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卿不悔》不归1

44、各取所需

　　李代亦冷眼目睹了一回苏胡两家间无声较量之后的遭遇以及这戏剧化的转变。她心下想着，这下两家人本就凉薄的情份总算是到头了。
　　如此看来，那胡兰芬的决绝与父亲的狠戾倒是旗鼓相当，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原本以为，胡兰芬只是贪婪的，父亲是懦弱的，母亲是隐忍的，兄长是和煦的，而那个她叫了将近一年嫂子的人该是不苟言笑的，现在想来她是得重新审视一遍她的家人。
　　柳惜文是苏燮的三姨太，论辈分她该叫她一声“小妈”，较于胡兰芬，她宁愿把后者算作家人。
　　柳惜文或许是乖张的，说她果断阴狠也好，冷血无情也罢，总归是个令人生厌的人，她无法把她归于家人的位置。
　　其实她一直不愿承认的是，自己的内心深处是怵她的，有她在她便不得安生，安子轩、苏卿及苏家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恨她，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偏偏在看到那人眼底里头盛也盛不下的动容后，竟又恨也恨不起来。
　　李代亦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人拿捏住了七寸，想恨恨不得，想忘忘不了，这着实让人恼怒的紧。
　　院里来了不速之客，青儿不满的哼哼两声，不情不愿的进屋通报，柳惜文好脾气的不去与她计较，乖乖等着屋里的人出来见她。一旁的夕儿忍俊不禁，不知是源于自家三太太的态度还是眼前那只后颈绷得紧紧的麻雀。
　　不一会子，李代亦便面无表情的出门来。
　　柳惜文看着眼前那如出一辙的主仆二人，心头塌陷的厉害。
　　“陪我出去走走罢。”
　　柳惜文见李代亦没有说拒绝，也没有点头答应，率先旋动脚跟往院外走去，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不禁掀了掀唇角。
　　李代亦破天荒的没再出口伤人，一言不发的跟在柳惜文身后，在外人看来却有种顺从的意味。
　　李柳二人走的不疾不徐，青儿和夕儿识趣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郭浩东那些人已经住进了苏井镇，你怎么看？”
　　“你紧张什么？还是说你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么？”
　　“果然这些时日都是错觉，你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李代亦冷冷一笑。
　　“有事说事，我没空在这跟你寒暄。”
　　柳惜文垂了眼帘，复而又抬眸，眼底盛满了宠溺。
　　“胡兰芬入狱看似在情理之中，可仔细想想，此事前前后后都好像是有人事先设计好了，等着更多的人往里跳。”
　　“你想说什么？”
　　“她定是被人要挟，当了替罪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惜文话锋一转。
　　“你觉得苏家真的干干净净么？”
　　李代亦看了眼柳惜文，警告意味分明。
　　“不要想着再拉苏家下水。”
　　“这么说来，你也早就清楚苏家和胡家其实并无什么两样，只是两家供奉的主子不同而已。”
　　“柳惜文！”
　　“和我合作，救出胡兰芬。”
　　“他们果真说的一点没错。”
　　“谁们？说了什么没错？”
　　李代亦不咸不淡的扫了她一眼，柳惜文立时明白过来，不羞不臊的问道。
　　“磨镜，还是断袖之癖？”
　　李代亦转脸望向别处，柳惜文被她满脸的鄙夷及嫌恶之色刺的苦涩一笑。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
　　“帮我，就算为了苏家，也为了你自己。”
　　“她胡兰芬是作茧自缚，与我何干，又与我苏家何干。”
　　“这次那些人查苏家不是个偶然，住进苏井镇也绝非想找个容身之所那么简单。他们迟早会查到苏家，查到你我头上。”
　　“我与苏家清清白白，倒是你，我很乐意看见他们查到你的头上。”
　　柳惜文淡淡一笑。
　　“你真敢说苏家和你都是清白的？六年前苏燮开始与军阀勾结敛财，三年前与国民党吴江合作做了不止一件见不得人的交易，还有前年勾结江北匪首黑胡子绑架国民党要员……”
　　“你胡说八道！”
　　“还有你想不想知道苏卿和苏代旭到底有多少个身份？”
　　“你在威胁我。”
　　“我从没有想过要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李代亦冷哼一声，似是听到了个好笑的笑话。
　　柳惜文蹙眉。
　　“我是为了你好，我在帮你。”
　　李代亦没兴趣看她惺惺作态。
　　“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劝劝老爷，让他动用自己的关系留胡兰芬性命。”
　　“你在开玩笑么，是胡兰芬不知死活触了他的底线。”
　　“你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如今早已被权势和利益蒙蔽了双眼，现在也就只有你能劝动。”
　　“给我个救她的理由。”
　　柳惜文面上一怔，若无其事的避开李代亦投过来的视线。
　　“胡兰芬知道苏家的事情不比我少，若是被逼急了，怕是苏家要跟着她陪葬。”
　　“她没理由知道那么多，是你告诉她的？”
　　柳惜文认命似的闭了闭眼，等她再看向她时，方才眼里头的不知所措早已一扫而光。
　　“我不否认，有些事情的确是我告诉她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家对你不薄。”
　　“我说过，我和她各取所需。”
　　李代亦后齿槽咬的咯咯作响，极度压抑着快要迸发的怒气。
　　“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什么，你非得这样一次次的折磨我。”
　　柳惜文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站在崩溃边缘的那人，最终选择了沉默。
　　“柳惜文，你不得好死！”
　　柳惜文苦涩一笑。
　　“如你所愿，日后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