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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求道(12) ...

  •   鲁郡侯夫人的原话是:“夫妻一场,恪儿对她用情至深,每每说起两人感情不谐都要哭一场,史家对她更无半点不好,恪儿生前她对恪儿冷淡,恪儿都过身了,丧事上她连面都不露,人刚入土,她就急着拉嫁妆,何其薄情寡义!她忘了她还有一年夫孝要守吗?夫孝不在夫家守,她要去哪里,想上天吗?想拉嫁妆,门儿都没有!”

      让人把钟韶派去的人打出了门。

      钟韶听闻详情,直气得两眼发晕,气息不稳,在史家生活的那种窒息感再一次逼迫而上。

      用情至深?无半点不好?她简直想笑,到底何等脸皮才能颠倒黑白到这种程度?

      知画不可思议道:“她要强迫娘子困在史家守孝?她当自己是野蛮边陲小国的王霸么?听说那里的人才这样作践女子。女子丧夫,愿守就守,不愿守不守,想在哪里听凭自由。娘子为她家守孝是娘子的情义,她凭什么,把娘子当成什么,真好大的脸!”

      静书沉静道:“她未必想让娘子回史府或继续磋磨娘子泄愤,现在史郎君人都死了,两家的关系情分早断了,她再得罪娘子对她有什么好处?她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娘子的嫁妆出门,毕竟史郎君输了那么多……”

      知画骇然:“她、她是想……天哪,还要不要脸!”

      女子的陪嫁是女子的私产,任何人无权干涉,史夫人的所为所为,实在吃相难看。

      钟韶渐渐醒过味来,难以置信的同时,简直糟心至极。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活,不想引起任何波澜。史恪之死余波未息,她不想再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史家真不愧是能养出史恪这种人的人家!脸皮已经被揭过一层,还想再被揭一层?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是吃定了她爱惜颜面不欲闹大的性格,还是脸皮被揭过后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想为彼此留些余地,不劳动钟家,不惊动官府,可现在……

      心烦头疼,她一时束手无策。

      正在这时,下人来报:“外面有位柳家七爷来见娘子,没有帖子。”

      “小七?”钟韶惊喜,站起身来,烦心事也抛到一边,连声道,“快!快请!”

      两位侍女也面露喜色。

      钟韶快步出门迎接,不多时,一位年轻公子出现在院中,玉冠锦袍,丰神俊雅,顾盼间眼波流动似嗔还喜,行动处风姿潇洒翩然如仙,整个庭院都为之灿然生辉。比起柳箫的弟弟们,这个只有结义之名的人,反而与他更相像,更像他的血亲手足。

      旁边知画的脸都红了,静书不禁斜她一眼。

      钟韶满面欢喜地迎上去:“小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你去了很远的南边?”

      柳七道:“怎么还叫我小七,好歹换个称呼嘛,听起来像狗的名字。”

      钟韶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那叫什么,柳七爷?柳七爷的鼎鼎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

      柳七摆手:“算了,还是叫我小七吧。我不但去了南边,还去了海上,现在回来过年。我去国公府给老夫人请安时,才听说你住到了这边。”四下一扫,俊眉微蹙,“这地方好小,像鸽笼一般,国公府就让你住这里?”

      钟韶忙道:“那倒不是,我还有其他宅子,父亲又送我一套曲江里的别墅,我还没看,这里清净,我才来这边。”

      “哪里清净,一路走来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围观的人。曲江里就罢了,天热的时候还行,这个季节连鬼都没有。既有其他大宅,赶紧搬过去,有人送我胡人舞姬,到时候给你暖宅,我们赏舞饮酒,不知道多快活。要我说,你早该搬出来了。”

      钟韶笑道:“七爷的风采,到哪里不遭人围观?古人的掷果盈车怕也要为之逊色,哪里是这里不清净?这儿挺好的,虽然多是平民,但治安甚好,泰安令就住隔壁。”

      “泰安令?你说徐濂!徐濂那个混球住在这儿?”

      钟韶呆住:“混……你认识徐县令?徐县令为人挺好的,还帮了我很大的忙,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着,把自己被虞国公赶去史家,路上惊马,遇到徐濂,他帮自己摆脱困境,并洗脱污名的事说了一遍。

      柳七听罢,毫不动容,冷冷一哼:“别有用心!”

      认真劝她,“你孤身在外,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儿,别看到一个主动示好的人就当他是好人。你公府贵女,有才有貌有家世,岂不令人觊觎?凡那些自诩有才、主动接近、甚至装出一副英雄救美架势的男人,十有八.九别有居心,你一定要时刻警醒!”

      被框进钟韶人设的钟瑶,生平最不愿听的就是“心眼”二字,听他似有怀疑自己智商的意思,不觉心口发闷。

      柳七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叫他徐县令,你是不记得他了?”

      钟韶微震,抬眼看他,面露疑惑:“我以前认识他?”

      细细思索,一片茫然,然而想到初见他和他的字时那隐隐熟悉的感觉……

      如果真是故人,那她一直以来的表现,当真令人尴尬。

      柳七道:“我哥身边那么多人,他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你不记得也正常。”

      原来是表兄身边的人……

      只要有柳箫在,她就很难注意到别人……她心中如缓缓漫起一场雾气,潮湿而迷蒙。

      明明还微笑着,明明还是那个人,那个姿态,然而却渐渐不对了,她眼中的光芒渐渐凋零,如在无声哭泣。

      现在还是不能提么?

      兄长离开后,柳七见过义母的眼泪,义弟的伤怀,体验过深入肺腑的伤痛。

      然而这些,都比不上她承受的伤害。

      义母有其他亲子承欢膝下,义弟有其他兄弟相互支撑,他有自己的精彩人生分散注意力。

      当所有人的悲伤渐渐淡去,只有她一个人不能走出,或许只因为,她把兄长视为一切,就如同兄长曾把她视作性命。

      柳七努力转移话题:“你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少,我只看到静书和知画,其他伺候的丫头呢?”

      钟韶便说出自己的人和嫁妆被史家扣住的事。

      柳七当时就怒了:“无耻村妇,死了儿子还不消停,非要一家子死绝才甘心!我哥捧在心尖尖儿上疼的人她也敢作贱,今天不撕下她一层皮,她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说着就要出门,帮她去讨嫁妆。

      钟韶连忙拦住他:“你别急,泰安令就在隔壁,我报告官府,同样能把嫁妆讨回。”

      柳七嗤之以鼻:“靠他?年夜饭都过了,顶个屁用!”

      说着,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钟韶还欲再说,急急追到门口时,只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潇洒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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