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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荒园(41) ...

  •   魏琏面现踌躇,不过,他并没有试图隐瞒妻子,缓缓把李岚生病乃至辞官的缘由说了,一边说,一边密切观察妻子的反应。

      李婵呆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结结巴巴道:“你能告诉我,除了少府的差事,你还兼任其他差事么?”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魏琏道:“我还是军议曹左曹掾。”

      李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军议曹是个什么职司。名义上它是与军事有关的部门,而实际上,它是隶属于魏王府的情报机构。这是上辈子许多年后她才知道的。军议曹没有主官,也有人说,主官就是大司马。它分为左右两曹,平日里最高负责人就是左右曹掾。也就是说,她眼中沉默寡言的九公子,爱含蓄撒娇的小夫君,其实是密探细作的大头目,即便是皇帝,在他面前也毫无秘密可言的暗夜大魔王。

      李婵有些接受不了这种设定。

      她扶着桌子,缓缓坐在床沿,觉得自己需要冷静。

      想想前世,父亲密谋败露,其中定少不了军议曹的手笔。所以,李家的灭族之祸,九公子是最大推手?

      她并不是要追究谁或怨恨谁,还是那句话,密谋失败,被夷三族的他们;密谋成功,落得同样下场的就是大司马。这事没有对错,只有成败。她只是乍闻夫君是这么一位潜藏的大佬,太过震惊罢了。

      可是,夫妻这么些年来,她真的毫无感觉吗?

      魏王为何对他那般优容?如果不是他另有巨大价值,魏王那等人物怎会对他另眼相待?魏王本不是个慈父。

      还有他手下的私产,酒楼,东西市商铺,与众不同的庄园……她以前就奇怪,兄弟们还未分家,为何魏王如此宽纵家中子弟经营私产。现在看来,如果那些地方是收集情报的场所,一切就说得通了……

      另外,他处理事情的奇怪方式,但凡她想知道什么,他随口就可详细告知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原来如此。”她恍然,觉得以后有必要重新认识自己的夫君。

      自说出潜藏身份的那一刻,魏琏便开始心生忐忑。他很怕,怕她知道自己的真实面目后,露出戒备排斥甚至惶恐的表情。他是生活于阴暗的生物,而她心性光明,她怕他会厌恶这样的自己。

      他微微垂着头,站在阴影中,如要同阴影融为一体。眼角的余光看到她僵硬的反应,一副受到莫大打击的模样,他的心缓缓收紧,眼神黯淡下来,手指蜷缩在一起。

      他不愿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正要黯然离开,却见她向他招了招手,面上带着几分新奇,看他的目光仿佛他突然窜成了二丈八。

      “原来你是这样的孩儿爹。”她说,似在感叹。

      他揽住她的腰,头埋在她的颈间,鼻尖蹭着她娇嫩的肌肤,无言地撒娇,像一只小奶狗。

      李婵:“……”

      所以,她要相信,传说中的黑暗大佬和眼前爱撒娇的九公子真的是同一个人……

      李岚归乡一年后,朝廷爆出太常曹玄、囯丈张吉、中书令徐贤阴谋作乱的消息,魏王着廷尉府审讯治狱,诛其三族。

      魏王施出雷霆手段,数千余人血染京城,一时朝野噤声,人心惶恐。

      李婵听闻后只觉冷汗滚滚而下。

      当初父亲被解除官职时,她尚没有深刻感受,现在,她切切实实感到后怕,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想不到,父亲都已经辞官了,皇帝还能拉着另外一个中书令和两位心腹之臣搞事,搞死几千人命。

      这是受了多大的憋屈?

      可若不是魏王,他现在不过是一介普通宗室,哪能享受到皇帝的尊荣待遇?除了没有实权,魏王对他颇为礼遇,如果他还是原来的宗室,同样没有权力,为何当了皇帝就开始不甘,嫌魏王处处压制他,心心念念要搞事?

      李婵不懂这个逻辑,只能说人心不足。

      重活一世后,她发现,自己连看问题的角度都发生了很大改变,已经不自觉地偏向魏王这边。

      还有一点令她稀奇的是,上一世就是中书令、太常、囯丈这个组合密谋生事,这一世还是这个组合,哪怕中书令中间换了人,这个组合还是顽强启动,再次上线。难道这也是历史的关键点,即便今世有诸多变化,这个组合还是不能打破?

      李婵心中疑惑,不禁问了问接替她父亲的新中书令的来历。

      在她看来,她夫君知道每个人的老底。

      魏琏只说了一句:“他是宫中推荐的。”

      宫中推荐,自然是亲皇派,问题是,朝廷官员任命这种事,向来由魏王幕府把持,皇帝没有这个权力。一般都是魏王荐人,表面上禀报皇帝,走个流程。何时皇帝可以任命官员,而魏王竟同意了?

      联想到这次的事件,李婵觉得,魏王大约是有意请君入瓮,只等不安分的人有异动,便一举肃清。

      想到这回不同以往的血腥手段,李婵想,可能魏王意识到自己来日无多,想趁机扫清隐患,为继任者铺路。

      除了三个主事者被夷三族,皇帝也被废,废为王爵。虽无自由,但性命无忧,供给不缺。

      然后,魏王又立了一个皇帝。

      经过此事,他如耗尽最后一丝心力,彻底不能理事,政事全部交给世子。

      这注定是一个多是之秋。

      不到一年,魏王崩,国失巨擘,山河震荡。魏王府居丧,世子哭得几次晕厥,被人搀扶着在灵前继位,继任魏王。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魏王府上上下下忙于丧事时,那位屁股还没坐热的新皇帝觉得这是铲除魏王府的好时机,老王新去,新王刚刚继位,立足未稳,人心动荡,正可出其不意,一举夺权。

      说来,魏王立皇帝的眼光也真是一言难尽。

      因他素来看不上庸懦无能之辈,所以立的皇帝都是有些能为的,大约他不愿侍奉自己看不上眼的人。可是立这样的皇帝,就不那么安分,容易给自己找事。

      新帝借亲自吊唁之机,突然发难,率宫人侍卫杀进魏府。若非刚刚登基,又无实权,身边只有不大中用的几个宫人侍卫,险些真给他得手。

      魏王府一片大乱。

      就在这时,钟闾出了个大名儿。

      彼时,他已是中护军,完全投靠魏氏,在率兵阻止新帝之时,趁机杀了新帝。

      自古莫不如此,君可以杀臣,臣却不可以杀君,身负弑君之名,便如掉进了百丈粪坑,污臭名声再无洗清的可能。

      朝廷人言汹汹,要求惩治弑君罪人,正如前世那般,世子,现任魏王,只找了个手下小卒顶罪了事,保下了钟闾。

      新魏王与父亲不同,他选了个性格软弱极为安分的人做皇帝。

      钟闾一举成为魏氏的心腹之臣,然而名声太污,正经的士大夫不屑与之为伍。何薇受不了这个刺激,她是个内心正统而纯粹的诗人,嫁给钟闾后本就有些郁郁寡欢,自此后便一病不起。因觉无颜见人,谢绝任何探望,连钟闾也不肯见。不过半年,香消玉殒。

      李婵闻知,唯叹惋而已。

      又两年,国势安稳,魏王觉得时机成熟,迫皇帝禅让,自己登基为帝,建立新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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