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做炮灰了[穿书]》禾望

2、第 2 章

　　一根树枝横劈在湖岸两侧。
　　湖中，是起国献给嘉帝的公主赵氏，岸上，是凉国交给晋国为质的皇子何鸾。

　　已知，凉国与起国有世仇，双方战火连年不断。
　　日前还刚打了一架，结局两败俱伤。
　　所以，晋宫湘妃湖边这幅杠杆似的世界名画，在旁人看来，就诡异，非常诡异！

　　随御辇而来，跟在嘉帝谢厉身边伺候的梁公公抬起眼皮。

　　他没料到有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瞬间瞪大了眼珠子，尖声质问：“大胆！凉国质子见到帝王仪仗为何不虔心跪安！来人啊，给他跪打三十……”

　　被点名的何鸾头皮发麻，勉强提起一口气，用上十足的演技，飞速截断对方话口，扬声道：“天地明鉴，何鸾绝无二心，只是这根树枝那头还牵着赵妃娘娘，何鸾不敢放手，望陛下恕罪。”

　　他面上诚恳，内心却疯狂暗唾，反手对着梁公公就是一个素质三连。

　　狗东西，臭太监，是眼瞎看不见湖里有人吗！
　　真以为自己是帝王宠宦了不起啊，是宠宦就能随便给人扣帽子，动私行吗！

　　没错，就像每个暴君都有宠信奸佞、构陷忠良的趣好一般，嘉帝谢厉身边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奸猾狗腿，便是眼前的这位面如树根老皮，佝偻着脊背，天生一副奸诈相的老太监。

　　何鸾瞧他那站在御辇前小人得志的奸邪样，瞬间就跟原文中对上了号。
　　他自诩不是颜狗，但这臭太监容貌猥琐不提，还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让人不愉快的味道。

　　移开目光对着花花草草洗洗眼，何鸾有一瞬间对谢厉的审美产生了弄浓厚担忧。

　　梁公公眼中露出厌恶，没想会被向来胆小窝囊的凉国质子堵住话，再次有意针对：“既然赵妃娘娘落水，质子又何不快将娘娘捞上来？”

　　你当捞人跟捞鱼一样容易啊？
　　何鸾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心直口快道：“太沉了，捞不动。”

　　梁公公被他这副样子气到脸色发青，连说：“大胆！大胆！大胆！”

　　“敢问梁公公，臣不过在讲实话，又哪里大胆了？”
　　何鸾虚心求教。

　　梁公公气得翘起小指：“你——”
　　凉国质子这是长本事，要翻天了！

　　突然，辇内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只是短促地一个音，却如金玉相撞般澈耳动听。接着，一只略显苍白的手将辇帘掀起，头戴冕冠的帝王侧目过来，漆黑的双目向何鸾看去。

　　“七皇子力道不足，的确救不了朕的爱妃。”
　　年轻帝王的眼中尚裹挟了几分冷意，散漫的语调更像是在谈论天气，而不是宠妃死活。

　　谢厉踏着奴背下了辇车，行至湘妃湖边，饶有闲情逸致地观赏起湖中“美景”。

　　见赵妃于水中起起落落落落，他却神色淡淡，比之见陌生人溺水还不如。

　　梁公公摸不准嘉帝是什么意思，小心凑上前，故作惊慌地问：“陛下，赵妃娘娘情况危急，可需奴才去寻会游水的大力侍卫？”

　　谢厉懒懒看他一眼，一双漆黑深色的瞳目掠过缩成鹌鹑状的宫人，又兀自看了眼正努力抱着树枝不撒手的何鸾，眼底莫名闪过一丝嘲弄之色。

　　赵妃落水，唯一真心相救的竟是对立国的质子。

　　不知是处于何种心思，谢厉逼近何鸾身前，绣着暗色龙纹的绀青色袍角微动，带着浓浓的侵略之意。

　　“七皇子以为，在场的这群奴才里，还有何人能救起赵妃？”

　　没有的，不存在的，让赵妃安心等死吧。

　　何鸾安详的眼神在空气中与谢厉相撞，余光视线却轻轻飘向某位宠宦。

　　他显然不是故意的，但谢厉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却了然地勾了勾唇角。

　　不等何鸾开口，谢厉轻轻转动手上的玉扳指，随口指道：“梁康，你去。”

　　梁公公本在奴才堆里挑拣能下水救人的宫人，乍一被皇帝喊到，惊得一个踉跄。

　　陛下叫他去做什么？
　　——去救、救赵妃？

　　梁康脸色大变，还不等与谢厉求情辩驳，就被他身边跟随的禁军抬起来，丢进湖里。

　　“噗通！”
　　湘妃湖中溅起一朵细小水花。

　　九点五，完美的入水！

　　何鸾：？
　　刺激。
　　这就是嘉帝宠宦的生活吗！i了i了。

　　与何鸾的震惊不同，在场的奴才宫婢们却似乎对此事习以为常，只是又偷偷把脑袋垂低了一些，恨不得将脸埋进土里，把自己装饰成路边的小花小草。

　　湘妃湖，梁康朝着赵妃的方向努力蹬脚，谢厉又欣赏了一会儿，转身同何鸾道：“七皇子瞧着可高兴？”

　　何鸾：我能有什么高不高兴的？

　　他如今走在剧情的第三章，算是半个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面对看似性情淡漠，实则难以捉摸的嘉帝谢厉，硬是凹出了一份置生死于度外的淡定，分外沉静道：“臣觉得还行。”

　　“哦？”谢厉盯着他看，冕冠前的珠帘微微晃动，“那你为何不笑？”

　　何鸾呆了呆，随即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嘴巴快过大脑地“哈哈”两声。

　　谢厉诧异地挑了挑眉。

　　他们中间隔着一道冕冠垂帘，何鸾看不清嘉帝真切容貌，也就无从探知对方情绪如何。所幸在他“笑出声”后，谢厉倒是安静下来，没有刻意为难，也不再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片刻后，何鸾突然出神想到，嘉帝的长相，应该是十分不错。

　　原著中，作者曾有无数次地吹捧过嘉帝相貌。

　　抛却那些浅薄的形容，诸如锋利眉眼、深邃瞳孔、高挺鼻梁，唇形优美外，最让何鸾记忆深刻的，还是在嘉帝谢厉死后，赵雪满登基为帝，一统三国江山后。

　　彼时，赵雪满已然坐拥知己无数，但在他生命最辉煌的这一刻，他最惦念、最无法忘记的一幕，却仍旧是全文最开篇，少年质子初入晋宫时，对嘉帝谢厉的惊鸿一瞥——

　　君子皓衣，凭栏而立。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男主他就是为着嘉帝那张脸，才惦记了嘉帝一辈子啊！
　　何鸾断然肯定到。

　　折腾半日，梁公公愣是拼着老命把赵妃给捞上了岸。

　　太医早早恭候，人一上岸便提着药箱上前，给赵妃看了脉，又用金针刺穴逼出她喝下的几口湖水。

　　吐出水后，赵妃便跟案板上的咸鱼似地，扑腾两下腿脚，接着挺尸去了。

　　何鸾终于不用辛苦地抱树枝，解脱地揉了揉胳膊。

　　他边揉，边担忧地看了赵妃几眼，心想说，赵妃你可千万别死啊。

　　又想起他的小太监，心里默念：小老弟，再坚持坚持。

　　不是说穿书就非要逆天改命，但他真的不想跟原著里那样被活生生喂野狗，又或者稀里糊涂成为赵妃的陪葬品。

　　可偏偏！嘉帝就像在跟他作对般，漫不经心地开口：“太医，朕的爱妃不会死了吧？”

　　何鸾：“！”
　　太医：“？”

　　宫人们害怕给赵妃陪葬，纷纷因年轻帝王的一句话抖若筛糠。

　　太医冷汗涔涔，慌忙解释：“回禀陛下，微臣已为赵妃娘娘金针封穴，娘娘性命无虞，只不过……”

　　谢厉淡淡抬眼：“不过如何？”

　　太医拱手，斟酌道：“不过娘娘具体何时能够转醒，只能看娘娘自己的造化，需得小心温养着，许是一日，也许是……半年。”

　　谢厉缓慢地转动扳指，轻嗤一声，四周气氛顿时变得凝滞。

　　“一日之内，让赵妃醒来。”

　　太医哆哆嗦嗦，不敢应承：“陛下，微臣真的尽力了。”

　　谢厉眼中划过不耐，声音冰冷：“湘妃湖风景不错，若是赵妃七日内醒不过来，所有人便陪她一起长埋在这湖底吧。”

　　他的语调不轻不重，却宛如一把重锤砸在众人心间。

　　大多宫人发出呜呜低泣，以为自己死期将至，就连太医也愁云惨淡，转瞬间便想好了要如何给家里去封传信，好让妻儿老母帮自己立个漂亮的衣冠冢。

　　只有何鸾悄悄舒了口气。
　　生命值+7，可喜可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跟在谢厉身后的禁军首领面露难色，走上前来，低声道：“陛下，太后娘娘不日便要从五台山礼佛归来，若是让其知晓赵妃昏迷不醒，陛下后宫重归虚设，怕是又要招惹事端。”

　　谢厉：“……”
　　他黑眸微眯，瞥了眼禁军首领，嘲弄道，“你当朕真怕了太后不成？”

　　禁军首领头垂到盔甲里：“卑职不敢。”

　　谢厉闻言，眼中渐渐浮起一丝烦躁，他厌烦地瞥了一眼昏迷中的赵妃，疾走两步，眼神突然落向一道纤瘦羸弱的身躯上。

　　何鸾，凉国行七的皇子，貌若好女，生了一张足够漂亮精致、也……足以能够以假乱真的美人脸。

　　谢厉驻足，俯身捏住何鸾的下巴，满是打量。

　　何鸾猝不及防，近距离对上谢厉满是侵略的锋利双眸，陡然睁圆了一双驯鹿般的双眼，后背升起一股寒凉。

　　何鸾咽了咽口水，无辜仰视：“陛下？”

　　谢厉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仿佛对他很是满意，心中升起个有趣的想法。

　　“宣朕旨意。”

　　禁军首领等人微微一愣，下意识跪地接旨。

　　“凉国质子于湘妃湖畔失足落水，幸得赵妃路过将人救起，免于晋凉两国交难。朕闻之，心中宽慰，拙升赵氏为贵妃，特赐封号，鸾，入主素辛宫。”

　　谢厉边说，边轻抚何鸾脸侧，嗓音低沉，略带玩味，“可惜凉国七皇子溺水伤身，昏迷不醒，朕倍感怜惜，便赐他居于别宫修养，由禁军随侍左右。”

　　禁军首领浑身一震：“陛下？！”

　　谢厉抬眸：“还不将凉国质子带去别宫？”

　　“……是！”

　　禁军首领面露挣扎，挥手间命人抬起了……赵妃。

　　何鸾：？
　　有没有搞搞错？

　　他整个人被嘉帝一套颠倒乾坤，混淆是非的组合拳给弄傻了，好一会儿没能反应过来。

　　可等他反应好，人却更傻了。
　　赵妃被当做凉国质子抬走，那谁来做刚被升迁了身份的鸾贵妃？
　　——他、他吗？

　　就离谱！！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做得了贵妃？
　　况且就算嘉帝荒唐，男女不忌，非要把凉国质子收入后宫，他也认了。

　　可是！
　　凉国质子怎么能顶替起国公主的身份？这事如果被旁人知晓，他还有命走出晋宫吗！

　　欺负谁呢！！！

　　何鸾冷静的表情逐渐崩溃。

　　但旨意已出，谢厉头顶暴君之名，行事作风素来肆无忌惮。赵妃被抬走后，他环视一圈跪了满地的宫人，淡淡道：“还不拜见贵妃？”

　　下一秒，宫人便齐齐转向何鸾，齐声高呼：“拜见鸾贵妃！”

　　何鸾：“……”
　　我不答应！我不答应！

　　但任是何鸾如何震惊、抗拒、挣扎，谢厉却并不关心他的所思所想。

　　被冠以残暴之名的帝王，垂目看着眼前这副傻愣愣的美貌面孔，指腹随意摩挲揉捏，唇角微勾。

　　如同抚弄一只新得的爱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