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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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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师父你认识……认识……”
楚人玉支吾了半天,也没支吾个通畅的话来。
郁行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心里觉得真是有趣,一般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师父与魔物有勾结,怕都是义愤填膺万分耻辱,最不济也怕是觉得被背叛吧?他倒好,眼神里除了惊讶之外,就是一片澄澈,反而自己纠结的一塌糊涂,他怕也知道这勾结的罪名不太好背,所以先自己担心上了。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恨我?”郁行故意道,他就是想看看楚人玉对这种事的反应。
“怎么会?”楚人玉双目瞪大,流露出一种受伤害的神色,“不管您与何人相识,徒儿永远都不会怨恨你。”
真是个好徒弟。
郁行意味不明地扬起嘴角,片刻后,才道:“哪怕是魔物?”
“哪怕是魔物!”楚人玉斩钉截铁地道。
“哈哈哈哈……”郁行禁不住仰头大笑,他那副模样很像在酒馆里听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笑话,全然没有一派宗师的身份气度,就差拍着身边的人的肩,分享一下自己听到的笑话。
楚人玉何尝看见过他这样的模样,虽然已经朝夕相处,但郁行之于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祗,即使是面对面吃饭说话,也隔着一层看不清摸不到的纸,如今这样一笑,那层纸眼见的透明薄脆起来,就像剩一口气就能吹破……
“师父……”楚人玉刚想说些什么,郁行已经抬首打断了他,“你是天衍宗年轻一代中最有前途的弟子,这种事你不必插手,能少知道就少知道一些,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楚人玉手掌中还握着那枚玉简,愣了愣,“但是我……”还是想知道。
那个倒下的人,那么面目狰狞,但也掩不住话里的痛苦,怨恨,还有……抹不去的眷恋。
难道对对方那么重要的往事,在师父眼里,只是无关紧要的过去?
楚人玉莫名堵了堵,又高兴起来,本就该是这样,师父不该跟那些魔物有什么关联,既然师父不想说,那便不要说了吧。
不过,他还是想问一问,“师父,那这枚玉简?”
郁行垂眸看了看,这只是块普通的玉,不普通的是,里面有他放有的一丝神念,即使是一抹分身,隔了这么多年,也是他当年留下的,那丝丝血色似乎有生命一般,在里面缓缓流动,这块玉简放在他的储物袋中,一个最不起眼角落中,好像也随着记忆一起掩埋,若不是因为楚人玉,他也许就这样忘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上面,口气随意道:“你自己留着吧,里面还有我的一抹神念,现如今还有用。”
楚人玉并不是呆子,他当然听得出师父不想告诉他这玉简的来历,只是这上面刻着的“郁”字无法不令他在意,本想就此作罢不再询问,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想知道这个东西,原本是给谁的,或者说,原本是制作来,送给谁的?
自己这个师父,从来不见他对谁热情贴心过,虽然心下多少有些憾然,但也觉得,师父本就该是这样的人,他就应该高高在上,蔑视凡尘,这样才符合他的身份,在天衍宗内的人或事,何曾需要师父动一分心思?
但如今,看到这枚玉简,就等于投给他一个讯息:他眼前这个看似难以走近的人,其实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而这段隐秘的过去,现在就要展现在他眼前,光是知道这个,比师父其实与什么魔有交集更令人难耐。
楚人玉突的一笑,道:“就是不知道,这枚玉简是否是师父所做?又是送给何人的呢?徒儿实在有些好奇,这个问题总可以说吧?”
……这小崽子要问这么多做什么?
郁行默了一会儿,两人四目相对,最后还是郁行妥协了,道:“确实是我做的,送给一位故人,不过,那人已经倒在我的手下,这枚玉简自然也被我收回来了。”
楚人玉胸中的疑窦越来越大,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容易把一个一个线索串联起来,到了最后,那点疑惑膨胀成乌云,笼罩在他心头,“那位故人……难道就是通幽老魔?”
郁行嘴角向上扯了扯,楚人玉几乎以为他要否认的时候,却听他道:“什么老魔,只是一只修为尚不过千年的兔崽子罢了。”
楚人玉如果还是百年前初入天衍宗的小徒弟的话,恐怕已经被吓得倒在凳子下面,而不是好端端坐在上面,但饶是如此,他心中的震惊也不是面上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师父,这是……承认了?
“真的是……为什么?”没有回过神来,楚人玉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喃喃开口了,他收起有些失态的神色,眉间已经拧起一个疙瘩,平白像老了十几岁,出口也是忧心忡忡:“那人……魔头不是已经消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师父你……”
郁行摇摇头,仍然一派风轻云淡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即使过去我与他真的有什么,现在又有谁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什么?”
“就是元徵也是知道的,这件事交给他即可,玉儿你不必想太多。”郁行是真把楚人玉当作接班人看待,但也并没有太把他当回事,只是百年的金丹期,还不成大气候,任何门派都是将这样有出息的子弟圈束在内,哪怕一个有危险的任务都要再三斟酌才敢发放给他们,万一一着不慎折了,还是折的宗门未来的基业。
郁行不想跟他说太多,一是不想楚人玉知道太多,二则是因为那些事说来唏嘘,当年他也是慢慢才放下的,无论是谁,杀了自己认可的朋友,也不会觉得好受,虽然那个兔崽子用死有余辜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死在自己手里,至今想起仍然觉得满手血腥,不愿再想。
郁行留楚人玉在洞府中修养两日,第三日便把他丢出洞外,他这里灵丹妙药不少,调理调理便可以了。这两日果然如郁行所言,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外面的纷纷扰扰都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所挡住了,一丝风声也没传到他们耳中。
不,也许还是与传到师父这里的,楚人玉偶然发现师父曾并指如笔,写了一张信笺传了出去。
楚人玉一离开终南山,便一刻也不停留地往金瑶殿而去,此时竟觉得气氛有些紧绷,把守的弟子面色凝重,见了他也是不欲多说的模样,楚人玉心中更是觉得不妙,难道除了他遇险之外,还有人受伤了?
他快步走到殿外,殿中连几位平日里很少见的长老都在,似乎正与掌门在争执着些什么。
楚人玉谨慎地在门外等候,其他人见了他,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好歹换回来短暂的安静,元徵揉了揉额角,只不过短短两天没见,那一贯温和的面上便添了几分憔悴,见着让人心中一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们这般沉不住气了?
“玉儿,你先进来吧。”元徵朝他挥了挥手。
楚人玉答应了一声,朝众人行过礼,才在他面前乖乖站好。
“你的伤可好了?”到底是关心他的,元徵一出口便是问伤。
“已经好了。”楚人玉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把心底的疑惑问出口,这里人多,还是等其他人都离开了,他再单独问掌门吧。
不想,一声“哼”的鼻音从站在左边的人发出,楚人玉认得他,口中喊道:“师叔。”
“真是出息了,见了人都不会问了。”阴阳怪气地开口道:“你师父本事大得很,一点小伤当然好得快!”
“元晖!”元徵皱着眉,不悦道:“注意你的说话的口气。”
刚刚停歇的风波又一次掀起,元晖吼道:“我说话怎么了?只有他才是你的师兄,我们不是你同门?!”
“住口。”
“元晖你疯了!”
……
楚人玉终于明白了,敢情这是在师父的批判会上,他的出现,就代表着师父,这些人,没胆子对师父说话,倒是对着他倾泻起来,也不知是谁更可笑,既懦弱,又卑劣。
任何对师父怀着恶意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你这小子是什么眼神?!”仿若惊弓之鸟的元晖指着楚人玉道:“别以为你们师徒可以为所欲为,谁不知道郁行——”
“元晖!”
重重的呵斥声从元徵口中发出,他对这个师弟已经失去耐心了,沉声道:“你已经失去理智了,回去。”
“师兄……”元晖还待说些什么,但元徵已经不愿再听了,只得愤愤的低下头,离开了。
其他人见了,也只是轻叹着摇头,告辞了。
楚人玉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