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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十四章,我还是会拼命的去反抗(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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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这种事情无非是早一点和晚一点。
习惯了离别的人,只能说是体面的面对伤心,并不代表,他们不会痛苦。
第二天我盯着他喝了牛奶和水,领着孩子把早饭解决,扬扬换上合身的衣服,清爽干净的小帅哥比起前几天有些邋遢的孩子看起来要顺眼多了,然后牵着他,抱着画,先送他回去郑家,我也要去师父那里露个脸。
“我回去和妈妈说明天就把我送到回家。”
“好。”走出门的时候我替他挡住了迎面袭来的寒风,他也习惯性的躲在我身后,走出小区,我替他理好围巾,坐上叫来的车子。
郑家门前开门的人是郑锡涛,他接可郑雨扬入门,看我一动不动,怒问:“你不进来站在那里干什么?!”
“我要去我师父那里,麻烦你照顾扬扬了。”
郑锡涛想要说什么,我率先离开了,总之,他口里不会有什么好话。
坐在出租车上,手机上显示着郑锡涛发来的消息,他问我:“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能从郑家跑掉?”
我没有理他。
师父他们昨儿就回来了,稍等他们休息了一天,我才过来。因为这几天在青山秀水之地太兴奋,挥毫了不少,伤了元气,回来也只能蒙头大睡,今天全员满血复活。把画交给大师兄之后,就被二师姐拉去和面,她这边要剁馅,忙的不可开交。
“上次你给四儿介绍了个学生?”
“那个人过来找我,不答应他,他可能就要被他家里人逼死。”我捏着面团:“师姐你见过他?”
“那天我也在。”
“收了吗?”
“四儿给他介绍到一个同学那里去了,说是有复刻的能力,创意性为零,将来做个修复或者复刻的工作,应该也很有出路。”
“算好?”
二师姐露出平和的笑容:“还可以,看着也是个用心的孩子。”
我点头就没有再多问,二师姐偷偷的撇了我两眼,一副欲说还休,我抬头盯着她,最后猜到原因,试探的问:“大师兄和你求婚了?”
她瞪了我一眼,又无可奈何,口里念叨:“你这个孩子就是鬼机灵。什么都知道。”
“你不想答应吗?”我问她:“你们两个不是很久之前就已经……额……”这种事叫我一个小孩子来说,我说不清楚,但是她肯定能懂我的意思。
“也不是……”二师姐犯愁的停着剁馅的手势:“就是……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谈恋爱是一档子事,结婚是另外一档子事。”
“你们两个谈恋爱就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我说。这句话也戳中了二师姐心底的关键,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谈恋爱都像是在过日子,这要是真的过了日子……一辈子平平淡淡如白水,难道就这么过去了?”
二师姐是个看着温软实际很有想法的人,她对爱情存有幻想,大师兄是个好人,也是个务实的人。两个在一起舒服就恋爱,在一起不自在就分开,觉得到了年纪就求婚,年纪不到就继续恋爱,他们两个人的人生标准如规则,分毫都没有偏差。
我只是外人,这只能看着……可是……这真的是他们两个想要的生活吗?
至少二师姐不是这么想的,她毕竟是个女人,哪里有女人谈恋爱不作的。
平淡如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相敬如宾虽好,可时代变换,如今不是古代。
静然姐姐叹气,微微摇头,接着同我包饺子说闲话。
临近中午,嫣然姐姐和周家哥哥抱着装裱好的两幅画归家,今天周家父子也过来吃饭,周家哥哥手巧包的饺子个顶个的漂亮,师父闲在一旁无事,也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认真。昊然哥哥负责下饺子,一家子流水线一样的过程着。
晚上师父喝了酒,早早的睡了。
我背上书包准备回去,大师兄拍着我的肩膀:“我送你。”
只是叫个车的事情,可是他面上的颜色不太好看,应该是想要和我聊关于师姐的事情,我应声下来,被他领着上了车。红绿灯前,他见我迟迟不开口,就轻咳了一声。
我侧过视线盯着他,然后无奈的笑出声:“大师兄你总是这么闷着,难怪二师姐会不高兴。”
“你好像没立场说我。”他在指责我的沉默。
话题总要继续下去,我一五一十的把二师姐的话说明白:“师姐觉得你不喜欢她。只是相处习惯了,自然而然的就求婚,白水一样的日子。”
“日子本来就是白水。”
“最近周家哥哥和嫣然姐姐在恋爱,如胶似漆,缠绵悱恻,二师姐也是女人啊,送花虽然俗气,但是女人都希望自己能被送个花,去学校门口接她一下,当着众人的面问候一两声、”我摇头:“大师兄你一点都不会疼人。难怪被人误会。”
“你就从来都没有误会过我。”他这么看过来。
“我是男的,我也不是你女朋友,你以为老婆是什么?娶回家烧饭做菜带娃?找老婆干什么?找保姆就好了。”
他陷入沉默,盯着橙光色的街灯,松出一口无可奈何的叹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爸妈不是这样的,身边的同门都比我小,我和你二师姐不是应该更成熟一点吗?”
“爱情没有正确方式。”我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情,最后摇头:“大师兄你不应该给自己那么重的担子。”
“担子?”
我考虑着,纠结着,最后还是说出口:“师父是师父,你是你。你没必要成为他。”
急刹车!!
他隐瞒了多年的秘密被我揭破,情绪如同破裂的江河一般崩腾汹涌着,他死死的压住方向盘,浑身颤抖,紧绷,额角边青筋突突跳着。如同受伤却不敢呼救的野兽。我收敛了视线没有去看,只盯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发呆……
大师兄,你也应该从自己的监狱里面离开了……已经,这么多年了。
“你看不起我吗?”他问我:“你觉得我不可能成为我爸?”
静默又封闭的空间里,他压迫的悲伤感,如同泼墨一般大肆宣扬着,我说:“我没有看不起你,你不可能成为师父,没有人可以成为师父。”
“你可以。”
他放开方向盘,盯着被自己捏出的手印,认输,颓废的笑着:“只要你想,你可以成为他。甚至超过他。”
“那我也不可能成为师父。”
大师兄迷茫且无助的凝视着我,随后荒唐的问:“什么意思?”
“就算我真的命好成为比师父更厉害的人物,那我也永远都是师父的徒弟,我不会成为师父,师父和我,还有你,还有云斋的人,每一个人都只是自己,不能成为别人。”我说:“临摹,复刻,再相似那也是赝品。大师兄你不是赝品。不要逼着自己做一个赝品。”
我和大师兄之间存在很深的问题,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心结。他看着我,冰冷的露出苦笑:“因为看穿我的意思,知道我妒忌你?你才离开云斋?为了让我自己意识到,我不是个赝品?我还枉费你的苦心,到现在才知道。”
他一直都很在意,我离开云斋的事情。
“我和你说过,我不是因为你才离开的。”
“因为什么?”他觉得不可理解,明明大好的前程就在手里,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为什么放弃了:“清然,你很聪明,来家里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简单的孩子。大家对你不冷不淡,你也丝毫都不着急。昊然欺负你新来的把裁纸磨颜料这种苦活,全部都丢给你,你也不在意。我以为你会和我爸诉苦,说我们欺负你,结果你什么都不说,见到我爸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可是你一旦开始训练,开始作画,家里没有一个人不服气的。你耐心好,有天赋,小小年纪心境就稳,我比不上你。一开始因为妒忌你,我气的烧掉了自己所有的丹青。发泄完,我知道,我要认命,天赋这种东西上天求不了。况且你也是个很认真的好孩子,嫣然,昊然,他们两个心思最重,最难接近的人都能对你亲切有加,护你护的和亲弟弟一样。你是个心眼很好的孩子。你不会因为自己伤害别人。”
他凝视着我:“可是为什么呢?我已经接受将来你会成为比我爸还要高立场的人,可你放弃了?你走的那天我问你,是不是因为我嫉妒你被你发现了,所以你才离开。你说不是,你说你有自己的原因,你告诉我,因为什么?”
“我们不是在聊你和二师姐的事情吗?”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不想去想那些不好的记忆,也不愿意把那些事情重新记起。我并不喜欢被人逼问。在云斋我想做‘小七’和‘清然’郑雨歇的事情不应该被云斋的人知道。
“因为我不理解!”他终于开始失控,失去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真的是因为我吗?”
不是。
真的不是。
你因为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而我先一步离开了,师兄你的精神支柱从师父,转移到我身上,我一旦离开,你就不知所措了。
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坚强……
“不是因为你。是别的原因。”我握上门把手,顺势打开车门:“师兄,我自己回去,你回家吧。”
错愕之中,他也同时开门追下车,车门两边,他如同悲泣落血的野兽,疼到呼吸不畅,意识模糊。
帮他吗?
揭开自己的伤口来帮他吗?
‘郑雨歇’早晚要消失掉,再利用一次帮人也不错。
也许,飞蛾扑火时……是很快乐的。
“你很羡慕我吗?”我问他。
“不是羡慕是嫉妒。”大师兄承认了,从小到大的委屈全部都是因为天赋上的差距,他终于承认自己的情绪,不把自己当做冰山规矩的存活:“嫉妒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
我知道。
曾经师父叫我去喊你吃饭,我看到你对着我的画怒意深沉,胡乱砸东西的样子,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嫉妒。所以,我只是躲着你,尽量不出现在你的眼前。
“可是师兄,我也很嫉妒你。”
他遥遥的望来,如同听见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视线相交,我听着北风的呼啸,渐渐的将情绪冰封,把回忆解冻,疮口揭开:“师父他很爱你,就算很笨,不会说话,他也拼尽全力去爱你,师父和我说过师娘走的早,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不知道该怎么在你面前做一个爸爸。”记忆浮现,师父的悲伤和无奈在脑海中播放:“师父亲口和我说,他很爱你,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师父问我,要怎么才能告诉你,他很爱你。”
我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肺腔里满满的寒意被身体之中的怨恨接纳,冻的我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我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嫉妒的心情绝对不会比你低!”
他莫名如同看待怪物,没错啊,我确实是个怪物,怪物说:“我爸妈很早以前就不要我了。我来云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抛弃我,虽然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婚,即使他们后来离婚了,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差别。反正,只是形式上。”
“所以,师父说他很爱你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很爱自己孩子父亲啊。我一看到你们一家坐在一起吃饭,我就难受的没办法呼吸,死一样。为了活下去我才离开的。”
我只是想活下去!
车门被轻轻的关上,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世界上没有人保护我,我只能保护好我自己。我想活下去,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爸妈。”
你们一群什么都有的人,为什么要羡慕我?
就算是赌气,我没再看他,穿过人行横道,把他一个人丢在街道边。
他没有动,依旧站在那里,像是在想些什么。
那是云斋的事情,大师兄他一定会被救赎。
不过……与我无关了。
戴上耳机,距离家也不算太远,走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