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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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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软出了机场,目光所及处人头攒动,无一不是陌生又熟悉的东方面孔。
她等的那个人没有来。
阮软尤不死心,拉着行李箱在门口来回寻了几遍,最终确定顾星源是真的没有过来接她。
希望再度落空,她缓了一会儿才挨过心里潮涨般的失落,掏出手机给顾星源打电话。
电话过了十几秒才被接通,阮软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先听到听筒里有女人细细的娇俏声。
那嗓音中带着点沙,隐隐中,裹着层慵懒的媚意。
她像是在靠近话筒很近的地方,掐着调儿撒娇,又像是恃宠而骄的抱怨:“顾总,你弄疼我了……”
阮软浑身冰凉,僵着手指挂断了电话。
出口处人来人往,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无端地觉得全身冰冷。
下一秒,铃声响起,屏幕上跃动着顾星源的名字。
阮软看着那三个字好一会儿,才举起耳机。
“回来了?”伴随着打火机点烟的声音,顾星源率先开口。
阮软暗自恨自己不够决绝,听到他熟悉的漫不经心的语调,心跳不争气地快了两秒。
她掐住自己手心,稳住音调,反问道:“你在哪儿?”
同样是偏性冷感的嗓子,方才的女声透着股柔媚,尾音百般撩人,可相比之下,阮软的嗓音听起来却是格外死板,像月夜退潮的沙砾,冷硬,没有温度。
阮软下意识放柔语调,不自觉地模仿起那女人的发音。
顾星源却没听出她声音的转变,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阮软才听到他冷淡地开口:“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让司机接你回家,早些休息,晚上我就不过去了。”
*
阮软其实是知道那个地方的。
声色。
顾星源他们一行人平时最爱去的酒吧。
她从小家教甚严,除了上学就是各种补习班,久而久之便对娱乐失去了兴趣。在国外求学的时候,身边的同学都知道她对吃喝玩乐不甚讲究,或许也是出于想保护纯洁小姑娘的目的,从来不曾带她去过这种娱乐场所。
但她每次都能从顾星源那些狐朋狗友的朋友圈里知道顾星源哪天又去了声色,又看上了哪个姑娘,又为了哪位红颜知己一掷千金,他也不在乎两人微信间是不是有共同好友,不在乎她会不会看到在意,直接在评论里笑骂着让那个人滚。
默认的态度。
在她成为他女朋友之后。
六年,她喜欢顾星源整整六年。
十八岁成人礼那天,两家的大人聚在一起给她过生日,那天久病初愈的顾爷爷似乎相当愉悦,摸着她的发顶,眼角的皱纹和蔼地弯着:“我们的小公主许了什么愿望呀?”
当时顾星源就站在老爷子旁边,顺着老人家的话看向她,目光温和,是这些年她一直靠近不了的距离。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偷偷看了顾星源一眼,含情带怯,心里的羞涩压抑不住,羞红了脸,小声道:“想成为星源哥哥的女朋友……”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顾星源转瞬震惊的眼神。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这是她欠了顾星源的,这一切她罪有应得。
怪只怪,动心的只有她一人。
*
阮软站在声色门口,右手不自觉拽紧行李箱拉杆,内心忐忑不安,表面上却尽力装出一副熟客的面容。
侍应生无奈劝道:“小妹妹,我们这边不做未成年的生意,你要是想等你爸妈来接你,还是去别处等吧,我看隔壁那家冷饮店就不错。”
阮软的目光从灯红酒绿的前厅收回:“我成年了。”
侍应生看着她一身学生制服的打扮,和那张说是十六岁都不为过的脸,明显不信,正欲苦口婆心再劝她几句。
阮软坚持:“我可以给你看身份证。”
说着,阮软拉下背后的书包,作势就要拿出身份证证明自己并非未成年。
“怎么回事?”僵持间,前方响起一道男声,声源逐渐逼近。
阮软余光瞥见一双男士皮鞋正一步步向她走来,闲庭信步的气场,她无端有些紧张,捏着身份证一角,仓皇抬眸,刚好和低头的男人呼吸交错而过。
男人嘴角一扬,原本温文尔雅的面相立刻多了几分邪气,他眯起眼尾,目光从她手中的身份证上一扫而过,落在另一边的行李箱。
“小妹妹,你大概走错地儿了,这儿不是奶茶店,也不是旅馆。”男人点了支烟,夹烟的姿势很好看。
他是把她当成离家出走的叛逆期少女了。
男人身高将近一米九,阮软在他面前就像只小宠物,她连他的肩膀都达不到,平视只能看到他敞开三颗纽扣的胸膛。
阮软移开视线,耳根窜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我来找人。”见男人眼含笑意,阮软下意识补充道,“我哥哥在里面,他让我来找他。”
“嗯。”男人吐了口烟雾,哼笑道,“那你哥哥真是个混蛋。”
谁不知道声色向来招待些什么特殊嗜好的客人,让这么个清纯靓丽的小姑娘进来找人,就不怕小白兔进狼窝,有来无回么?
蒋池州撩起眼皮,盯着小姑娘制服裙下的小腿看了一阵,突然低笑一声。
他随手掐灭了烟,笑得人模狗样:“你哥叫什么名字?我带你进去找他。”
*
阮软亦步亦趋跟在蒋池州身后,小声道:“他姓顾。”
男人放慢了脚步,和阮软并排走着,笑腔透着几分无奈,道:“小妹妹,我们这边很多姓顾的客人,你说的是哪位?”
阮软顿了两秒,音量愈小:“顾星源。”
蒋池州故作惊异地挑眉,动作夸张,倒显得有些浮夸了,他还是方才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拉长语调哦了一声:“原来是那位一怒为红颜的顾先生啊。”
饶是心里有所准备,可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嘴里听到如此评价,阮软的心还是不免抽痛了下。
“那位顾先生可是小店的常客,要知道你是他妹妹,我们怎么也不敢拦着,夹道欢迎都来不及呢,你说是不是。”蒋池州像是没看到她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看你这样子……是第一次来吧?”
阮软抿起唇,一副不欲多说的表情,手指紧张地拽了拽制服裙摆,手背绷紧。
蒋池州嘴角一勾,看出她无心聊天,识趣地闭了嘴,一路领着阮软往前走。
间或有人举着酒杯醉醺醺地经过,斜眼看到阮软,笑容油腻,便要来搭讪。
蒋池州目光在她小腿一勾,随后身体一侧,挡在那人面前:“哎,这不是李总吗?好久不见,你这……难道是喝得不够尽兴?不好意思,是我怠慢了,等我招呼完这位贵客,再过去陪你喝上几杯?”
笑吟吟的模样,态度却是强硬。
这位酒吧店长人前一贯和善的模样,背后却不知有什么势力,整治起人手段格外残酷,久了业内便盛行某个传言,说去了声色,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得按蒋池州的规矩办事。
李总酒醒了大半,忙干笑两声,上道地应和两句,踉跄着继续猎艳去了。
阮软再后知后觉也察觉到自己穿着身学生制服出现这里确实是引人注目,怪只怪回国时没想到会来这种地方,惯常套了件日常jk服。
酒吧里的女性一律穿着暴露,打扮得花枝招展,映衬下,她这身学生装倒多了几分清纯诱惑的味道。怪不得,一进门,就有好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到了。”蒋池州停下脚步。
阮软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刹住脚步,她一下子慌了,跑来这里全凭机场时那股冲动,而现在离顾星源只有一门之隔,她心里忽又升起了几分近乡情怯,害怕自己不打招呼便直接找来,惹他生气。
眼前的小姑娘下唇咬得死紧,脸上写满了纠结,一副想追查真相却又害怕现实的模样。蒋池州看腻了这样的表情,顿时觉得无趣,可都把人带到这里了,不看完整场戏总归有点可惜。
“帮你开门?”蒋池州嘴角依旧挂着笑,兴致几秒间已经消退了大半。
阮软松开了发白的唇瓣,缓缓抬手,虚搭在门把上。
蒋池州低笑一声,把手附在她的上面,略一用力,拧开推门。
登时刺耳的音乐便闯入耳膜,晃眼的灯光倒映在阮软的视网膜当中,她眼睛一错不错,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顾星源衬衫扣子解了一半,姿势慵懒地靠在沙发,腿上坐着个红衣女郎,搂着他的脖颈,正和他交换同一支烟。
蒋池州看她失魂落魄,深受打击,终于低笑了声,冲那边扬声道:“星源,你妹妹来了。”
顾星源闻言竟是头也不抬,唇间烟雾徐徐吐出,撩过女郎的胸前,一直上移到鼻尖,他轻轻咬了一口女郎嘟起的嘴唇,展颜笑道:“我有百八十个妹妹,你说的是哪一个?”
说完,他才漫不经心地往门口投来一瞥。
阮软亲眼看着他目光闪过震惊,随后逐渐被愤怒取代,笑容一寸寸僵在脸上,恢复成她最常见到的模样。
顾星源冷声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早点回家?”
语气硬邦邦的,丝毫没有刚才调戏女郎的万分柔情之一。
阮软只觉得支持她走到这边的勇气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尽数消散,她像只误入食肉动物世界的小白兔,全凭一股意念。她见到他对别的女人做出那样亲昵的行为,又听了他这般无情的言语,一时间心里刺痛不已。
阮软握紧拉杆,仿佛能从中能获得微不足道的力量,她硬逼着自己不避不闪,直视着他,道:“我和家里说了你会接我回去。”
如果回家的时候,家里人没看到顾星源和她一起回来,估计两家又会闹个天翻地覆。
顾星源目露嘲讽,叼着烟,转而玩起了桌上的纸牌,看样子是打算忽略她了:“你爱待着就待着,要我送你回去得等我玩腻了再说。”
蒋池州眉心微挑,这样的场景每天至少得上演个三四遍,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以不同结局收尾。
这个小姑娘……令人相当吃惊啊。
气氛尴尬了几秒,又重新活络起来,顾星源该玩什么玩什么,只当阮软不存在,依旧放肆地在女郎身上上下其手。
见阮软傻站着,沙发边上有人腾了个位置,小声唤她:“嫂子,过来这里坐。”
此时此刻,听到嫂子二字,阮软竟不知该何表情,努力牵动嘴角,朝那人笑了笑,她没过去那边,转头在角落寻了把高脚凳坐下。
蒋池州对阮软的兴趣不自觉多了几分,敢情这一位和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人家可是名正言顺的正牌女友,最该生气,说话最有身份的一位。
可偏偏眼下,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没有撒泼,也没有怒骂,蒋池州甚至看她掏出iPad,看起了比赛直播。
倒别说,这低眉敛目的模样可他妈勾人,蒋池州心里想着,顾星源这小子也太不识货,有了这等绝色,居然还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他的目光徐徐下落,落在了这一路他频频光顾的一双腿上。
靠,这姑娘的腿真细,勾在腰上不知道该有多带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