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扇屏》松溪

58、荒园（17）

　　此时的李媛只有十四岁，李姝才十二岁。记忆中，李家遭难后，二妹李媛死于狱中，三妹李姝不知所踪。后来风闻狱中常有些肮脏勾当，把容色姣好的女子报了死亡，用尸体替换，然后再卖到不可言说的地方。李婵不知道三妹是否也遭到这等命运。重活一世，见到两个小几号的妹妹，心中更多了几分怜惜。

　　魏琏却无兴趣关注两个拖油瓶小姨子，接了人，待马车出府，他问李婵：“是去城外的山上，还是去咱们的庄子？”

　　咱们的庄子……

　　李婵微觉异样，两个妹妹就在旁边，她低声道：“那是公子的庄子。”

　　魏琏不管不顾：“我不是说了么，庄子是为未来的妻子攒的脂粉钱，当然是你的。要不今日你就接手，我把管事叫来给你认识，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真是越说越离谱，李婵连忙截断他：“公子，今天我们是出来游玩的。”

　　“哦，那你想去哪里？”

　　话题又回到原点。

　　李婵询问两个妹妹，李媛没主意：“阿姐，我都行的，去哪里都好。”

　　李姝问：“大姐姐，哪里更好玩？”

　　车外，魏琏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庄上也有座小山，山上栽满果树，现在果子已经熟了，正好采摘。果林中养着山鸡，味道比一般的鸡要好。山下有条小河，河中养着鱼虾，亦可捕捞。另外还有大片农田，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

　　话未说完，李姝已经兴奋得两眼放光，迫不及待道：“阿姐，我们去庄上吧？”

　　李婵好笑地点头，李姝把头伸出窗外，嘴甜道：“公子姐夫，我们可以在你的庄上多住两天么？”

　　李婵：“……”

　　魏琏淡定：“当然可以。”

　　李姝双掌一合，眉眼弯弯，忽而想起什么，半捂着嘴小声道：“等咱们到了庄上，天快晚的时侯，你再派人告诉父亲，父亲肯定就答应了。”

　　李婵：“……”

　　她连忙打断妹妹的异想天开，对魏琏道：“一日足矣。”转向妹妹，“若真那样，父亲以后再也不会让咱们出门了，你想这样么？”

　　李姝摇头。

　　李婵道：“父亲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如果你不明白，回头问问父亲或二姨娘。”

　　魏琏就在外面，她不好多言，还是把教育孩子的问题留给长辈吧。

　　她问魏琏：“公子不邀你的弟弟妹妹同游吗？”

　　魏琏说不必。

　　谁知这话刚说没多久，就听后面有人大喊：“九哥，等等我！九哥，等等我！”

　　李婵从车窗向后望，就见一辆车上，一个男孩拼命招手。魏琏驻足，甚感意外：“十一弟，你有事？”

　　原来是大司马的第十一子，看上去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

　　男孩讨好道：“九哥，你出去玩，也带上我呗。”

　　魏琏道：“家里人知道吗，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男孩眼神闪烁：“哪有，九哥别胡猜，反正我就要跟你去，你不答应我就跟在你后面。”

　　说着，叮嘱车夫:“跟紧九哥，跟丢了要你好看！”

　　魏琏：“……”

　　魏家兄弟姐妹众多，因为性情的缘故，他与众兄弟姐妹并不亲近，更何况与还没长大的熊孩子？他不知十一弟为何非要黏着他，想来无非是熊孩子闯了祸，见他恰好出门，想跟去避避风头。他对这些并不关心，只略略不悦地对李婵低声抱怨:“我成带孩子的奶娘了。”

　　李婵忍笑，也低声道:“迟早免不了，就当提前演习。”

　　说罢，也不看对方的脸色，笑着放下车帘。

　　外面，熊孩子好奇地问魏琏:“九哥，那是九嫂么，很好看哟，你不向九嫂介绍介绍我？”

　　魏琏不理他，径自道：“走了。”

　　车马启动，直向城外。

　　出了城，视野陡然开阔，三个小的难掩雀跃之色，等到庄园下了车，三人四下观望，一脸新奇。

　　魏琏先吩咐从人一番，又道:“今天不用厨房，我们自己找东西吃，十一你去捕鱼，我去捉鸡。”转向李婵三人，“你们可以去摘果子，然后我们在那边的亭子汇合。”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木亭，“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魏十一早等不及去玩了，闻言立刻跑向河边，后面有仆从连忙拿着工具跟上。

　　三姐妹各提了一只小竹篮上山，很快，三人便被满目累累的果实震住了。金黄的鸭梨，橙色的杏子，鲜红的桃子……她们都吃过水果，可从未见过这么多触手可及挂在树上的水果。三人兴奋不已，迅速采摘起来，一片欢声笑语。

　　李姝喜欢吃杏，一边摘一边吃，两眼亮晶晶。

　　李婵如变成真正的少女，和李媛两个玩得脸蛋红扑扑。

　　直到玩够了，三人满载而归，去了木亭处。

　　路上，就听到一阵大呼小叫：“捉到鱼了，我捉到鱼了!”

　　三人不禁相视而笑。

　　魏琏看到她们，目光定在李婵身上，神色温柔:“累了吧，那边食盒里有点心，你们先过去歇歇。”

　　三人见木亭下铺着一块很大的茵毡，毡上摆着食盒，碗筷，角落里还放着一只小巧的六角熏炉，倒真有几分野炊的意味。

　　李婵含笑点头，让侍女提了水果去洗，先递给魏琏一个。三人洗了手，一边缓缓吃水果一边聊天。

　　魏琏为他们沏了茶，吩咐从人另起一灶烧菜。

　　魏十一跑过来，叫道:“九哥，我想吃烤鱼。”

　　魏琏道:“好，我们一起烤。”

　　鱼已经洗剥干净，魏琏用树枝穿上鱼，在鱼上刷上酱料，递给十一一只，自己拿一只，一边示范着在火上翻烤一边教弟弟，魏十一兴致盎然，一时间兄弟两人的感情亲近不少。

　　浓郁的香味四溢，三姐妹不由望向这边。

　　待鱼烤好，菜也做熟，魏琏用树枝在火灰中扒出一个泥球，敲开外面已经龟裂的泥块，就见里面是一只荷叶包裹的金黄色的鸡，香味浓郁。

　　魏十一欢呼，也不管自己的鱼了，目光定在鸡上:“九哥，你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我不走了，我要住在这里！”

　　李婵也没想到，一顿野炊这么丰富。

　　魏琏把一只鸡腿夹到李婵的碗里，又开始为她挑鱼刺，他做得自然而然，全不顾旁人侧目，李婵脸红:“公子吃吧，我自己来。”

　　魏十一啃着另一只鸡腿，眼珠子骨碌碌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突然道:“九哥，我也要吃鱼，吃剔了刺的鱼。”

　　魏琏眼皮不抬，无动于衷:“自己剔，鱼刺都不会剔，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李婵:“……”

　　魏十一不服气:“才不是，我不但能娶上媳妇，还能娶一堆媳妇。”

　　魏琏淡淡:“烂杏半筐怎及鲜桃一颗？”

　　李婵:“……”

　　魏十一不甘示弱:“爹爹娶了那么些姨娘也是烂杏半筐？”

　　众:……

　　魏琏沉默须臾，慢慢道:“所以才有我们这些庶子女，十一弟，父亲再疼你，会把你和大哥二哥相提并论么？别人会么？你可以娶一堆女人，但以后你的许多子女就和你我一样是庶出，天生就比嫡出低一等。”

　　这话着实沉重扎心，魏十一顿时没了声，面露沉思。

　　李媛李姝低下头。

　　李婵作为在场唯一的嫡出，想说什么，却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遂也无言。席间气氛有些沉闷。

　　她想，原来前世里他只娶一妻，无论如何都不肯纳妾，除了有深情成分，更是自感身世的原因，或许还是主要原因。

　　饭罢，魏琏建议三个小的去划船，他与李婵独处。

　　亭中只剩下两个人，李婵端起水果盘:“公子吃水果么，你喜欢吃哪个？”

　　“一颗鲜桃。”

　　李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