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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第六章,开学的那些破事卷土重来(4) ...

  •   肖谷视角。

      丁玉河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学校,课后闲聊基本上都关于她,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真相也都在不知不觉间被所有人知道。
      有人说她可怜。
      有人说她活该。
      有人说她愚蠢。
      还有一个人一直都很沉默,郑雨歇低头批改数学试卷,这次试卷的难度太大,郑万航弄不成只能交给郑雨歇来做,我趴在桌子上盯着我家娘子沉默无言的样子,突然心情低落。
      今天是周三,他已经三天没有主动说一句话了。
      好不容易把他拉出来的努力感觉全都白费了!!

      课间操又因为下雨取消,班主任抱着尺子本子一堆东西进来班级,然后敲了娘子的脑袋,如今叫他没有意义,敲桌子也没有用,只能从痛觉入手,他额头上立刻多了一块红,我没忍住道:“老师!你轻点,都敲红了!”
      “……”班主任一副不想和我多废话的表情,看了一眼安静的班级,随后对回神正揉着额角舒缓痛觉的郑雨歇说:“米娅手受伤了,咱们班黑板报你负责一下?”
      就看到我家娘子嗯了一声,然后继续低头改卷子。
      班主任急的要跳脚,一个激动反手把粉笔盒给打翻,弄得一桌子的断笔粉灰。

      班级后面的黑板报是用颜料画出来的,光是擦就需要大量的时间,娘子把试卷弄好然后交给班主任,转头就提桶准备去打水。他始终都没有叫人帮忙的习惯。
      对了,这次我们帮忙的几个人都很亲切的得到了他做的一碗鱼汤,许文静不吃鱼,所以她得到的是一份蛋糕。
      认命吧,我家娘子就是这个人啊,我主动一点吧。
      “娘子……我……”我这话刚喊了一半,那边程远就上前,问他:“你去打水吗?要我帮忙吗?”
      娘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礼貌十足的说:“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在学校听到这样的回答实在是让人出戏,我上前伸手抢过他手里的水桶:“走吧,娘子,我帮你。”
      “那你去吧,我去找抹布。”
      “……”
      我一愣,又看了一眼同样愣住的程远,哎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差别对待?对了,其实我娘子使唤我使唤的挺顺手的。

      我帮他擦着左边,他负责右边,突然觉得他真的很金贵,手上碰一点凉水立刻就红了,手背上还浮现出紫色的经脉,他要是个女孩子不知道要被云斋的哥哥姐姐们宠成什么样子,再想象柳叔那个性格,哇,太可怕了。
      估计娘子要星星,他们都会帮他去摘的。
      “你别擦了,我给你擦好了你再画,别弄冻着,你看你那手。”
      “我手就这样,冷一点就会有这些东西出现。”说着就要去凉水桶里面洗抹布,我觉得这孩子有点说不听,直接开口:“你等一下。”
      他蹲在那里温顺有乖巧的仰头看着我,我决定要拿出一些年长哥哥的威严来:“我叫你别擦了,我来弄。”
      “不……”
      “你再废话,我打电话给你大师兄,让他来教育你!去,等着,我给你擦好了你再过来。”
      果然大师兄是最管用的,那小子很听话的放弃了擦黑板这个工作,转头把脏水提出去,看样子是要打盆新的水过来。

      我一定要去告状!

      王冠一一伙看热闹一样反过身笑道:“你对他这么好啊,真把他当老婆了?凉水都不让他碰?”
      “真冻到了怎么办?你没看到他那个手吗?”说着就要把抹布往他脑袋上扔,王冠一连连讨饶:“别别,大哥,别闹,我可不想今晚再洗一次头了。”
      “你这个工程这么大,一个人弄?我帮你啊。”王冠一说:“你娘子同意吗?”
      “你说呢,我帮忙他都心不甘情不愿的,还能麻烦你们?”转头开始擦那些难擦的颜料块,然后我娘子回来了,他提了一桶热水回来,然后对我说:“你不能告状,我打的热水擦。”

      噗……

      哎呀,不管怎么说娘子还是很可爱的,特别是怕自己的事情被大人知道的时候。
      威胁他我要告状真的是百试不灵!
      热水就是好,颜料块立刻就消失了,转头我问他:“你从什么地方拿来的热水?打水区还挺远的。”
      “嗯……”
      不必他,真相很快就揭露了,下一秒穆老师叫嚣着从班门闯进来:“臭小子你是不是把我的热水全部都到光了?!”
      他理直气壮:“是你说我可以用你的热水。”
      “你居然拿我的热水擦黑板!!”

      全班哄笑。

      被穆老师拉着批评教育的郑雨歇依旧嘴巴凌厉,三言两语就打消了班主任的歪理。然后被班主任拧着耳朵说教,他只能暂时抛弃黑板,认命的去给穆老师打热水。

      我听到王冠一对穆老师说:“老师你和他很熟吗?”
      “看起来像不熟吗?那小子居然把我两个水瓶里面的水全部倒完了!”显然穆老师极其无语,然后看向我:“你没事干为什么不让他擦黑板啊,他居然跑去打我热水的主意!”
      “他手都冻紫了,还能让他擦啊。”
      “不知道喊别人来擦吗?!”
      “你觉得他会喊吗?”我觉得很无语,班主任还能不知道我娘子是个什么德行?
      “那小子脑子不清楚,你也跟着二百五啊!直接抢活啊。”
      莫名觉得班主任今天有点没事找事:“这么冷的天,谁愿意干这种事儿啊,他本来连我都不喊。”
      穆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宣泄:“你注意点,他最近不对劲的很。”他靠过来:“丁玉河最后一封信写给他的,你知道吗?”
      手里的抹布渐渐转凉,我望向班主任:“什么最后一封信?”
      “遗书。”
      我觉得有点生气,他没有和我说过,一个字都没和我说过,丁玉河的事情我原以为已经到了尽头,为什么还有一封遗书?
      “看你的表情……不知道吧。”
      “嗯,他没说。”我问班主任:“信上写什么了?”
      “我不知道,那是写给郑雨歇的东西,我怎么能看。”
      是啊,那是遗书,他肯定不会给我看,估计怕我会被这封信影响到连提都不提,又是一个人把这些事情咽下肚子,不影响任何人的心情。

      好火大!!
      突然明白了郑锡涛对郑雨歇火大的原因,这是一种进步吗?我居然开始理解郑锡涛喷火的源头是什么。
      赶在他回来之前,我把黑板擦干净,不行,郑雨歇这个毛病一定要改,整天什么事情都往心里藏,朋友要来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难过的时候一起分担痛苦的吗?他怎么连找我发泄都不会呢,哪怕你不告诉我什么事情,你就对我打两拳也好啊。
      说到底还是他心里某些东西一直存在……
      就好像他说的,不是不想忘,而是忘不掉。

      我决定了,这两天他不主动问我,我就不和他说话!他和我发脾气也好,一定要把他心里的不爽逼出来!

      可是怎么说呢?他或许真的对某些东西有缺失吧,我不理他,他就真的不怎么找我,下课就去后面出黑板报,课间操,体育课,自习课,他全都在黑板前待着。
      火大的同时,我又不得不承认我娘子画画的真好,字也写的漂亮。这次开学黑板报评选,我们班要是不拿第一估计就是评委眼瞎。
      他画了一群长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还有随风摇摆的树,草原上的绵羊,树中的图书馆,很有童趣又很漂亮的黑板报。
      “好像幼儿园啊。”谢震盯着郑雨歇正着笔画下的精灵女王感慨着:“有点像童话王国的游乐园。”

      “喂,郑雨歇,你画画的那么好以后要考美术学院吗?”
      “……”
      问他的问题没有回答,好像时间停止了,谢震正要继续追问,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我说:“稍微等一会儿。”
      然后大概十秒之后,娘子侧过视线,认真思考过后摇头:“我不考美术学院。”
      谢震和一众人都愣住,然后王冠一一声巨大的‘我靠’打破安静如水的场面。
      视线齐刷刷的集中在我身上,我摆摆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体育课我们准备去操场,他那边也开始收尾,收拾东西,我看他提着东西往冷水池那边走,算了吧,都怪我心太软,心太软。
      挤开他帮他清洗画笔,他也没走,也没说话,等到东西洗好,他跟着我往回去的路上走才有些迷茫的开口:“我惹你生气了吗?”

      天哪!!!
      他终于发现了!!!
      我家娘子终于开窍了!!!!!

      表面依旧要平静,语气要嫌弃一点:“没有。”
      “因为那份遗书吗?”
      他其实都很清楚,我转头手里的画笔和水桶撞在一起胡乱的响着,我觉得幼稚的行为到此结束,应该说明白,我不喜欢冷战:“是。”
      “我想等事情过去一点的时候再和你说,没打算瞒着你。”
      “你觉得我会信你?”
      他点头:“真心的,肯定会和你说,毕竟你从头到尾都和我一起,那封信肯定要给你看。”
      “给我看?”
      “嗯,不是告诉你有那封信的存在,是给你看。”他眉目之间的颜色很真诚,让我有些动摇,甚至有些堂皇,我不太明白,所以问他:“娘子,那是别人写给你的……遗书,你为什么要给我看?”
      “她很快就会被人忘记。”他有些伤心的低下眼睛,推着我往前走:“看过这份遗书的人应该会记着她久一点,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吧,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说不定也会很快把她忘记,所以想喊你一起。”
      我顿住脚步,突然想起他其实是个很缓的人,我记得提醒别人等他回答,差点忘记自己也该等等他,正要开口,他吊着眼角笑的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关心则乱。”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我娘子好,世上再找不到郑雨歇这么好的家伙。
      “今天看我打篮球吗?我来两个三分震撼一下全场怎么样?”我觉得我自己特好满足,他和我进一步确定朋友关系,我就能乐好几天。
      他侧目看了一眼今天高高吊起的太阳,微微眯起双眸,懒散满足的像是一只骄矜的猫咪:“好。”

      篮球场,高三的学生张扬着压力,我们一群人正在记球玩。
      说来也奇怪,那个叫做李长城的人总是跟在郑雨歇身边,娘子不看球,他就不看球。娘子回班他也回班,像是在郑雨歇身上找寻安全感一般。
      总觉得放他们两个在一起,会出问题,顺势换杨辰上场,我靠近他们,郑雨歇伸手把矿泉水丢给我,我对着李长城挥手:“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潘多拉。”
      “啊?”我没听懂,郑雨歇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然后给我看了一张古典西洋画:“我们在说画呢。”
      “李长城你喜欢画?”
      “喜欢谈不上,只是偶尔会去看看画展什么的。”他说:“雨歇弟弟知道的很全面,我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画展。多出去走走对我也有好处。”
      “你要去,我也一起去。”对着显然有兴趣的郑雨歇,我开口:“别一个人溜号啊。”
      “你周末要补课。”他点开通讯录给郑雨扬和天骐发消息:“我带他们两个去。”
      “我下午三点就结束了,咱们一块去,你不能为了带那两个小的把身为夫君的我丢下啊。”
      “……”我看他顺手改了看画展的时间,可嘴上依旧是嫌弃:“你看得懂嘛?”
      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立刻拍大腿:“我难道还不如两个小鬼吗?”
      他直接点头:“扬扬不用说,他跟在我身边小半年,西方艺术史的结构他心里已经有了,天骐也和我一起做过文艺复兴各大画家课题,论起艺术方面的修为,他们两个完胜你的。”郑雨歇这小子理所当然的开口:“你连古诗都不背。”
      伸手就去夹他:“你再损我?!”
      “我说的是实话。”
      “那也不能说!”
      他无语又有些怒气的瞪了我一眼:“你一点道理都不讲!”
      嘿,我还不讲道理!!
      “我就不讲理,你敢整我我就去找你大师兄告状,反正我破罐子破摔,才不怕你!”
      “肖谷,你这个二百五,松开!你卡着我了!”
      “哦,你难受了?”
      “废话!”

      李长城看着我们闹,我伸手给娘子顺气,然后问那边正笑着的李长城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
      “主要是他忍让我。”我决定为我刚刚的行为道歉,要是娘子真的为了这件事和我生气,我就得不偿失了,觉得自己做的很好,转头去看他,这次肯定要和我和好了吧,结果他切了一声:“马屁精。”

      你看,就是难相处,心眼真小!

      我听到娘子说:“看画展人别多了,就咱们几个一起去吧。”
      李长城静默着点了点头,直觉告诉我,娘子和李长城聊天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郑雨歇肯定在计划什么东西。
      “我晚上去你家吃饭。”我说。
      “我晚上去爸那吃饭。”郑雨歇面上浮现出些许骄傲和欢喜:“我爸来接我。”
      算了,看在娘子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再说了我确实不怎么背课文。伸手按住他的脑袋,泄愤一样把他那一头顺毛揉乱。
      我再回场上打球,转头时,李长城已经不见了,郑雨歇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场上龙争虎斗,我想说,在他眼底我们这些连计谋都不会用的篮球傻子一定很蠢!

      晚上和他一起走出校门,槐树下柳予安和毕云歌正在对着郑雨歇挥手,他和我一起走过去:“爸,妈,走吧。”
      “肖谷一起去吗?正好,我们今天出门吃饭,我朋友开的一家法国餐馆,今天叫我们去试试味道。”
      刚要拒绝,郑雨歇没给我出口的机会,直接了当的开口:“嗯,他一起去。”

      上车之后,我小声问他:“你怎么会拉我一起去吃饭?”
      “你不是自己说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吗?”
      “可你说你晚上去你爸妈那吃饭啊。”我觉得我有点跟不上这个家伙的脑回路。
      “是啊,我跟你说我晚上和我爸妈一起吃饭,但是我没说你不能一起来啊。”
      哦!!
      这样的吗?!!
      他这个脑子是这么转弯的吗?!!

      “你不去吗?”他侧目问我:“要不……”
      “没有,我去。”

      前方通过后视镜观察我们的柳予安发动车子,随后对我们笑道:“我们先去定制馆一趟,下个月去演出爸爸给你买套新西装,肖谷有西装吗?”
      “西装?我不怎么出席比较正式的场合,所以……没考虑过这方面。”
      “正好,叔叔送你一套。”
      我听到定制馆我就知道肯定价格不菲,我脸皮再厚也不能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不用,不用,叔叔,我……”
      毕老师开口:“咱们去餐馆嘛,穿正式一点也好。”这个女人居然开始花痴:“哎呀,我被三个大帅哥包围着一起吃饭,这场面,哈!别人一定会很羡慕我!”
      郑雨歇开口微微讽刺:“是,老妈你是人生赢家。”
      “清清,小心妈妈把你弟弟丢给你带哦。”
      奇迹的,郑雨歇居然安静了。
      刚出生的孩子威力这么大的吗?

      我对这种暗沉色的西装店有种敬而远之的想法,郑雨歇在这种店里很自在,他找了个椅子坐下,安静的看着正在摆弄西装的柳予安和毕云歌。
      “你经常来?”我看这里丈量尺寸的裁缝和人都与他很熟悉。
      “我小时候常常跟着我爸过来。”他说,然后递了一块饼干给我:“吃吗?我自己烤的。”
      “吃,嗯……看来一个人小时候接触的程度会很直接的影响到将来的气韵啊。”回想起班级里面那些傻小子再看看郑雨歇,总觉得这家伙和我们不是一个次元的。
      “嗯,环境造人。”
      啊,饼干好好吃。
      我很久以前见过雨歇的亲生父亲一次,当时我就对郑万航说,我觉得那个叔叔养不出郑雨歇这样的孩子,虽说柳予安有些咋咋呼呼,性子也有些急躁,但是站在舞台上的专业模样是他传给郑雨歇的教育。怎么说呢,就如同我从前的想法,我觉得这样的人能养出郑雨歇这种孩子。

      晚上被专车送回家,我打开家门发现我爸妈还没有回来,唉,最近他们两个好忙啊,忙的都不怎么着家。
      周六无尽的补课快把我脑子补坏,从学习机构出来,王冠一问我要不要去游戏厅一趟,自然是欣然向往,我盯着那小子爽快的动作转头问他:“我说你今天怎么又没有带试卷?”
      “我没写呗,怎么可能会带。”所有的昏暗都聚集在游戏房的角落里,王冠一的表情很理所当然,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出于很多方面的考虑我没多说话,回头问问娘子是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周末中午午饭后就去了穆老师那里,我推门进入时穆老师正捧着饭碗喝汤:“老师你这么迟才吃啊。”
      “早上那一批气得我个半死,刚才吃得下,进来吧。”总觉得穆老师像只懒散的白老虎,转头就看到坐在客厅餐桌另一头的陌生女人,这位难道就是那个写情书写了很多年的勇敢女生吗?
      比我还早一步来的郑万航八卦的拉着我问:“喂,你说这个是不是就是那个情书啊。”
      “一看就是。”我肯定了,毕竟那姑娘用纸巾擦了班主任嘴角的汤水,还笑盈盈的。
      “怪不得我们上课的时间提前了,看来班主任是打算留出约会时间啊。”
      “少男情谊吗?毕竟班主任还是纯情的。”
      “大人谈恋爱还挺有意思的啊。”
      “那边两个,我这边都能听到啊。”班主任开口打断了我们的对话,颤巍巍的收敛了八卦的心,我们低头拿过平摊在桌子上的试卷算写,补课继续。

      穆老师在黑板上讲解题目的时候,‘情书’也靠在不远的地方笑看,眼底满满的崇敬和爱恋不是说说而已,正在为这对的爱情故事感慨,转头又见郑锡涛和徐辉相隔数米的生疏,怎么说呢,他们难道一辈子都要做冤家吗?他们两个为了李长城那件事闹到今天还没有和解?也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收尾。
      我虽然不觉得朋友这种东西能相处一辈子,但是我不喜欢和人结怨,而且还是为了这些不值得的事情。

      放学后郑万航问我要不要去家里打游戏,我拒绝后拦车去找郑雨歇。

      打电话给他,他说正在展馆这边的广场上陪两个小孩玩直排轮。找他很容易,只要顺着众人的视线去看就好,郑雨扬和天骐两个很欢乐的戴着头盔和护膝在阳光下胡乱的笑着。
      在花坛边坐下,几乎是松下一口气一样在他身边放松下来:“累死我了。”
      “辛苦。”他从包里拿出一杯水:“喝吗?”
      “谢谢娘子。”盯着一群玩在一起的孩童团伙,我问他:“你怎么想起来带他们两个过来玩轮滑鞋了?”
      “那天出来买东西看到人家孩子在玩,我就在网上找了全套装备,当做礼物送给他们两个了。”
      “那我怎么没有礼物,果然大朋友就是不受重视。”
      “你手里的杯子就是礼物。”他懒散回答:“你周五吃饭的时候不是把杯子丢在我爸车子了嘛,你那破杯子上不知道积了多少水渍,你还敢用,真是嫌命长。”
      他最近损我损的很顺畅,我盯着手里柠檬黄的保温杯:“你怎么老是给我买这种颜色?合着我在你眼底就是个柠檬精?”
      “我觉得你像太阳,所以给你买这个颜色,如果给郑锡涛买就要买红彤彤那种色系,比较衬他火龙的气质。”
      你看,他无论做什么都有理有据的,说起郑锡涛,那件事还是该和他说一说:“徐辉和郑锡涛没事吧,从开学闹到现在都没有和好的意思。”
      “没事啊,徐辉自己有过不去的关,郑锡涛也不太正常,到时间他们两个打一架就好了。”
      “啊?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不是李长城?”
      “你觉得矛盾这种东西是一夕而成的吗?”他反问我:“都是积累下来的。”
      “我不懂。”
      下午三点二十正好是一天之中阳光最明艳的时候,他那双卷翘的睫毛若金蝶停栖,笑意浅浅:“上次徐辉和家里闹翻住在郑锡涛家里,也就说郑锡涛见证了徐辉最不堪的一面,可是徐辉是个极其骄傲而且具有目的性的家伙,他心里会犯嘀咕,加上郑锡涛又要帮李长城,徐辉可能觉得自己最明事理的人设被郑锡涛夺走了吧。”
      “这样啊……”我感慨随后又说:“喂,娘子,我觉得徐辉是不是有些羡慕郑锡涛家里的情况啊。”
      “真厉害,这都看出来了。”
      欧呦,娘子这是夸奖我吗?我接着说:“我记得郑锡涛家挺有钱的,他爸做生意也很厉害,上次他过生日我不是去过他家吗?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嗯,徐辉心里有点这方面的比较。”
      他看着我:“接着说。”
      “我在想啊,徐辉是不是觉得,如果他是郑锡涛,他肯定比郑锡涛要有出息。所以他一方面羡慕他,一方面又看不起他。”

      郑雨歇从包里面拿出自己的保温杯,陶瓷鸽子血一样的颜色,居然是正方形的,他说:“看来以后我要防着你一点了。”
      “哈?我说对了?”
      “嗯。”
      “都是娘子教导有方,不然我不会成长到这个地步。”
      他心情平和,浅然一笑。
      要再努力一点,更聪明一点,这样才能好好的保护他!

      李长城出现的时间也不早,大概四点左右才慢缓缓的到来,娘子和我说,是他叫李长城随便选时间出现,反正展览七点才关门,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郑雨歇是一个很能让旁人放松的家伙,两个孩子自己乖乖的背着直排轮,蹬蹬的往展览所走,郑雨歇扫码买票,我蹭他的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晚饭我来买也就补回来。然后我看娘子对李长城说:“我没给你买,你自己刷吧。”
      似是感激,李长城拿出已经准备好的二维码自己对着机器扫过。
      娘子他真的很会尊重旁人的自尊心。

      说是一起逛,基本就是跟着两个孩子的步调走。
      我问郑雨歇:“你最喜欢画家是谁?”
      他没有犹豫的开口:“莫奈。”
      “为什么?”
      “他很执着的追求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比起古典派我更喜欢印象派,我拉小提琴也是一样,虽然古典很美,但是离经叛道的东西更能刺激我。只是我自己觉得……这些画里有一种很特别的情绪,像是作者的宣泄和咆哮,每个画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情绪色彩。”
      “情绪色彩……”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去恶补一下所谓的西方艺术史,我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转头看到站在画前发呆的李长城,他盯着梵高的自画像发呆,莫名的陷入悲伤的状态。

      “喂,他不要紧吗?”

      “你知道梵高死的时候多大吗?”他问我。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了。”
      “他37岁的时候举枪自尽的。”
      我愣住,好像明白了郑雨歇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的拉紧他的手臂:“喂,这个家伙。他难道有这个倾向?不会吧。”
      “梵高有疯病,也就是癫痫,陀思妥耶夫斯基把癫痫称为狂喜之光,病态的人生到一定地步就会出问题。没什么不会的,他从小就被爸妈剥夺人格按照父母为他设计好蓝纸去施工人生,可能小时候他还会因为父母的夸奖得到满足,但是长大了,认识的东西多了,需求也多了,他就不会满足了。”
      敏感交错的光影之中,郑雨歇的声音化作冰冷的冬雨,他说出答案:“肖谷,李长城整个人都是空的,他没有自我,他甚至不会反抗。”

      我不知道他告诉我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同样的我也很想知道他有办法救他吗?
      他识破了我的想法:“我救不了他,他和这个世界没有联系,我帮不了一个不愿意自救的人。”

      自救?
      对,从开学到现在他救了无数个人,每次都是对方有意愿,接受了他的建议,努力的去解决才有了现在的一切,像是李伟,像是郑万航,像是许文静……
      那些自甘堕落的人,他凭什么去救呢?
      “娘子,你是不是很介意丁玉河那件事?所以才带着他来这里?你……在陪他吗?”
      “只是他的心理医生给他的建议,让他去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好那天看你打球他过来和我聊这件事,问我平时都去干什么,我就说我喜欢看展,喜欢看推理小说。”
      “然后他就说要和你一起来?你就同意了?”
      “嗯。”
      伸手勾住郑雨歇的脖子:“娘子,你真善良。”
      “只是顺便。”他推开我的手,转头去找两个已经跑得很远的孩子,哎,真是不可爱,被拆穿了就老实承认嘛,非要装出一副大灰狼的样子。

      走到李长城身边,他立刻回神很警惕的看向我,我问他:“怎么总看这一副?前面还有不少。”
      “梵高的画很有魅力。”
      我决定帮郑雨歇套套他的话,故作无辜的开口:“你说梵高最后为什么要自杀啊。”
      “不知道,艺术家的心思我们弄不明白。”
      “也是,癫痫都能说成是狂喜之光,大部分艺术文人都很超脱我们的想象。”我感慨:“毕竟我是一个连古诗都被不下来的人,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写出长篇大论的《琵琶行》”
      李长城笑了:“哈哈,全文背诵很痛苦吧。”
      “痛苦的我快要发飙了,我们语文老师还一个劲叫我们默写,她自己怎么不默写!?”不对,不对,我是来套话的,我怎么自己先不满上了,转了一下心情:“你喜欢画?”
      “嗯,还蛮喜欢的,郑雨歇还送了我一套很有意思的书。”
      “那你以后打算走艺术的道路?”
      他迷茫的望着我,似是对我的问题感觉到怅然,随后摇头。
      “不打算走?”
      “我爸妈不会让我走这条道路,他们觉得这是没有用的。”
      “你上学又不是你爸妈上大学,好吧,对不起,可能我太理解你家庭情况。我不乱说话了,那这样也可以啊,只是大学不念这个专业,日后还有考研,或者你自己发展一下成为兴趣也可以。”
      他笑然:“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考研也懂?”
      “我爸妈给我很清晰的规划过未来,他们把利害都给我分析过,让我自己选。”
      宛若破开的冰口,他突然不再那么警惕,他对我说:“我听徐辉说你爸妈特别好,是吗?”
      “你爸妈不好吗?”
      话语沉入大海,良久,他都未曾开口只是呆愣的站在那里沉思,最后他说:“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我第一次从‘不知道’这三个字里面听出了真正的迷茫感,他好像一直都在探寻这个问题,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得出的答案是否正确。
      他像是迷失在偌大海洋之中的人,悲伤的寻觅着方向,却又毫无依据可辨明。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他丧失了自己拯救自己的能力。

      李长城说晚上还有补课就先离开,吃了饭把两个孩子先后送回家,然后我和郑雨歇漫步在春色渐浓的街头。
      “我觉得我好像有一点懂你说不能救他是什么意思了。”
      “嗯?”
      “他好像并不想要改变现状,他并没有对父母有什么不满,但是看着徐辉那个样子争斗,他对自己有点失望,对吧。”
      郑雨歇轻轻点头,随后叹气:“哪怕是怨恨别人好歹还能活下去,但是讨厌自己的话就不一定了。也不知道那个心理医生的话,他能听进去多少。”
      “可他看起来挺正常的啊,平常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精神问题。”
      “那些看起来常年不开心的人不一定难过,那些看起来很灿烂的人也不一定很高兴。”他解脱一般无奈开口:“人那么复杂,怎么可能说的清楚。”
      夜幕随风,晚色浓稠,我问他:“回家吗?”
      “我随便逛逛,你坐地铁回去吧。”
      “你怎么最近喜欢随便乱晃?李伟和我说连续好几天都看到你大晚上在外面瞎溜达。”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你就扯。那我也要长命百岁,咱们一起走吧。”

      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丁玉河的事情没那么轻易过去,他是个反应有点慢的孩子,我该把他看得紧一点,免得这个家伙出问题。这个世上的感情很复杂,他对我好,我知道,也很清楚,所以我希望他能快乐。从一开始就期望着。
      就这么闲逛着,听着四面的烟火人气,这两天的厌烦好像全都消失了,很多想要问的问题也被平静两个字覆盖,我想,算了,还是享受现在的安静吧。

      周一如期而至,我金贵的娘子因为周末带孩子吹了冷风所以感冒,如今正坐在我身边带着口罩时不时的咳两声。
      “要你大晚上散步!”
      “你不是跟着我散的很开心吗?”那小子一脸病态,还是牙尖嘴利的反驳我:“你离我远点,小心传染!”
      “你以为我和你似的!娇气的很。”莫名的想起郑锡涛的话,顺势喊出:“你就作死!”
      “……”
      他低下眼睛,莫名的委屈,像是心气不顺,一个上午都没和我说一句话。中午放学他窜的极快,我盯着他没入人群的背影半天,最后感慨!真是难相处!!

      下午班会,班主任把黑板报评比一等奖的奖状给郑雨歇,他喜色毫无,接过试卷一样接过那红彤彤新鲜出炉的奖状。
      “你就这么冷静吗?”班主任十分不满他的态度,开始找他的茬:“好歹也是个奖啊。”
      “什么意思?”
      “你好歹高兴一下吧,毕竟是个第一名啊。”
      下一秒郑雨歇就稀松平常又云淡风轻的说出一句气死人的话:“全国大赛的奖我都拿过好几个了,这种等级的有什么好高兴?”
      嗯,我觉得穆老师可能会打人。
      然后郑雨歇把奖状折好放回书包,我记得他家奖状就有厚厚的一摞。
      优秀,第一,这对他而言是常态。
      “你就没输过吗?”我问他:“就没拿过第二?”
      他明显不想理我,安静的闹着脾气,好吧,谁让我命苦选了他当朋友呢,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我错了,娘子,不要再生气了,我不该说你娇气好吧。”
      显然我找对了问题的源头,随后他很清爽和得意的开口:“我很多方面都很差,下棋就从来没有赢过,也不太会种植物,篮球也打的不怎么样,明白?”
      “你棋下的还不好?”
      “那是你爸程度太差,我在云斋就下不赢我的师兄师姐,更别提我师父了,每次都输得很惨烈。”
      “没赢过?”
      “嗯,长大之后也没有赢过,围棋还好,象棋就真的输得很难看了。”

      我啧了一声,果然是书香世家啊,不掰手腕改下棋,想想我和我爸的课余生活都是趴在桌子的两边比手劲……
      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班会结束之后班主任就放我们自己,谢震抱着书本凑到郑雨歇身边,一副鼓足勇气的样子:“那个,郑雨歇啊,有道题你给我讲讲成吗?”
      正在写物理试卷的娘子回头,然后接过他的东西,低头开始计算。显然班主任乐见其成,我知道班主任一直很担心郑雨歇不和人相处这个问题,也知道他为了填补上郑雨歇心底的空缺劝过他很多。
      哎呀,我们班主任还是很靠谱的嘛。不愧是和我一起过生日的家伙!

      谢震并不聪明,娘子和他说了三遍才找到问题所在,然后娘子问了他一句很关键的话:“你是不是证明题很差啊。”
      谢震老老实实的点头,然后问郑雨歇:“不过你跟我说的这题我懂了。”
      “你懂了也没用,考试不是只有这一道题。”说罢他从书包里面翻出他的平板在里面调出图形一系列,然后转发给我,他对我说:“你发给他吧。”
      转手给谢震发过去,郑雨歇说:“你自己也看看,你证明题也挺烂的。”
      “我还是可以的。”
      “可以个鬼啊。”
      谢震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娘子看起来也不会解释,我就帮他解释:“你就回去从头开始做那些题目就好了,答案都在里面,细节也都有,这一套做完估计基础就差不多了。”
      那小子看了看不再理人的郑雨歇,又看了我:“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呢?”
      我也看看自家娘子,再看看他:“不用,你可以走了。”
      “肖谷。”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愕的面对我:“翻译你是专业的啊。”
      “那必须。”

      隔天谢震往我们的方向跑的很勤快,一会儿过来找我说个话,一会儿拿着题目靠近,娘子显然有些受不了他的殷勤,下课就趴在桌子上装睡,郑万航都看出来不对劲,拉着那小子问:“我说你干什么呢?大早上这么勤快?”
      “联络一下感情。”
      我伸脚就要踹他,他连忙往旁边躲,手里的卷子是打印出来的,还有些墨水的气味。

      课间操结束,我转身要去拉我家娘子,娘子走上前两步和易灵隐会面。就见易灵隐从口袋里面摸出巧克力给他,又指着他的口罩道:“你感冒还往人多的地方跑啊。”
      “班主任说叫我下楼,不要总是在班级里面躲着。”
      “穆老师真是缺心眼,你真倒了怎么办啊,走!我带你找他去。”
      “大王你冷静,我下午就请假了,不用去。”
      “美人真乖,生病就该在家里躺着。”转头那雪妖一般秀雅又妩媚的女孩子便对着我笑了:“肖谷你最近很黏我家美人啊,平常看你都和别人一起走,这段时间怎么常常留下来了?”
      “你会不知道吗?”我反问她。
      易灵隐眉目温柔,眼波流转:“我知道啊,那又怎样?还不能调侃你几句了。果然有你在他身边让人很安心啊,要是你能改掉打小报告的习惯,相信我家美人一定会更爱你的。”
      立刻去看郑雨歇,他幽幽的转过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嬉笑:“只要他不拿自己开玩笑,我肯定不打小报告。”
      “切。”易灵隐冷哼了一声,随后嬉笑蔓延。

      明朗的阳光之下,我盯着站在对立面一双人,他们之间好像有很多东西改变了,我没有再看到他们与世隔绝的怪物感,而且……怎么说呢,总觉得某些东西从他们之间崩塌了,他们两个莫名的越行越远。

      下午娘子就没有再来学校,第二天也没有来,体育课的篮球场上郑锡涛和徐辉各站两边,如同笼中困兽嘶吼争斗。
      我无法想象有一天我会和我们班的谁这么闹,毕竟我是一个向往和平的人。

      郑雨歇周五下午莫名其妙的回来上课,脸色依旧很难看,我问为什么这么着急回来上课,他说昨天郑锡涛打电话给他,两个人聊了小半夜,他觉得事情不对劲所以来学校看看。
      “徐辉和郑锡涛真的有什么问题?”
      “不是,是郑锡涛他自己有问题,我听他说他爸要结婚了。”

      “结婚?!”我没抑制住叫出声,坐在身后一直竖起耳朵的郑万航伸手拉住郑雨歇的肩膀:“提醒你一句啊,你最近最好离大哥远一点,我觉得他特压抑自己,你又是他唯一的发泄口,别被他波及到了,你这段时间身体状态这么差,别真的倒了。知道吗?”
      我想说,郑万航真是亲弟弟,居然这么背叛大哥站在郑雨歇的阵队。郑雨歇嘴上说着自己知道了,可我总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转过视线和万航对视,算了一会儿体育课稍微看着他一点吧。
      倒也不用我看,他就坐在篮球场边观看看球赛,半垂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场上白热化争斗,我只顾着投篮,根本没有察觉到场面上气氛的变化,等到察觉到的时候,徐辉和郑锡涛的火气已经升腾而起,可是怎么说呢,理由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就打起来。场面一片混沌,众人都忙着拉架,却又被牵扯进去,一时间混乱不堪,拉架的成了打架的,打架的人被人群包围不见踪影。高三的那群就跟疯狗一样,我发现了,他们根本就是在发泄!
      下意识的我去看郑雨歇,他不在原地!!
      他说他是来看着郑锡涛的,这么说!他一早就知道今天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某个人群的围聚处,人被一个个的拉扯出来,我顺那个方向走,看到了拉人的郑雨歇,他轻而易举的在人群之中找到了郑锡涛,就见郑雨歇拉着郑锡涛往后走,可火龙被激怒根本没有理智可言,拼命的挣扎,如同悲泣绝望的野兽,我正要上前帮他。

      “哥!!”

      天空的一滴雨落在我面上,冰凉如雪,寒气直直的钻进我的骨头。
      郑雨歇叫他哥?
      很多人都顿住……
      知道郑锡涛是郑雨歇他哥的人并不多,郑锡涛有他的骄傲,他不会随意告诉别人他有一个这样的弟弟,郑雨歇根本就不想和郑锡涛有牵连,所以他们两个都闭口不言,谁都不会先打破彼此之间的距离。
      可是郑锡涛像一只横冲直撞的野兽,胡乱的在自己的领地喷火,毁灭。郑雨歇为了救他主动的打破了这层玻璃,他阻止了郑锡涛的毁灭性。

      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苍白若削的侧脸,随时都会破裂的脆弱,他说:“别闹了,哥……别闹了。”

      郑锡涛面上是惊愕和无助,总觉得这只会伤害自己的火龙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觉得很委屈,所以和限制住自己的现实奋力的反抗着,可他的反抗只能毁灭自己。

      停止了……
      现场的破裂和发泄全数停止,像是海啸褪去后的一片狼藉,众人都冷静了。

      可是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郑雨歇他自己也是一只重伤的兔子,当他近乎呼吸困难倒下的时候,我的大脑才恢复正常。
      对了。他还在感冒!!
      吕方事件不会再度上演,可是总有些会伤害他身体的事情发生。
      我被人群挤到最后,很多人都上前,李伟,郑万航,徐辉,李长城……他们把那里围的一个水泄不通。

      其实,我一直都该告诉昊然哥哥和班主任,郑雨歇一点也不孤僻,他身边有很多人,不用他开口那些人也都会在原地等他,世上不是只有一个我,只是我胆子大我敢靠近他。
      可是,我不会告诉他们,绝对不会说,并没有愧疚的感情,而是思考了很久之后的答案。
      我真的希望郑雨歇像我一样和所有人都交好吗?
      我不希望。
      其一,因为我知道这样有多辛苦,要考虑所有人的想法和每个人都笑脸相迎这很累,我的娘子不该像我这么憋屈的活着。
      其二,他自己是不愿意的,明明只要伸出手就能获得的东西,可是他自己是不愿意的。所以我不会逼他,我再也不会逼他。
      其三,最自私的原因,我希望他身边只有我一个朋友。永远都只有我一个。

      医务室里他闭眼安睡,郑锡涛他们几个被老师叫出去训导,送那几个家伙出去,我关上医务室的大门,转头去看他,发现他已经睁开双眸,而且神志晴明丝毫没有昏迷后清醒的混沌感。
      “你……”
      他侧头看向我,笑的像个恶作剧的孩子:“我装的。”
      装的?
      装?
      信不信我拍死你?

      在他身边坐下,他抬手示意我小声,然后伸手拉着我耳语道:“不装病,那个场面没办法结束。”
      “那你提前和我说一声啊!!吓死我!!”
      “我以为你知道啊,我看你离我挺远。”他说:“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打的那么凶,居然全员一起打架,看来高三是把他们给憋坏了。”
      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确定他确实没问题我才放下心,一声叹息冲破了方才的混沌,到底他也只会和我说这些实话:“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喊你师兄?”
      “我腿上没什么力气,一会你背我回家,不用喊大师兄他们,我要回家睡觉。”他很习惯的对我发布命令,使唤我使唤的越来越顺手了。
      我叹气,然后伸手拉他起身:“走吧,现在就送你回去,一会儿我再回来给你拿书包。”
      “嗯。”

      装的吗?
      可能晕过去是装的,但是某些东西应该不是,他真的很累才对。
      “娘子。”走出校门我在斑驳树影间问他:“咱们以后能少管别人的事情吗?”
      “你好像也是我管闲事管来的。”
      无言以对,他总是很有道理,我还是急躁开口:“那你也不能拿你自己开玩笑!!”
      “一会儿我把丁玉河的信拿给你看。”他说。
      转移话题吗?好像不是,而是他自己用另一种方式向我表达他会听话。

      把钥匙和门禁卡揣在口袋我回去学校拿他的书包和物件,郑锡涛他们被老师罚写检讨。
      立于平台高展之上,盯着站在办公室门外一排青少年突然感慨,也许这种场面是人生最后一次了吧,大规模的检讨认错。但是我觉得很精彩,很张狂,很有少年意气风发的别扭感。

      斜阳余晖之下,他们每个人的影子都没拉的很长,长的像是一双张开腾翔的翅膀,他们面临着长大的现实,再无人为他们遮风避雨的真相。

      我把感冒药递给娘子吃下之后,正准备关门陪他睡一会儿,家里的门就开了,大师兄和昊然哥哥出现,娘子瞪着我,我立刻高举双手:“我真的是清白的。”
      他咬牙切齿:“穆老师!!”

      周六去看他,昊然哥哥坐在院子里摘青菜,指着某个上了锁的房门:“小七被大师兄罚关禁闭呢。你去看看他吗?”
      “真被罚了?”
      “和他说过很多次,一旦生病就要联系我们,这次感冒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和我们联系,大师兄真火了,别提脸多臭了!”
      “昊然哥哥你看起来很幸灾乐祸哦。”
      昊然哥哥笑闹着:“怎么说呢,小七这个孩子太善良,管他的时候一定要强势一点,我从小就和他们说对小七耍耍心眼是没有关系的,长痛不如短痛嘛,但是他们就是心疼他,不肯让他伤心,现在好了,一个二个后悔了,切!”
      我拉过小板凳在他面前坐下,虚心请教:“要是昊然哥哥你的话,你要怎么管他呢?”
      “当然是找个荒山僻壤或者孤岛,把人带过去一年,看看蛇,听听打雷,让他彻彻底底的只能依靠我了!”
      “……”
      问他这种事情,我觉得我蠢的可以。

      问大师兄要来了房门上的锁,我把门推开,冒头看了一眼躺在床头正在发呆的娘子,他看到我眼前一亮,看到了救星:“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被关了,过来看看你。”在床边坐下,我问他:“你大师兄真的生气了?”
      “嗯。”
      “发火了?”
      “大师兄,是那种不会在表面上发火的人。他是那种会忍着火,但是你能感觉的出来他发火了。”
      我推推他,挤进他的被窝里,按着他躺下,这小子明显精神状态不佳。
      “听你这么形容,我就觉得你大师兄好可怕。”
      他轻笑出声,转头问他:“你怎么不和你大师兄说你感冒了?难怪他会生气。”
      “不是……”
      “什么不是?”
      “这个家里有小宝宝,我感冒,万一把病源带过来,害了惜君怎么办啊。和他们说我感冒了,他们肯定要我过来,我爸那边也有宸宸,这边惜君也都还是点点大的虚弱生命体。”
      突然有点明白他在考虑什么,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转头我爬起身,出门去找大师兄商量这件事。

      刚转出身,就和趴在门口偷听的哥哥姐姐们面对面了……
      虽说云斋的哥哥姐姐修养都很高,都是艺术人,但是……怎么说呢,越是熟悉,就越能察觉到他们只是一群傻子……

      见到大师兄,他对我挥挥手:“告诉他,我没生他的气。只是不喜欢他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 •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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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ω•́ )✧
      ( • ̀ω•́ )✧
      “你们几个想去祠堂面壁思过,是吧。”
      “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

      我说你们几个等会儿再演!
      那个,那个……
      其实我有话要说。

      周一的时候昊然哥哥给我发消息说小七感冒好了,已经回家,晚上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喝粥,进门后,他看了一眼我手里的行李箱:“你怎么?”
      “我爸妈去郑州了,我来投奔你。这个学期咱们就相亲相爱的生活在一起吧。”
      “回去!!!”
      “娘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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