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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闲话 ...

  •   “御膳房送来的食物总是冷冰冰的,把那个野鸽子汤放到茶炉子上温着,防着他晌午起来吃东西。”

      “炭火不旺了,抬出去换了来。记得把那个细密些的铜丝罩子放在上头,别露一点儿烟气。”

      “窗户留条缝,关太严实了睡着闷。”

      一连串的指示下去,景仁宫的宫女们顿时忙得团团转。

      寝殿外间,芷蓝一面点燃龙涎香,一面拿肩膀撞撞白青:“果然女人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咱们小主在家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横针不拈,竖线不动’。这进宫才半年……”

      话音未落,若桐自掀了帘子出来,把手放到滚烫的玫瑰花汁子里泡着:“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芷蓝笑道:“我们在说,小主以前从来不爱这些糖啊蜜的,现在怎么就爱吃小甜饼了呢?”

      “两个烂了舌头的鬼丫头!”若桐又好气又好笑,弹了她俩一脸水珠子,反身进去。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瘦长的胳膊腿儿不老实地探出来,翻个身露出瘦削的脊背,又皱着眉头睡去了。

      若桐用烫热了的手摸摸他的颈背,见没有发汗,便起身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望着他睡得红扑扑的俊脸,嘴角浮现笑容。

      光绪皇帝爱新觉罗载湉,生于同治十年,是醇亲王和嫡福晋叶赫那拉氏(慈禧亲妹)的第二个儿子。后来因为慈禧和咸丰皇帝的独子同治无嗣而崩,就把三岁的载湉选立为帝,承继大统。

      然而上天馈赠的每项礼物都暗中标着价格,这看似天上掉馅饼的皇位,却是以光绪全部的童年幸福和骨肉亲情为代价的。他长到如今十七岁,一无慈母照拂,二无严父教导,三无兄弟姐妹扶持。慈禧不让他接触高深的文章政务,老师翁同龢虽然学富五车,为人却迂腐清高,除了书本上的条条框框外,并没有什么治国理政的经验可以教给他。

      这样长大的光绪,自然很难成为秦皇汉武那样的一代雄主;但与之相对的,他身上也没有那种独/裁者霸道、自私、恋权、好色等毛病,反而像一个普通邻家男孩那样心思细致、体贴重情。

      若桐随他沉浮一世,没有享受到后妃应得的尊荣闲适,但却得到了帝王全心全意的尊重、信任与敬爱。

      据《宫女谈往录》中老宫女刘氏回忆,在她死后,光绪取走了她被囚冷宫时用过的一顶帐子,日夜对着它出神,从光绪二十四年“金井枯蝉一叶秋”的那日起,到光绪三十四年驾崩,十年里再未亲近过其他女人。

      若桐想来长睫一抖,落下颗泪,刚好滴落在他额上,载湉幽幽转醒过来。

      若桐赶紧起身倒茶。载湉就着她手上慢慢饮尽了一盏茶,忽然眼珠子一转,说:“朕刚才做了个梦,跟真的一样。”

      “梦见谁了?”

      “谁也没梦见,倒梦一件奇事——朕原来是西方极乐世界里管花草的神仙,恰好那灵河河畔长着的一株仙草,因为得朕以晨露日夜灌溉,修成人形,马上就要位列仙班了,忽然托梦于朕说‘灌溉之情未尝,只好以我一世的眼泪相还卿,以表谢意’。就这么个梦,竟像真的似的,你说是不是一件奇事?”

      若桐不由“嘁”了一声:“这分明是《红楼梦》开头第一回绛珠还泪的故事,您编瞎话也不过过脑子!”

      “哦,原来这竟是《红楼梦》故事,”载湉望着她笑,“朕还以为是真的呢,不然怎么一醒来就有个‘神仙似的妹妹’对着朕掉眼泪呢?”他说完毫无形象地扑腾着脚锤床大笑,还抱着枕头打了两个滚儿。

      论你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强国富民、怎样建军备战,可你男朋友却是个恋爱脑该怎么办?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究竟欠了你多少眼泪,才会一辈子不够下辈子重来啊?

      若桐双手托腮,开始严肃的思考自己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才会奋斗三十年,一朝回到民国前。

      载湉见她情绪不佳,更是打起精神,放软了声音哄道:“可是丫头们伺候的不好,还是想家了?”

      “没有。”

      “那就是皇后欺负你了?”

      “不曾。”

      “那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哭您这张口无遮拦的嘴,”若桐一把拧在他胳膊上,“喝醉了酒就满嘴里胡说,闺房里的话都能嚷嚷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皇后不得宠,已经够伤慈禧面子了,这家伙偏还喜欢秀恩爱。小甜饼的梗再多来几个,她都觉得自己死得不冤。

      “该死,该死。”载湉想来笑个不住,“是朕的不是。”又道:“谁敢笑话你?必定是芷蓝这个丫头,看朕教训她。”

      “别想避重就轻。您还管姐姐叫胖妞,这是想让我们姐妹反目吗?”

      载湉双手环胸,眉毛一竖,立马翻脸:“她敢!女子出门从夫,朕不过白叫一声,还反了她了?”

      呵!果然,从古到今男人都是下/体动物,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就风度翩翩、女士优先,不入他法眼的就男尊女卑、出嫁从夫,还真TM中西结合啊。

      若桐眯起眼睛,食指点在他腰间的痒痒肉上:“再给你个机会,好好说话!”

      “本来就是!”载湉振振有词,“是她先吃了朕的点心,你还帮她凶朕来着!”

      “这是两码事。既云夫妻一体,那么您在景仁宫也算半个主人;姐姐登我的门,就是咱们的客人,岂有主人为难客人的道理?二来,一个人的容貌不论胖瘦美丑,都是父母所赐。当面辱人父母,这岂是君子所为?况且她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

      见她把话题上升到这个高度上,载湉忍不住抱怨:“你总是有这么多大道理。朕说不得皇后,说不得你,现在连瑾嫔也说不得了。”

      若桐禁不住笑了:“就该这样。否则娶了三个老婆,您就盯着我姐姐一个弱女子欺负,算什么意思?”

      “就她还弱女子?比朕还要身强力壮十倍都不止了吧!”两人又用目光对峙了一会,半晌,还是他败下阵来,恨恨说道:“来人,拿两样东西去永和宫看看瑾嫔,说朕明儿去给她赔罪。”

      若桐这才笑了,揉揉他皱成一团的脸:“当然,我也有不是。西瓜酥饼不给别人吃,这也算是我们俩之间一个小小的约定。今儿个不妨拿了出来,是我没跟丫头们交代清楚。日后我命人打个盒子,专门给您放点心,上面贴个签子,就写‘万岁爷专属,擅动者死’。”

      “免了,你不给朕立规矩就谢天谢地了。”载湉轻哼一声,又开始翻早上的旧账,“该朕审你了!秋郎是谁?”

      是两年后的您自个儿!

      若桐吐吐舌头,刚想编点什么话圆过去。门外却忽然响起养心殿总管杨万河压低了的声音:“明儿是二月初八各省总督觐见的大日子,又赶上外命妇请安,皇后娘娘的母亲桂国公夫人也要进宫。这么大的日子,皇上要是还不在钟粹宫留宿,怎么也说不过去。”

      蒋嬷嬷夸张地回道:“杨总管说得不错,要是老太后回来知道了,我们得挨板子不说,于主子们也不利啊,我这就进去劝劝珍小主。”

      他们俩一唱一和,表面上是寻常闲聊,实际上声音压得不高不低,刚好让帝妃二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是皇帝的事,她却偏要劝珍小主,大有帝后不合都是你这个小妖精闹的之意。又抬出老太后来,竟不是劝谏,而是威胁了!

      载湉翻身坐起,抄起床头的青花茶盅便要掷,却被若桐挽住胳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只好一拳擂在枕头上,咬牙切齿:“早晚有一天朕要剁了这两个狗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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