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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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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枕乌脱离了危险,沈长归听到这个消息松了口气。
心里那股患得患失的感觉却一直萦绕着,让他眉心没来由的不舒服。
他想,他大概确实要找机会去看看小乌了。
机票定在十天后的早晨,那天早上天还没亮,沈长归就出发来到了机场,他要回去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庄枕乌他们。
在中午快要结束的时候,飞机才落地。他几乎没带什么行李,坐车朝医院赶去。
而在医院病房里的庄枕乌,此刻心情却阴沉得很。
他坐在病床上,低头捂着自己的两只手背,而旁边散落的,是点滴针管。
“你到底想做什么?药也不吃,针也不打,你一定要这么闹吗?”柳漪站在床旁,厉声问道。
“我已经好了,我要出院。”
庄枕乌把头摆过去,不想去看她。
“庄枕乌!”柳漪气得要直接要把他的胳膊拽出来,却怎么也拽不动,她感到无奈又难过,恰好这时出去跟医生询问病情的庄父回来了。
忙上前帮忙。
“小乌啊,你听听话,我们把药吃了好不好,别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庄父轻声道。
庄枕乌却不听,他今天必须出院,他明天的花束还没有准备好,他要回去准备,他不能待在这里。
两人劝说了好一番,庄枕乌却硬是一听。
这把柳漪弄火了:“你到底闹什么!”
“我闹什么?”庄枕乌也来气了,冲着吼回去:“明天什么日子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自己不关心,还不能我去在乎了?你们凭什么把我按在这里,你们不是很忙吗?那就快点去忙你们的事,不要来管我!”
柳漪真是被气急了,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庄枕乌的脸上。
“如果你今天不好好吃药,不仅明天你不用去了,你以后也别想再去!”
庄枕乌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打在纯白的被单上:“那我也去死好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室内的几人被突然的声音惊到,抬头望去,就看到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沈长归,正满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冰凉的视线紧紧锁在坐在床上,脸色发白的庄枕乌身上。
庄枕乌被他的视线盯着,感觉脊柱有点凉。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回去了吗?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这个问题,沈长归已经走了进来,他表示想要和小乌单独聊聊,然后不顾庄枕乌的抗议,柳漪和庄父一起走了出去。
沈长归走过去把门反锁,又拿东西把门上的玻璃板盖住。
庄枕乌看到了他的动作,心里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沈长归就迈着步子,冷着脸朝着他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卷起袖子。
庄枕乌朝后面躲了一下,没躲开,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对方狠狠压在床板上。
沈长归钳住他的下巴,两人的距离无限接近,他的气息几乎要占满庄枕乌的整个狭小空间。
“想死?嗯?”
沈长归快要被气疯了。
他这些天一直担心着他的情况,今天好不容易赶了过来,结果还没进门,听到的却是一句庄枕乌他想死的话!
庄枕乌提着气望着他,却硬是没接话。
落在沈长归眼里,就跟默认了一样。
“我不是说让你不要打架吗?你这伤怎么来的,你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是不是又是你主动去找事的,你就一定要多管闲事吗?你以为你自己天下无敌,谁也打不过你对不对!”
“报、警这么基础的事,小孩子都会了,你就学不来对不对!你是不是一定要去逞英雄是不是!”
“没有那个本事,你逞什么狗屁英雄!”
“砰——”
沈长归越说越激动,心里的怒火无处发泄,砰的一拳锤在墙面上,拳头上肉眼可见的发红了。
庄枕乌心里也有气,在这种敏感时期,又被这么说,他怎么可能不气。
又想到之前的事,索性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就多管闲事怎么了,要你管吗?你以为你是谁,你说的话我就要记在心里!”
“我没本事怎么了,那也是我的事,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别想管我!”
两人这么僵持着,各自也不退让。
到最后沈长归冷笑一声。
“随你怎么说,今天这药必须吃。”
他低头瞄了一眼旁边的针管,“针也必须打。”
然后也不等庄枕乌说什么反对的话,出门找来了柳漪她们和护士医生。
病房里一瞬间就站满了人。
庄枕乌之前不打针不吃药的行为他们都知道,此刻护士站在一旁,仍旧有点束手无策。
沈长归便直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就把他的两只手给抬了起来,伸过去。
“我来扶着。”
庄枕乌当然不肯,剧烈挣扎起来,结果被其他人一起合力压制了起来,顿时那种无力感便席卷了全身,恐慌笼罩在他的心头,眼泪无预期簌簌落了下来。
这样的庄枕乌沈长归从没见过,竟然很心疼。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想要在他的眉心落上一吻,用作安抚。
针最后还是打了,药也被硬掰着嘴吃下去了。
庄枕乌打针不乖,沈长归就坐在旁边一直控制着他,让他保持不动。
白天一直没机会,夜里的时候庄枕乌想趁机逃掉,可仍旧没有丝毫机会。
沈长归像是不用睡觉一样,双手牢牢掌握着他,他只要有一丁点动静,沈长归就会用阴冷的视线扫过来。
第二天的情况并没有丝毫改变。
庄枕乌快要崩溃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冷漠,今天是爷爷的忌日啊,三年前他们可以因为忙错过了和爷爷的最后一次见面,让爷爷留有遗憾的离开,为什么三年后,还要阻止自己去看他。
他们总是这样,认为自己做的就是对的。
他也不是很想闹,可他不闹,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的诉求。
医生明明说了他没什么大事了的,他只是今天想去看看爷爷而已,为什么也要阻止他。
为什么又偏偏在这几天发生这种事,他之前都和爷爷说好了的,每年都会去看他的,为什么让他当一个不守约定的人。
夜色降临,庄枕乌转过身,把脸埋在被子里。
他的手腕还掌握在沈长归的手里,沈长归能感受到从手腕处传来的颤抖。
他在哭?
沈长归有了这个认知,怔住了。
然后缓缓地靠近那个埋进被子里的人,果然听到了一阵细微压抑的哭声。
“别碰我!”
庄枕乌从来都是一个带刺的刺猬,今天的刺尤其厉害,他见沈长归的手不移开反而还要来摸他的脸,顿时心头怨怒一起爆发,张嘴咬了过去。
没用力。
沈长归也就刚开始感觉到了一点疼,后来一点痛感都没有。
可是咬着咬着,庄枕乌这个咬人的人却哭了。
哭得比之前更厉害。
“你们都走开,我讨厌死你们了!”
庄枕乌的爷爷患了病,送进医院的时候只有住在爷爷家的庄枕乌陪在身边,那时候天气还很冷,冬天下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庄枕乌急急忙忙打了电话叫救护车,拿着手机的手却在发抖。
去医院的路上堵了车,他手足无措的坐在一旁,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间断的给柳漪和庄父打电话,告诉他们这边的情况,没人知道当时的他有多恐慌,必须要靠说话才能维持基本的冷静。
柳漪和庄父答应的好好的,说立马就会赶回来。
可是直到手术结束,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庄枕乌就又给他们打电话,打了很多次,得到的都是在路上,就快要到了的回复。
他稍稍安心,进去看爷爷去了。
手术后的爷爷却没有如料想中的好起来,反而因为手术而痛苦万分。听着他口中不断说着想要就此解脱的话,庄枕乌吓得直接在他身边大哭了起来。
爷爷到底是心疼他,哪怕很疼,也忍了。
可他的身体不满足他心灵的坚固,好几次把手伸向了一旁维系呼吸的气管,只要一拔,他就解脱了。
庄枕乌发现了这件事,便不敢再离开爷爷一步,一直守着他,防止他做些什么。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原本答应好好的,说在路上,很快就会回来的柳漪和庄父,却始终不见人影。
几天后,庄枕乌坐不住了,又去打电话询问。
得到的依然是,在路上,真的就要到了。
但这次,庄枕乌有点不信。
他拨通了两人各自助理的电话,才知道,原来他们最近都分别有一个大项目要谈,两人都还在国外呢……
庄枕乌不知道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大概绝望,痛苦,遭受背叛也不过如此了。
他去质问,得到的却是两人的沉默,和沉默之后希望他好好守着爷爷的话。
爷爷最终也没有等来柳漪和庄父,因为他趁着庄枕乌去洗手间的间隙,终于再也忍不住解脱了。
庄枕乌就坐回床边,沉默着继续守着,守着。
直到终于守来了柳漪和庄父。
可一切都晚了。
庄枕乌始终觉得,是柳漪和庄父的迟到,让爷爷饱含失落。
因为他记得,有好几次爷爷快撑不住了的时候,会紧紧握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等,等他们,来了,我,我就,解脱了。”
“你到时,可,可不能再,阻止我,这太疼了,我,我忍不住,忍不住了。”
庄枕乌被沈长归压制着吃了药,打了针,很快就能出院了。
庄枕乌却自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沈长归出来的时间太久,在他出院的那天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