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强国攻略（重生）》柳锁寒烟

36、演习

　　“陛下，您需要的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呢？”约翰尼斯听了翻译的话，反口问道。

　　载湉毫不犹豫：“当然是一支能打胜仗的军队。”

　　“那么您现在就可以解雇我了。”约翰尼斯冷笑，“中国军队已经有大半个世纪没有打过胜仗了，如果我有这样的本事，现在就该肩膀上抗两颗将星，坐在柏林柯尼希广场德意志大总参谋部顶层的参谋长办公室里工作了。”

　　巴雅尔皱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这里是外交场合，不是联邦国防军事学院的教室。翰尼斯作为德方推荐的军事教官，这样向他国君主说话，放在欧洲外交场上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载湉不以为意地说：“好吧，那么就请中校自己谈谈，你觉得领着每周一万马克薪水、两年薪酬可以购买一艘小型鱼/雷/艇的自己，应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约翰尼斯干脆利落地说：“大幅提高士兵的体能，一定程度上优化他们的射击精度，提高单兵作战的能力，其余的请恕我无能无力了。”

　　提高士兵体能和射击精度，这不是废话吗？这种熟能生巧、丝毫不涉及战役战术理论的训练，随便找一群人，让他们连续几个月不断地跑圈练枪，练枪跑圈，都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载湉怒极反笑：“中校给自己定的任务未免太轻松了一点吧？难道你在德国联邦国防军事学院任教的时候，也是这样要求你们德国的预备军官吗？”

　　“当然不是！”约翰尼斯答得干脆利落，毫无羞耻之意，“但那是因为我们德国的军队，从诞生之日起的每一项举动，都是为了战胜敌人而做的。中国军队做得到吗？”

　　约翰尼斯看向巴雅尔，哼道：“博尔济吉特，你脑袋后面那条蠢蠢的猪尾巴，多少次在野战训练课上拖累你了？陛下，为了提升单兵近身搏斗时候战斗力，您敢下令让中国军人把辫子剪掉吗？”

　　载湉不由脸色一变。

　　中国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毁。满族人更是认为头发是魂灵的寄居之地，只有在父母丧事的时候，才会剪掉头发以示悲痛。如果他下令让众人剪头，只怕士兵们会更愿意帮着慈禧剪掉他的脑袋。

　　约翰尼斯又道：“一支能够打胜仗的军队，背后必须要有物资的支援。德意志从普法战争时期开始，就在国内修筑了四通八达的铁路网。如果现在中国跟俄罗斯开战，您能在北京的燕山以北修建一条铁路，保证物资运输吗？”

　　载湉顿时一阵脸红，连话都说不出来。

　　燕山的铁路不是没修过，但是慈禧坚持认为，那里起伏的群山下面埋藏着大清的龙脉，怕火车经过的震动坏了当地的风水，所以她竟然下令弃用蒸汽火车头，改用马匹来拉动铁轨车厢。创下了“马拉火车”的世界奇闻，传为笑谈。

　　约翰尼斯继续质问：“一场工业化战争，还需要凝聚举国的财力。您能马上建立起一套完备的金融体系，在战时发行国债，并且确保人民踊跃购买吗？”

　　载湉不需要回答，他身边的人脸上已经明晃晃地写着“金融，国债？啥玩意儿”几个大字。

　　约翰尼斯总结道：“这些非军事性问题得不到解决，您就是支付我一周百万马克的薪水，也训练不出一支‘能打胜仗的队伍’，提升体能已经是极限了。陛下请回吧。”

　　“且慢。”载湉沉吟道，“旁的问题，朕没有把握，但是最后一个问题却很好解决。”

　　他咬着牙犹豫良久，最后望着约翰尼斯冷笑：“中校可愿跟朕去一个地方？”

　　马车在燕山西郊纡回萦索的山道上行进，约翰尼斯眼睛上蒙着一条黑色的布带，先是坐马车，后来又坐人抬的轿子，再然后是被人扶着步行，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他听到一声轰隆巨响，像是沉重的铁门沿着轨道滑行的声音，然后就被带进了一个阴冷幽深的洞穴之中，又大约半刻钟后，众人停了下来。他听见众人陡然加速的心跳和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载湉说：“解开吧。”

　　蒙眼的布条被取下来，约翰尼斯猛然睁眼，只见面前一片融融的亮光。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他才震惊地发现，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高四五米，宽十数米，长不见尽头的巨大石室。

　　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一口一口的红木箱子，像军火库存放弹药那样，垒得整整齐齐，只留一条小道供人行走。现在他面前的十几口箱子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反射着一片微弱的火光，竟然是一锭一锭摆放好的、拳头大的金元宝，有船形的，有鞋形的，也有鼓形的。

　　这一箱，少说也是上百斤金子。如果这些箱子里都装满了，又该是多大一笔财富？

　　载湉拂去箱子里积了一指多厚的尘土，从里面捡起一个元宝，递到约翰尼斯眼前：“知道上面刻的什么字吗？”

　　“大明元宝，足金，八十八两，永历十六年。这个库房里的财富，是从六百年前就开始累积的。”

　　约翰尼斯瞬间明白自己有多么狂妄自大。中国皇帝跟印度国王不同。他约翰尼斯再精通战役理论，也不过是一个脑袋一双手罢了，可对方身后站的却是一个延续千年的国度！

　　载湉拍了拍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即便是欧洲现在享国最久、权利最大的罗曼诺夫王朝，也必须依法征税。中校，朕不懂金融，不懂国债，但你们可能也不太懂什么叫‘家天下’。”

　　“更远的时间，朕不敢保证。但是三年之内，不用任何融资借款。爱新觉罗氏的家产绝对足够支撑我们砸死一切对手。”

　　载湉合上箱子，在箱盖上坐了下来：“打败敌人，这里的东西也有你一份。被敌人打败，这里随便一个箱子就可以买动世界上所有杀手疯狂对你下手，现在我们可以来谈一谈合作的问题了吧？”

　　数月之后，西山训练营里正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术演习。防御阵地上，深1.4米的锯齿形壕沟蜿蜒纵横，三层带倒钩的铁丝网横亘在战壕之前，混凝土钢筋构成的掩体中伸出马克沁机/枪黑洞洞的枪口。

　　防御阵地对面的进攻阵地上，随着司号兵吹响进攻号，手持德式M1916步/枪、身穿卡其色紧身衣、把辫子牢牢缠在脖子上的进攻方士兵，排着松散的队形快速突进。

　　旁边高耸的观察楼上，载澍趴在草垛上，举着望远镜看得津津有味：“冲呀巴雅尔，哎呀，卧倒卧倒，对对对，匍匐前进，前进……好！快炸铁丝网，快炸！哎呀，又死了……”

　　“王爷，王爷！”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闹，忙着呢。”载澍不耐烦地挥挥手，却被文廷式坚定地搬着他的肩膀转了个身，就见若桐裹着一袭大红缠枝百相花羽缎斗篷，捧着黄铜小手炉，扶着太监的胳膊站在门口。

　　“娘娘？”载澍不由大惊，“这儿又是枪又是炮的，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刚从颐和园请安出来，顺道过来看看。”若桐没好气地说：“你们究竟在折腾些什么？皇上都四天没回宫了，连颐和园请安也敢告病不去。我再不来，太后就要来了！”

　　也许爱新觉罗家的男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暗藏着一些戎马疆场、仗剑弯弓的基因吧，以前没人勾着倒还罢了，自从收服了约翰尼斯这头倔强的领头狼，载湉好像一下子对军事有了兴趣。

　　数月以来，皇帝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了西山练兵的事情上，隔三差五就往这里跑。压榨得文廷式翁同龢二人，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忙起来走路都在看折子。

　　载澍不由讪讪一笑，亲自挪了把椅子过来，搭上一个参谋室里载湉常用的狐皮椅袱，又寻来一个黄铜脚炉垫在脚踏上：“娘娘息怒，来来来，您坐着看。”

　　若桐没好气地坐了，又问：“还有，你们要这么多绿色染料做什么？”

　　“您看下面就知道了，”载澍递过一个高倍望远镜，幸灾乐祸地说，“巴雅尔这小子，被他师傅打傻了。”

　　若桐就势往楼下一望，顿时明白了。原来载湉在西山进行的所谓“实弹训练”，就是把子弹换成了绿颜料浸过的橡皮弹，一旦命中，会在衣服上留下醒目的痕迹。

　　凡是衣服上染上颜料的士兵，就视作失去战斗力，不再被允许参与任何行动，必须立刻撤出场地。

　　现在，第一道铁丝网前已经到处都是匍匐着往外爬的绿莹莹的“尸体”。进攻方仅存的士兵正趴在地上，端着步/枪仰射，试图打掉对方的机/枪手，却被密集的机/枪火力打得抬不起头来。

　　旁边机械计数器不断翻滚播报着双方的伤亡人数，不一会儿就打出了五比一的战损比——巴雅尔指挥的进攻方平均要死伤五个人，才能命中对方一个对手。

　　“娘娘，这个德国中校还有点本事吧？”载澍继续幸灾乐祸，“巴雅尔指挥的是咱们训练了四个月的老兵。约翰尼斯指挥的是文先生新招募的山西兵——全是没吃过饱饭的庄稼汉子，连枪都没摸几天。这仗打得，啧啧，巴雅尔待会儿准得被皇上踹屁股，哈哈。”

　　“不对，这应该跟指挥关系不大吧。”

　　文廷式看了半天，也摸出点门道，在一旁摇头道：“娘娘您看，防御一方的士兵隐藏壕沟之中，前方有土墙和沙袋作为掩护，机枪手更是躲在混凝土掩体之下，几乎不可能被射中。进攻方的士兵想要攻击对手却必须跳出掩体，全身暴露在对方射程范围内。这相当于一个用沙墙挡子弹，一个用人命挡子弹，伤亡数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载澍挠挠头，百思不解：“可是这火/枪加掩体的法子，咱们也不是没见识过啊——康熙爷打准噶尔的时候，噶尔丹就把三万头骆驼绑成一道‘驼墙’，让士兵拿着俄罗斯火/枪躲在骆驼后边射击。结果当时的大阿哥允褆指挥着骑兵一顿冲锋，一刻钟的功夫就把驼墙给打垮了。巴雅尔是不是打得太软了，多上几个人，顶着子弹冲一冲，杀进壕沟不就完事了？”

　　论血缘，载澍是允褆的直系后代，说起这些事情自然头头是道。

　　这能一样吗？康熙那时候的步/枪射程跟弓箭差不多，而且一分钟只能打两三发子弹，距离短、流弹少，当然可以顶着子弹冲锋。但现在的德式马克沁水冷重机/枪，射程却超过六百米，一分钟可以打一千发子弹，焉能用人命去顶？

　　约翰尼斯这家伙也太毒了，后面架十几挺机/枪，前面弄三层铁丝网，他的人阴悄悄地躲在混凝土掩体里面放冷枪。巴雅尔的人如果原地卧倒射击，就会被沙墙阻挡；想快速杀进壕沟，又被铁丝网拦住；只能在网前进退两难，被机/枪像镰刀割麦子一样，大片扫倒。

　　在这个重炮火力还不足以炸开混凝土掩体的时代，想要攻破机/枪+铁丝网+壕沟组成的防御阵地，只能调动十倍、二十倍于对方的兵力参与进攻，用人命耗子弹，打到对方弹尽粮绝、火力密度下降，方才可能通过一次密集冲锋占领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