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魔女》也算逍遥

3、003

　　铸剑山庄的人其实分不出大心力来寻找失踪的谈天月，浑浑噩噩的叶致尧更是不愿意将人寻回。五月的扬刀大会即将接近，身为东道主的铸剑山庄不止要接待原来的江湖人士，还要铸造一把好刀剑。叶家在江湖上的名声大多与铸剑、铸刀相关，就算当初叶英士放下了家族中的一切加入到了神州盟中，江湖人提起他都会带上铸剑山庄这几个字，后来神州盟一分为五，所谓的天坛坛主之名不复存，他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家族中。

　　几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用得都是叶家铸造的兵刃，上好的刀剑千金难买，寻常江湖子弟可没有那些世家大族们一掷千金的豪爽，他们只能够仗着自己的武功希冀在扬刀大会上夺得头筹，从而得到一口好刀、一柄宝剑。

　　这次铸剑山庄放出的消息是“易水剑”、“无锋刀”。

　　三月的桃花在雨中飘零了一地，晚点残红，扑衣沾席。谈天月拍了拍袖上的雨丝，微仰着头看屋檐下悬着的风铃。就算身处闹市中，无心找寻的人都不会发现她的下落，更何况是郊野的桃花林中？这儿原本是她师父的宿处，只不过三年前师父病逝，只有木屋空存。太久没有人的行迹了，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清理了屋檐的蛛网和飘扬的灰尘。屋中一切摆设皆如旧，可已经不见当年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油然升起。

　　枝头的黄鹂儿在打鸣，仿佛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似的。
　　淡青色的重山逐渐在谈天月的眼眸中淡去，随之填满的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闻天琊持着青伞缓步而来，仪态悠然如同闲庭信步。
　　——她闻天琊自然是知道这地方的。

　　三年前的一个雨夜，谈天月正因为城中闹得纷纷扬扬的流言而愁苦，那时候她与叶致尧之间的婚事已经初见端倪。她心生惊恐，而江玉山则是一副无谓的、云淡风轻的模样，笑说她是杞人忧天。她回到了这偏僻的林子里，希望由此澄净心灵，可哪里知道半夜会有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她正枕书听雨，彻夜难眠。

　　开门所见，是一个美丽的弱女子，一身白衣原本欺霜胜雪，可如今却被点滴的血迹所污。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将人给带回到了屋中，哪里知道听到那厮轻声调笑：“你倒是不怕我是一个坏人？”

　　谈天月贴在了窗上，直到看见雨中的那群黑衣人打马而过，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这小木屋里有些许金疮药，可是要真正地治伤那还是得回到城中去。可正因为如此，给了江玉山一个接触到闻天琊的机会。

　　等到谈天月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出来，闻天琊已经尽在了眼前。那熟悉的暗香在周身缭绕，她慢条斯理地合上了伞，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一般推门而入。屋子一侧的小火炉正烫着小酒，谈天月本是兴来时候小酌几杯，如今却是都落入了闻天琊的腹中。眉眼盈盈如秋水长天，可她心中偏有一种预感，这人不会像自己所见般纯良。

　　——三年之中所见次数寥寥无几，要不是因为叶致尧她们也不会相逢。
　　——在那一面之后，她们的交集或许只增不减。

　　闻天琊躺在了榻上，推开了那咯人的木枕，将双臂枕在了脑后。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准备互相倾诉着自己悲喜相间的生活。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闻天琊微眯着眼，哑声问道：“你是真不打算回到铸剑山庄去了？如今全城放出风声说是要寻你，可事实上，不见叶家人有丝毫的动作。”
　　“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还回去做什么。”谈天月皱着眉，目光从闻天琊的脸上挪开。即使多年不见，这人还是如此放纵无礼，怕是江湖上的人都会讥笑她这等散漫之态。
　　“叶致尧能做得了主？叶英士那边还没有松口呢。”

　　“怎么？你是想要嫁进铸剑山庄去？”
　　闻天琊一个骨碌从榻上坐起，她双手撑着下巴，懒笑道：“我倒是想，怎么，少庄主夫人不同意么？”

　　谈天月横了她一眼，完全不将她的笑语放在心上：“你来做什么？”
　　“我是半个江湖人，自然是为了扬刀大会而来。”闻天琊又道，“这种关头，叶英士不会让你这边出了岔子传出笑话来的，想他这种人最重脸面，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到铸剑山庄去吧，当你的少庄主夫人不好么？难道还想亲自涉入这一片烟波中？”

　　谈天月笑了笑，道：“你这人真是矛盾，明明不久前，还要我千万别回铸剑山庄去。”
　　闻天琊偏着头道：“是吗？我有这么说过？”
　　谈天月点点头：“自然是有的，你自己忘了。”
　　闻天琊道：“这样啊，这等事情只能是你自己决定，我说什么都做不了主。既然做不了主，你就将它当做废话、屁话、不要入耳的话咯。”
　　谈天月抿了抿唇，淡淡地瞪了闻天琊一眼。

　　事实证明她说得话一点都没有错，因为扬刀大会，铸剑山庄的人分不出精力来寻找谈天月，可是当江湖上流言纷纷的时候，叶英士坐不住了，他给叶致尧下了一道铁令，如果在三日内找不出谈天月，那就将他踢出铸剑山庄，从此以后他别想要继承山庄中的任何东西。叶致尧尽管满心不甘愿，可也得亲自去寻找谈天月。

　　正巧，暖玉温香楼里的雪衣不见了，问了鸨母才知道那女子并非是他们楼中的人。
　　一脚踹上了街道上的石头，叶致尧沉着脸向着手底下的人招了招手。

　　他哪里知道谈天月现在身在何处？只能够前往谈家要人。在谈老虎还是总镖师的时候，叶致尧对他还是有几分畏惧的，可是现在镖局不在他的手中，他也因为志气消磨后呈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老态，佝偻在藤椅中的就像是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糟老头。叶致尧已经不喜欢谈天月了，对这可怜的老丈人更是看不上，指使着下人将他拖到了自己的身侧，高傲而又无礼地问道：“谈天月那女人呢？”

　　谈老虎不知道谈天月在哪里，他也从不关心这个女儿会在哪里，可是现在不同了，铸剑山庄的人上门来要人了。他腆着脸，小心翼翼地陪笑道：“天月她不是在山庄里么？”至于谈天月回到了家中这件事情只字不提，仿佛他从来没有见到谈天月。

　　叶致尧眉峰紧锁，他的愤怒几乎要从胸腔中涌出来，猛地推了谈老虎一把，他厉声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找出谈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