道过别,两人快马加鞭赶回城里,原本因为棋二奶奶屋里闹鬼的事闹得人声鼎沸的李府如今更是人仰马翻。

      夏怀允一身小厮打扮,满脸抹着白|粉,正和人厮打在一起,杜潇荏亲自拿着灯站在旁边说话:“什么没良心的下流胚子,我的房也是你能进的?还装神弄鬼糊弄?还不认错?还等着活生生被打死么?”

      杨穗和李茂楠及时赶到,扒开擎着火把的人群挤进去。

      夏怀允保命之余一眼看见杨穗,立马变了个球滚到脚边:“姑娘救我!”

      杨穗蹲下轻轻拍着夏怀允的肩膀:“别怕,我来了。”

      也许是因为才受了惊吓,杜潇荏此时披着厚衣裳,弱不禁风的。她紧了紧自己衣裳,微微弯腰,举着灯往夏怀允脸上一照,脸色波澜不惊,仿佛早有预料:“原来是夏小公子!我说小孩儿家家的,玩什么鬼不鬼的把戏,家里大人也不管管,就放任孩子家这么出来吓人,吓着我倒是小事,要是害得小公子受了风寒传出去又是我们家照顾不周呢!”

      红梅因为李扶霖的事,早就看杨穗姐弟不顺眼了,这时候跃跃欲试说道:“管?棋二奶奶,说不定就是家里人唆使的呢?这还有什么可管的?”

      杨穗站起来,睥睨一眼周围一圈的人,如愿以偿地看见李茂楠站在自己身后,她冷笑一声:“是,就是我唆使的!只是不巧,棋二奶奶正好上钩了,把陈年往事都往外抖!什么重儿小鸿的事,只是没让三姨奶奶你知道罢了!”

      这次红梅比杜潇荏反应还大,“小鸿?又关她什么事?她不是早就死了么?”

      话音刚落,一声冰凉的女声传进呆住的人群耳里。
      “我是死了,重儿死的那天,就是我的祭日。”小鸿一身家常衣裳,长发飘飘地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赶儿,盛气凌人地携风而进。

      红梅看见活的小鸿,当即就把魂儿给吓没了,她踉跄一步往后一仰,被同样吓得屁股尿流挪不了不得小丫头接住。

      其余知道小鸿被赐死了的下人们都作鸟兽散,稍微胆大的些躲在门口和主子屁股后面看热闹。

      “你是谁?还来装神弄鬼这一招?又是杨穗吩咐你的!”红梅问,还不忘了推脱。

      “奶奶,我就是小鸿啊?不过几月不见,你就不记得我了?”夏红用平淡的语调说着最瘆人的话,说完她把脸扭向杜潇荏:“不过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三姨奶奶的,我来找你的。”她一笑,“棋二奶奶。”

      杜潇荏整个身子一抖,拿灯的那只手险些拿不住,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说话,小鸿只好自己接着说:“我来请奶奶履行答应过我的话,让我和重儿做一对黄泉夫妻。”

      杜潇荏方才的气势全无,这时终于扯出一个笑容来:“你早说你和重儿那小子好,我也就做了这个主了,如今重儿已经去了,你也……不人不鬼,让我怎么做这个主?”

      杨穗心想:“一派胡言。”

      “奶奶怎么做不得这个主?那晚帮奶奶埋的东西都忘了么?奶奶那么重视的一件事重儿都替你完成了,果然奴才的命就是轻贱!”

      原来方才在庵里,小鸿的话并没有说完。
      杨穗站出来,一脸苦大仇深:“重儿帮她埋什么了?”

      小鸿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他没让我去,我只知道是在棋二爷院子里那棵大杨树下。”

      “大杨树?”杨穗讷讷地转向李茂楠,“是你说的那棵糟了雷劈,早已枯死了,然后枯木逢春的杨树么?”

      李茂楠点头,悄无声息地把手递给杨穗,然后说:“是,是那棵棋二爷夏日里常坐着纳凉喝茶的杨树。”

      杨穗一碰到李茂楠的手,两个人的手便自动勾在了一起,待十指紧扣之后,两人拔腿就跑。

      “来人!把楠二爷拦下!”杜潇荏发话了。

      老的小的,一群管家小厮冲到了门口,把门堵的水泄不通,赶儿把夏怀允紧紧虎崽身后,眼神炯炯地看着一圈不善的人。

      拦着他们的人,有些见识地位的,都在李茂楠的生辰宴会上敬过李茂楠的酒,地位低些的,都和杨穗说过玩笑话……然而如今兵戈相向。

      李茂楠发火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拦我的去路了?”

      一个年长些的老人道:“楠二爷,你不要恼我,也只是,听吩咐……二爷,回头是岸罢……”

      “回什么头?该回头的是你们!”

      还不等李茂楠一句恨铁不成钢的话说完,杜潇荏开口了:“楠兄弟,当初建这座宅子时,专门请法师看了风水,那棵杨树保佑着我们全家,震慑得住所有妖魔鬼怪,一旦移了或是少一枝半桠的,后果不堪设想。

      “宅子建成时你还小,不知道这回事,我不怪你。不过你不信我,总得信李家上下这么多老人家的话罢。再不济,你这么大了,该有点判断了,那棵树被劈死那么久,我们请人做法那么多次都没救活,怎么自己无缘无故就活了呢?

      “现在有人千方百计也要糟蹋了那棵树,要毁了我们李家所有人的前程命运,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李茂楠鼻子眼睛哼了一声,道:“棋二奶奶的意思,我是那个居心叵测的人咯?”

      杜潇荏面不改色,露出慈祥温和的笑容:“楠兄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对不对?你不敢相信”

      杜潇荏看了一眼杨穗,意有所指:“看起来这么善良纯粹的人,会和我们李家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治我们李家全府于死地!唉……不要说你不相信,我也不敢相信。”

      杜潇荏话锋一转,疾言厉色道:“杨穗姑娘,大概也是被逼的吧?”

      杨穗听得一头雾水,想喷人都找不到合适的喷法儿,她正在酝酿着一个问句:“谁逼我了?难道不是您么?”

      然后杜潇荏就说话了,说话之前还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静一点:“当初小雨大奶奶证实了朝儿不是我们家的血肉这件事,大家都没忘记罢?”

      李茂楠身体一僵,手指蜷起来,夹得杨穗的手指生疼。

      杨穗拿出另一只手给李茂楠轻轻揉着,“别怕,听她怎么说,放心,有我。”

      “朝儿少爷自那时起,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按伦理家法,朝儿少爷的娘——椿大奶奶应该被押至官府,我们二太太却不知是被人下了什么药,执意要保她,直保到现在。

      “前两日,眼看着椿大爷回家了,赶紧认了个义子。巧得很,这个义子,就是杨穗姑娘的弟弟,噢!听杨穗姑娘说,这弟弟也是捡来的吧?更巧的是,这个捡来的弟弟,年岁模样,和当初的朝儿少爷一点不差!”

      众人窃窃私语,还有人互相撺掇着要去把李繁椿夫妻俩还有杨霞请过来一起对质。

      杜潇荏看到了效果,变本加厉:“楠兄弟,太太是心善,又是个女人,没什么作为,是一直护着椿大奶奶,但二老爷还在时,太太是怎么对椿大爷的,又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一点知觉都没有?”

      李茂楠万万没想到杜潇荏玩的是以毒攻毒这一招,他定了定神,然后道:“长子为父,母亲对大哥严些,是为了让他顶天立地,日后出人头地,才好照顾妻弟,这有什么问题?难道要像拄雨一样,二十出头却一事无成,这才是我们李家人应该有的风范?”

      杜潇荏被李茂楠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强装镇定,“呵,那要叫楠兄弟这说法,太太既然会教人,也该一碗水端平,怎么当初偷了东西,偏叫椿大爷挨打,不叫你挨打?”

      话音落完,门口传来一个男声:“棋二奶奶错了,椿儿是主动请鞭的。”

      大家都对这个声音太陌生了,不得不转过头去看是谁,于是分分回头,给李繁椿直让出一条道来。

      李繁椿身后跟着郭蔷,郭蔷牵着杨霞,三人被所有人或惊讶、或不屑的眼神包围着,走进来。

      “当初是椿儿没有看好楠儿,让他出去惹了祸,这错,自然该椿儿——做大哥的担着。”
      李繁椿把“大哥”两字咬得特别重,还递给了李茂楠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不怕,大哥来了。”

      杨霞估摸着是被人大晚上地叫醒的,还睡眼朦胧,直看到杨穗才精神了些,他跳到杨穗身边,一手拉着杨穗和李茂楠的袖子:“姐姐,你们怎么也还没睡呀?”

      杜潇荏抽空喘了口气,马上转移话题,“椿大兄弟和郭蔷妹妹来得正好,不如我们开诚布公,说说当初朝儿的事吧?”

      李茂楠胸膛剧烈跳动着,他正想说话,被李繁椿拦在下,李繁椿上前一步,正色道:“棋二奶奶不用问了,当初的事我听说了,可我并不在家,况我娶蔷儿时,蔷儿还是个没出过门的姑娘,我娶她过门之后,更是侍奉公婆,一刻不敢怠慢,哪里有什么闲时间搞那些?反正一句话,我相信她,她这辈子只会有我,我这一个男人。”

      郭蔷把李繁椿的手攥得紧紧的,眼眶里蓄着这几年来不敢轻易掉落的泪水。

      李繁椿接着说:“倒是棋二奶奶,我当初命垂一线,都能被大伯的药救回来,我的朝儿是害了什么病,连大伯的药都救不回来?还是说棋二奶奶欺负蔷儿,不给她治?这样说来,棋二奶奶倒还欠我一条人命?”

      杜潇荏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不过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她说:“楠兄弟,我果然是小看你了。谁都知道,大老爷九死一生,统共得来两丸药,其中一丸已经用在椿兄弟身上了,只剩下一丸,我可不得慎重,至少得确认是不是用在我们李家正统人的身上,就光凭楠兄弟一句我相信她,恐怕不服众。”

      有当初知道朝儿暴毙这件事的下人嘀嘀咕咕道:“是啊椿大爷,当初你不在家,小雨大奶奶可是用祠堂里二老爷的骨灰证实了的,这朝儿少爷真不是……您的骨肉,您可别被美色迷惑了呀……”

      李繁椿没听他说完,横了一记眼刀过去,立马把他吓噤声了。

      杜潇荏把这眼到看在眼里,冷笑道:“椿兄弟你也听到了,当初朝儿还在,二老爷的骨灰也在,人证物证俱全。倘若椿兄弟执意要这么护着郭蔷姑娘,我就不得不怀疑椿儿你……”

      杨穗听了一通用骨灰验亲的说辞,心里嫌弃得不行,这时忍无可忍,她打断杜潇荏道:“棋二奶奶难不成还怀疑椿大爷的身份?”

      杜潇荏只是笑,并不说话。

      杨穗把李茂楠推到李繁椿身前,自己转了一圈,看了一眼众人,道:“我来了这里,听大家说了,楠二爷是和二老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如今兄弟俩就站在这里,居然还有人敢信口雌黄?”

      杜潇荏这时的面容已经坦然了很多,她不疾不徐额道:“信口雌黄?唉……杨穗姑娘,还有更信口雌黄的呢!什么两兄弟,站在一块儿就叫两兄弟?楠儿和二老爷长得一样,这大家都看在眼里,可椿兄弟呢?不过就是跟二太太长得像些,众所周知,当初二老爷娶二太太过门,二太太已经有了身孕,还是在黎边那么个腌臜地方,谁知道楠兄弟和椿兄弟……是不是真的亲兄弟呢?”

      所以……这就到了打嘴炮的时候,看谁说得过谁,说不过的那人就是信口雌黄了是么?
      不……李茂楠想起来了多年前因为一小捧骨灰……害了朝儿的命,她心有余悸,连忙拉住杨穗:“穗穗!”

      杨穗却挣开了他,冲到杜潇荏身前,和杜潇荏眼睛对着眼睛,把杜潇荏的气势压了一半:“哦?奶奶不信,那今天趁着椿大爷在这里,我们试试?”

      杜潇荏胸有成竹似的,虽然她也摸不准李繁椿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左右她都有台阶下——如果李繁椿就是李冶的儿子,那朝儿不是李家的种,就死得其所;如果李繁椿不是李冶的亲儿子,那么……皆大欢喜,花婠、李繁椿、郭蔷、杨穗、杨霞通通一网打尽,剩下李茂楠一个孤家寡人。

      于是她说:“哦,姑娘要试,那我可叫人去取钥匙开祠堂了?”

      杨穗摆摆手,“哎,开什么祠堂?不是我不尊重死者,二老爷的骨灰,始终是死物了,况且祠堂的钥匙并不在他们兄弟俩手里,保不准出点什么差错,不真切。”

      杨穗指了一指李茂楠,重新看着杜潇荏:“如今有二老爷的模子在这里呢,又是活物,我们滴血认亲怎样?”

      李茂楠对杨穗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由着她和杜潇荏对峙,直听到这一句,他猛地看向杨穗,用嘴型对杨穗说话:“穗穗,不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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