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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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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那人见李擎霜不回头,只是灵巧地闪到一边,于是他上前一步,直逼到李擎霜面前,挑衅似的问:“霜儿今儿个出门一整天了,可给楠二叔觅得良人了?”
“这个不与你相干!你少在这学舌!”李擎霜取下嘴角的绿哨子,气成一只河豚,语气里带着怒意。
这人名叫金靡,是李擎霜的嫂子金维琴的亲弟弟,在李府的荣和堂做主管,出门在外如鱼得水,不过看起来精明事务的一个人,却惯常跟金维琴一个鼻孔出气,金维琴在家里跟她过不去,这个金靡就在外面跟她过不去,十次溜出府去玩,九次都会遇上金靡,阴魂不散,仿佛视李擎霜为肉中钉眼中刺。
“霜儿这是什么话?”金靡一挑眉,“霜儿的叔叔,自然也是我的叔叔,做侄子的不能在叔叔面前尽孝,在外面帮他打点些也是应该的,那还能让霜儿一个姑娘家在这事上费心呢?”
金靡把“姑娘家”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声音也提高了些,生怕街上的人不知道李府的二小姐扮作男子偷跑出来玩的一样。
李擎霜深知“敬而远之”的道理,不跟金靡理论了,给归儿递了个眼色,抬脚就走。
金靡也不纠缠,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眼睛望向城门口大杨树的方向,问身边的小厮:“刚瞧见了么?你觉着那位小公子如何?”
这小厮是金靡的心腹,金靡一张口,他就知道金靡肚子里的蛔虫几两几斤,便轻蔑地说:“依小的看,模样极好,又会说话,家里光景却不好,实在可人,教人忍不住地想疼一疼。”
金靡得意地轻笑一声,伸出手来,问:“楠二爷的名帖都印好了吗?”
小厮连忙从包袱里取出一沓名帖来,递给金靡,“足足印了三百份,楠二爷十多年不曾出过门的,就算从明儿起每日都出门会客,见的都是些达官贵人,这分量也够用大半年的了。”
金靡嘴角微微勾起,不屑地接过那一沓名帖,轻轻地掸了一下,道:“不止一年多啊,李茂楠……楠二爷,一个废物,哪来的那么多客要会?”说完,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名帖,交给小厮,“看到刚刚那位公子往哪里去了吗?”
小厮点头,“看到了,爷,您这是要?”
“哼……你看咋们家二小姐的孝心如何?”金靡玩味地摆弄着手里剩下的名帖,然后拿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小厮的脑袋,从怀中掏出块金子,用手指尖拈着,递在小厮手中,“霜姑娘还小,这事怎么能让她破费呢?这孝心,就让我替她尽了罢。”
小厮会意地点点头,“爷说得是,小的这就去。”说完后退几步,把名帖塞进靴腋内,往杨穗离开的方向去了。
这会子护城河边已没几个人了,杨穗慢慢走着,阴森森的风带来暑日退下的冷意,杨穗拢了拢怀,觉得胸口有些发凉发疼,不知道是怀内的银子给冰着了还是硌着了。
“是了。”杨穗心想:“并不是银子的缘故,是我前世留下的伤疤罢。”
前世的杨穗,和老爹一起做了十五年的背包客,一路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了不少不留名的好事,自然也结下了不少仇家,终于一天,父女俩因为计划失误,没能找到住处,只能在一处废弃房屋里勉强过一晚,然而……冤家路窄。
父女俩完全没有防备,眼看着父亲被仇家乱刀砍死,躺在地上流了满地的血,自己缩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的变态离自己越来越近,杨穗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士可杀不可辱,于是抽出藏在腰间的水果刀稳准狠地捅进胸口,一刀毙命。
老爹日积月累教给自己的防身术,在自己身上实践得淋漓尽致……
闭眼的前一秒,她想:“小时候听老爹讲鬼故事,寿数未尽的人遭遇凶杀,灵魂是要重生来索命的。君子报仇,下辈子也不晚!”
可杨穗不是君子……
杨穗把断成两截的剑夹在腋下,双手拢进袖子里,心想:“现在可好了,重生到这个不知今夕何夕的鬼地方,可仇人在哪呢?找谁索命去?”
她重新把原身过去十五年的回忆梳理了一下,发现这个古代的杨穗并没有什么仇人,虽然父亲也爱游山玩水,不过人家娶媳妇儿之后就安分下来,在郗州城外定居了,后来还还在育婴堂抱了个弟弟回来养着,品格极好的。
不像自己前世的老爹——自己才几个月大时就被迫跟着老爹全国各地颠沛流离,最后还落得个自杀的下场……要说起前后两世两个杨穗唯一的共同点么,大概就是一落地,母亲便亡故了……
杨穗吸了吸鼻子,眨眨眼把眼泪倒了回去,心想:“上辈子就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重生一次,还是不能知道。幸好这一世的爹,不是死了,只是出远门了,自己除了因为前世的死因,胸口时常有些微微发疼外,也没有被人凌濡过……不用报仇也罢了,那是不是,这一世就可以安稳度日?”
杨穗想着,已经到了红升堂门口。其实自己家离城门口不远,她刚刚说的“路远,还不好走”都是拿来哄那个傻白甜的。
杨穗深吸了两口气,抬脚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药香,掌柜齐桂虎正在药箱前捡药,见她进来,齐桂虎放下秤盘秤砣,悄声说:“霞哥儿已经睡下了,你也快歇着去罢。”
杨穗摇摇头,有些犹豫地问:“桂虎哥,我爹……今天还是没有回来么?”
齐桂虎心疼地看着杨穗一身的男子装扮,半晌,才摇摇头,“杨叔不就这样么?时常出门好几天不回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郗州就这么大,哪里关得住他?左不过在外面晃悠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你月初不是及笄了么?他是觉着你大了,所以才放心走的,你该放宽心才是!”
杨穗摇头,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其实她心内明白,以前父亲杨焰出门去游玩,总要留个纸条给她,约好日期,至多六七天便回来。
而这次不仅什么都没留下,而且已经十天没消息了,杨焰平日来爱去逛的那些山里,她都去找过了一遍,杳无音信……“桂虎哥,你说的是,我绊了他十五年,如今我大了,他也该走了,父亲年轻时不就望着仗剑天涯么?如今成真了,我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齐桂虎看着杨穗笑得比哭还难看,一时竟然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绞尽脑汁,最后终于说:“你见过哪个江湖侠士仗剑天涯只带一把剑走的?连包袱银子都不带些?你自己后院去看看,看杨叔带走了些什么?看够不够他下半辈子仗剑天涯的?”齐桂虎说着笑了起来,把杨穗也逗笑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杨焰只带走了他随手用的那把剑,再就是……杨穗仔细想了想,她家租的齐家药铺的后院子住,后院里不是煎药的炉子就是晒草药的架子,再就是两张床一张桌子,可谓“家徒四壁”,杨焰带走了什么,一看便知。
对了!杨穗想起来,院里墙上挂着的那一对飞镖不见了。
那是对制作精美的印制飞镖,自杨穗记事以来就一直挂在那面墙上,从没见杨焰取下来过,更别说用过了,仿佛挂在墙上,只是为了装饰。然而岁月渐长,飞镖蒙上了厚厚一层灰,连装饰作用都微乎其微了,不知道杨焰带走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