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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蓝衫 ...

  •   萧乘风苏白听毕,面面相觑。
      本以为被接连递送阎王帖,定是柳英山等人冲动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与人结下生死仇怨。结果从头到尾柳英山不过恰逢其会,参与余秋等正道友人围堵神秘紫衣人杀人掠物罢了。而且怎么听吃亏的都是这群正道人士,相识的楼主被杀,围堵之际也未占得任何便宜,就算心仪画作被余秋一时义愤所毁,那紫衣人用得着灭人满门屠戮一尽吗?
      柳英山料到自己所述之事很难理解,苦笑连连:“别说两位,英山亦至今不明何以会闹到这般田地。一月前刚获悉余家灭门,我震惊万分,甚至压根没往那紫衣人身上想过。直到随后小仓派威远镖局接连被灭,闻听他们都跟余家一般收到过阎王帖,且有人曾见紫衣出没,我才有此推断。”
      “若柳兄推断不错,那只能说明被毁的美人图对那紫衣人十分重要了。”萧乘风见苏白沉思不语,便问:“苏大哥,你见识广阔,可有头绪?”
      “紫衣?白衣女子?灭门……?”苏白喃喃自语:“我不敢肯定。不过仅以目前柳兄描述看来,江湖中的确有与之十分相近的人物。”
      “谁?”
      苏白道:“能做到不动声色一夜灭武林中人满门的,绝非个人可为。江湖做人命买卖的也不过那几家。且不知你们听没听过,有一个名叫云梦陇的近几年颇为崭露头角?他们行事狠辣,作风一向不留余地,又诡谲莫测,旁人知之不详。我曾听传闻,那云梦陇的主人神出鬼没武功极高,虽从未在大庭广众露过真容,但素来紫衣加身,常年有一群白衣女子贴身服侍。这群女子惯用白绫,因此江湖中人称她们为白绫幽女。”
      “你的意思……?”
      苏白神色凝重道:“若真是云梦陇,柳兄,你的麻烦大了。”
      柳英山显见亦听过云梦陇凶名,一时急得直搓手。“这可如何是好?”
      萧乘风压了压其手背,安抚道:“柳兄莫慌。此事莫说源头责不在你,即便有恩怨,也万不到灭门灭派的地步。我这就修书给家父以及家师,相信他二位绝不会坐视不理。”
      柳英山大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亲自引路将两位贵人迎入待客的拳义堂。
      拳义堂内已聚集不少江湖同道。众人见苏萧二人得柳英山亲迎,知是重要人物,无论相识不相识,俱起身熟络一番。柳英山向来交友广阔,此刻有难,多少仍有不怕事的愿拔刀相助。不过从这些大多叫不出名号的江湖人里,萧苏两人亦可管中窥豹看出柳拳门的窘迫——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终抵不过明哲保身。听闻先前小仓派威远镖局几家接了阎王帖后也曾广邀友人助阵。人在江湖哪个没点义气血性?谁想人缘再广阵势再大,亦被灭了个干净,就连前去襄助的都不曾生还。渐渐地,这起连环灭门灭派的“闲事”便乏人问津了。能在江湖中闯出些门道的都不是傻子,没点底气,谁都怕一个不慎引火烧身。
      众人这厢寒暄,一扫先前沉闷气氛,很是热闹。萧乘风乃神权山庄少主,又师承华山掌门姚一刃,江湖地位不一般,款谈间备受众人推崇,成为言论的中心,俨然一副众星捧月的架势。等好一番应酬毕了,柳英山这才引两人往上座。
      然没走几步,萧乘风发觉身旁苏白迟滞脚步。侧首一瞧,只见其神色异样,视线竟莫名落在了不远的西南角。
      那个方位尚未掌灯,故昏暗至极,毫不起眼,是拳义堂东西列座最末席。此刻唯见一双十年华的青年端坐在上。其身着靛蓝布衫,一条月白绸带束腰,衣着素朴,有明显反复浆洗过的痕迹,如此拮据做派,看着也不像出身名门。因始终低垂着头,耐心拭剑,容貌有些瞧不真切,只隐觉清俊,一时看不出有何特别。
      即便看不出,萧乘风也不会以为苏白只是随意驻足观望。苏白此人少年成名,在外行走多年,见识广博,交友遍及江湖。萧乘风想他应是见到相识之人,故而问道:“苏大哥,怎么了?”
      苏白唇角微勾,但笑不语。不仅未有丝毫回应,更连眼角余光都未睇及,视线牢牢锁定在那青年身上。
      萧乘风不得其解,遂转而相问柳英山:“那人是谁?”
      柳英山道:“此人名叫赵湛,昨日随几个江湖友人一同来的。我曾私下打听过来历,他们也不识,只说偶遇,闻听我柳拳门有难路见不平。可我瞧此子年纪尚青,江湖之中也从未听过此人名号。想往日有不少落魄的江湖人慕名来我门中投靠,蹭吃蹭喝的,如今正值柳拳门用人之际,亦没有推拒的道理。”
      苏白一边端详一边将赵湛这名字在嘴里轻喃了几遍,忽而眸光潋滟,暗藏汹涌,荡漾不矣。许是目光太过迫人,蓝衫青年隔着老远似有所感,终缓缓抬首朝他们方位打量过来。
      视线交汇的霎那,萧乘风顿觉眼前一亮。
      乌亦为黑,本是阴暗冷漠的色调,谁想在那双瞳眸的神奇渲染下,无光自亮,犹如玄色琉璃,清透明静,又如曜石烁金,质感温润雍容。令原本只是俊秀的五官一下极具张力,敛而不拘,飞扬有余又不乏沉稳。
      萧乘风一片暗赞:如此男儿,若是相识,定是过目难忘。他瞧苏白面色如常,然眼神中似蕴藏了某些情绪起伏不定,正待开口再问,突见苏白向那蓝衫青年走去,忙也紧步跟上。
      青年见有来人,连忙离座施礼。经柳英山先容,几人自是一番寒暄。
      苏白道:“赵兄面善,总觉你我似曾相识。”
      赵湛拱手,不卑不亢。“苏大侠乃江湖鼎鼎有名的百穆手,岂是小子这样无名之辈有缘得见?你我今日确是初识。”
      苏白笑容越发亲善。“无妨,我对赵兄一见如故,今日初识,明日交心,一来二去,愿相交莫逆。”
      此言一出,萧乘风频频侧目。他一会儿去瞧目光灼灼的苏白,一会儿又睇向那面容坦然的赵湛,心里却对初识之言全然不信。十几年的交情让他对苏白十分了解。苏白此人看着平易近人,实则骨子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疏离,向来对人仅礼节客套,除神权山庄中人,甚少主动亲近他人。此刻突然对一个陌生人产生浓厚兴趣,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苏白随即天南地北与赵湛攀谈起来,似有几分刻意亲近。赵湛此人话不多,温文尔雅一派祥和,时不时应上两句,俱得体得仪。
      两人闲聊半晌,苏白忽而笑问:“忘问赵兄,尊名是何湛字?”
      赵湛答道:“湛蓝的湛。”
      “好名字,此湛亦是湛卢之湛,意喻精深。赵兄用剑,想来剑法不俗,才堪与宝器同名。”
      萧乘风没留意赵湛在闻听“湛卢”之名后脸上产生的细微变化,倒是提及那绝世宝剑,一时起了兴致,道:“说起湛卢,据传世代由茉花村丁家传承。只是到了这一代并未见双侠丁兆兰丁兆蕙使过,就不知落入谁人之手。”
      苏白道:“乘风,我看你多年学剑学傻了,竟两耳不闻江湖事了吗?湛卢这一代本是传给了双侠堂妹丁月华,不过多年前丁家与南侠定亲,作为信物,湛卢如今辗转到了南侠手中。”
      “哦,竟有这等事?也是我消息闭塞了。”
      这时,柳英山突然叹道:“可惜了。湛卢这等绝世名兵如今落入朝廷鹰犬之手,注定使宝物蒙尘了。”
      萧乘风闻言眉头大蹙。
      他虽不知湛卢归属,但对南侠当初归附朝廷倒也有所耳闻,此事当年曾掀起轩然大波。想那南侠展昭能以南北论侠名,何其了得,除武功高绝,名声地位在武林年轻一辈亦无人能出其右。江湖中人哀其摧眉折腰事显贵,怒其贪慕权势享尊荣,更有难听的,骂其卑躬屈膝天生奴骨。只因入职开封府后,展昭便助官府严查江湖械斗,禁止私怨私了,此举顿时惹怒众多绿林好汉,为此没少得罪人。因此,除个别江湖友人,展昭在江湖整个风评不佳。
      柳英山不知身旁目光异样,又自顾自说了起来。“想那展昭也曾侠名满天下,也不知为何想不通入了官场,被江湖诟病,戳着脊梁骨谩骂。好在丁月华不以为意,仍一往情深。谁想展昭不知珍惜,为给朝廷卖命竟害那丁月华殒命他乡。双侠气不过,祭堂上一通棍棒将其赶出丁家,就此断情绝义。唉,本坐拥如花美眷,如今孑然一身,又是何苦来哉?”
      赵湛面上表情看似无波无澜,实际掩在袖口下的双手却渐渐攥起,指尖深陷掌肉。然而除了苏白,谁都没注意到赵湛微小的变化。
      苏白倏地一声爆喝:“够了,不要再说了!”
      柳英山不知自己何处惹怒了苏白,顿时吓得噤若寒蝉。他望向萧乘风寻求解惑,却见萧乘风也以一种凌厉的眼神注视着他,亦十分不悦。
      萧乘风道:“柳兄失言了。背后言人是非,非君子所为,还望注意自身德行。”
      柳英山冷汗直冒,连声称是。
      苏白为化解尴尬,故意瞥向几上佩剑,询问:“这把剑是赵兄的?如此长剑,用的可还趁手?”
      经苏白提这一嘴,萧乘风才注意到赵湛佩剑有所不同。比寻常的剑长出一截,共三尺零七寸,这样的剑式非绝无仅有,然江湖之中并不多见。但真正古怪的倒非剑长,而是这剑明显像是新铸。
      赵湛似读懂萧乘风眼神中疑惑,解释道:“这剑确是新打,虽说糙了点,但用惯了,也就上手了。”
      苏白默然,良久蹦出一句“它不配你”,竟二话不说扬长而去。只是没走几步,复又停下,背身问道:“赵兄可有登过泰山?”
      赵湛为苏白举动先愣了片刻,随后才答:“三山五岳,倒也有幸一览风光。”
      “可惜,名岳虽好,但也不只风光绮丽,更曾有血腥无数。你说是吗,赵兄?”苏白缓缓回首,别有意味又饱含感情地望了一眼赵湛,再度迈步而去。
      萧乘风打发了柳英山,跟上苏白悄声道:“苏大哥,是不是这个赵湛有问题?”见苏白并不吭声,于是又道:“江湖人的兵器一向是身份的标识,从不轻易更换。但凡磊落坦荡之辈,谁会用那样一把新铸的凡兵,故意掩饰自己的身份?”
      “你瞧出来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不会是云梦陇的内应吧?”萧乘风话这么说,但内心中连自己都难以苟同。那青年看似隐瞒身份,但其眸正神清,品貌端正,谈吐不凡,身上没半点杀伐戾气,怎么瞧都不似奸佞之辈。或许他的隐瞒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云梦陇的内应?”苏白忍不住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今日除非那云梦主人现身,不然,谁也动不了柳拳门。”
      “这话什么意思?”
      苏白但笑不语,偏不肯再透露半个字。
      萧乘风问不出个究竟,顿觉没趣。想到苏白离去前的话,以其心思缜密,定不会是无谓之举,遂道:“你提泰山又是在打什么哑谜?”
      苏白目光远眺,仿佛陷入回忆。“七年前,泰山之巅曾爆发一场正邪两道的大战。那年我已在江湖闯出些名堂,自以为难逢敌手,故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友人轻率杀向邪道阵营,结果死伤惨重,被困天堑。本以为我必死无疑,谁想天降神兵,有人仅以一己之力不但拖住邪道众人,让我等有机会突出重围,最后更重创了邪道首领,为正道立下大功。”
      萧乘风讶异道:“竟有这等事?苏大哥,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如此丢脸的往事,叫我如何启齿?那位恩人我虽只远远瞧过一眼,但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的身影。”
      “那人既救了你,予我神权山庄便有大恩。苏大哥,他是谁?”脑中灵光乍现,萧乘风瞠目结舌地望向赵湛方向。“莫不会那个人便是……。”
      话尚未完全出口,就在此时,一个柳拳门门人浑身是血地闯了进来,刚叫了声“掌门”,人已气绝身亡。
      拳义堂中众人顿时坐不住了,简单翻看尸体后,纷纷涌向堂外。萧乘风使得华山派轻功略胜一筹,自然抢在众人之前追着血迹赶到杀伐地。然叫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前脚刚到,后脚就觉眼角一花,一道蓝色身影已稳稳落在了身后半步之遥。
      好快的身法!
      这个赵湛到底是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蓝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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