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奥尔良兔头

70、第070章

　　杨氏被郭顺和郭安一气，险些又旧病复发，幸好有赵夭夭待在她的身边，帮她把脉煎药，陪她诵经念佛，才勉强稳住了她的心情和身体。

　　好不容易将杨氏哄得睡着了，赵夭夭一脸疲惫地走出了她的房间，距离刘桃枝不让她进宫已经快半个月了，她每天待在家里不是无所事事，就是要面对郭家的这些家长里短，着实让她有些头疼。

　　小时候她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可到了她真正参与其中，能够为大人们分担烦恼的时候，她才明白生活中最令人痛苦的偏偏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它足以摧毁所有的平静与耐心，让原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变得争吵不休，甚至反目成仇。

　　因为这些事情，赵夭夭越来越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回到宫中继续学医，这样她才不用每天在家面对这些家长里短，可以无忧无虑地去当她的大夫。

　　飞雪一向都知道赵夭夭的想法，所以忍不住向她问道：“今天府里吵得这么激烈，要不要找人去官舍通知都督回家一趟？”

　　赵夭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要是我找人做这事儿，他肯定以为是我不想在家待了，所以才趁机逼他回来，让他允许我继续进宫学医。”

　　飞雪疑惑地挠了挠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赵夭夭脸色一僵，表情有些尴尬，“是没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她不想让刘桃枝觉得她是在对他耍心眼，哪怕是一点点，她也不想。

　　飞雪见赵夭夭没再继续说下去，便识趣地没再追问，二人一起向后院走去，打算回赵夭夭的房间，不料却在经过郭孝和钱氏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你凭什么因为吵不过他们，就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

　　“要不是你，他们会吵起来吗？”

　　“他们心里有刺，就算今天不吵，以后也会吵起来的！”

　　“那是以后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点火！”

　　听见他们越吵越烈，赵夭夭与飞雪对视一眼，二人正想进去看看，却见到房门突然被打开了，紧接着郭孝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嘴里还振振有词，“我懒得再跟你吵，免得回头阿娘又说我不对。”

　　郭孝走出来看见赵夭夭和飞雪站在外面，整个人微微一愣，接着脸上写满了尴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赵夭夭此刻想走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讪笑道：“我们路过这里，听到你和大嫂在吵架，就过来看看。”

　　郭孝一脸的不自然，“这有什么好看的，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事儿！”

　　说着，郭孝就一甩袖子，匆匆离开了现场。

　　赵夭夭有些无奈地看着郭孝走远，这才转身对飞雪吩咐道：“你在屋子外面守着，我进去跟大嫂说说话。”

　　飞雪点了点头，目送着赵夭夭进了钱氏的房间。

　　赵夭夭走进房间，看见屋子里一片凌乱，显然刚才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不知道为什么，郭家这几个兄弟，每次发起脾气来都喜欢乱摔东西，郭顺是这样，郭孝也是这样，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赵夭夭看着满屋狼藉，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了正在抹眼泪的钱氏，缓缓地走上前安慰，“大嫂，你别哭了，我想大兄也只是太担心家无宁日，所以才会对你口不择言。事实上，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没有错，只是因为你是他的妻子，所以才……”

　　说到这里，赵夭夭沉默了起来，显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钱氏轻笑一声，有些讥讽地开口，“所以才对我大发雷霆，将他在阿顺和阿安那里受的气都转嫁到我的头上？”

　　赵夭夭抿紧了双唇，没有说话。

　　她知道郭孝这样做并不算对，男子汉大丈夫，拿女人出气算什么英雄？

　　只是郭孝和钱氏这么多年夫妻，他是什么德性，钱氏比她更清楚，她又有什么资格在钱氏面前指责郭孝的不是呢？

　　钱氏见赵夭夭没有说话，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以前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不管家里有什么矛盾，他都会站在我这边，可是自从我的容貌被毁之后，他的态度就开始不知不觉地转变，总会下意识地觉得是我做得不够好。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对我有多么苛刻……”

　　听到这个，赵夭夭皱起了眉头，“可当初是大兄亲手毁掉了你的容貌，难道他的心里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钱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会觉得愧疚，可是我与他夫妻一场，我要他的愧疚又有什么用？”

　　赵夭夭一愣，随即沉默了起来，如果夫妻之间只剩下愧疚，那也的确挺可怕的。

　　钱氏闭上双眼，似乎在回忆她与郭孝的过去，“记得我刚生完郭绍那会儿，整个人又肥又肿，看起来苍老极了，但郎君他也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我，还跟我很快又有了郭巧。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太靠得住了，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嫁错人，可是现在……”

　　钱氏哽咽了起来，即便她紧闭着双眼，也无法阻止泪水的掉落，“现在，我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

　　看见钱氏绝望的样子，赵夭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出嫁从夫，可是在亲眼见识到钱氏的绝望之后，她的心里不禁产生了深深的疑惑，如果明知自己嫁错了夫郎，那她还必须得从夫吗？

　　像郭孝这样的男人，已经比邺城的大多数百姓要优秀了，可即便如此，钱氏成亲后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赵夭夭的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如果将来她也像钱氏这样，成了亲才觉得后悔，那该怎么办？

　　难道她以后的人生，就要赌在一个未知的男人身上？

　　钱氏闭着眼睛流了一会儿泪，才慢慢地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她睁开眼睛看见赵夭夭异样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一个孩子面前说这么多话。

　　或许是因为赵夭夭以往给她的印象太成熟了，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对她诉苦，可事实上赵夭夭只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儿，又哪里会听得懂她心中的苦痛呢？

　　这样想着，钱氏迅速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勉强向赵夭夭挤出一抹笑容，“不好意思，夭儿，大嫂是不是吓坏你了？”

　　赵夭夭回过神来，看见钱氏一脸的歉疚，连忙摆了摆手，“没有，大嫂，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我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你难过以外，竟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帮到你，是我太没用了。”

　　钱氏摇了摇头，苦笑道：“别说是你了，就连我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到自己。你大兄纵然有千般不是，他也始终是我的郎君，是我孩子的父亲，难道我还能真的生他的气吗？”

　　钱氏的话充满苦涩之余，也透露着浓浓的无奈，别说她现在容貌尽毁，在郭孝面前毫无气势，就算她没有毁容，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她又能拿自己的郎君怎么样呢？

　　赵夭夭也知道她的苦楚，所以没再张口说什么，而是轻轻地拍了拍钱氏的肩膀，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赵夭夭足足陪了钱氏半个时辰，才从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写满了疲惫。

　　飞雪看见她这个样子，不禁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娘子这是怎么了？不知道地，看见你这副样子，还以为是你跟大夫人吵了一架呢！”

　　听到这个，赵夭夭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小脸，沮丧道：“真的吗？我的状态看起来真的有那么糟糕？”

　　飞雪点了点头，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夫人他们吵得很严重吗？”

　　赵夭夭摇了摇头，坦诚道：“倒也不算严重，以大兄和大嫂之间的感情，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没事。”

　　飞雪顿时更加疑惑了，“那小娘子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

　　赵夭夭抿紧双唇，向前踱了几步，才慢悠悠地开口，“飞雪，每个女子都要嫁人吗？如果不嫁人会怎么样？”

　　赵夭夭没头没脑的问题，让飞雪微微一愣，接着她讪笑了起来，“我倒没听说过不嫁人会怎么样的，只是小娘子好好地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以后不想嫁人？”

　　赵夭夭的双唇顿时抿得更紧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明明当初她刚来到郭家的时候，还一心想着要早点及笄嫁出去，可是现在，眼瞅着她离及笄的年份越来越近，她的心里却渐渐地没那么期待了。

　　尤其是今天看到郭孝和钱氏之间的悲剧，她的心里竟开始对嫁人这件事充满了惶恐，如果她也嫁了一个不爱她的郎君，亦或者是她不爱的郎君，那她以后的人生，岂不是一点盼头也没有了？

　　光是想想，赵夭夭的心里都无比地焦虑……

　　飞雪看见赵夭夭苦恼得几乎快咬破了嘴唇，表情顿时从好奇变成了担忧，“小娘子，你不会真的不打算嫁人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赵夭夭叹了口气，“我知道。”

　　飞雪愈发地茫然。

　　赵夭夭想了想，开口道：“如果嫁人之后，每天都是吵架度日，那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飞雪这才明白赵夭夭的忧虑，不由笑了起来，安慰道：“怎么会天天吵架呢？我看大公子和大夫人平时的感情也挺好的，这次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再说了，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只要两个人相爱，不管吵多少架都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的。”

　　赵夭夭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真的不会影响吗？

　　那为什么大兄对大嫂的爱意，会变得大不如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