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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翩翩风流俏郎君 ...

  •   说是只隔几日,直等到快近年关兰小公子才姗姗而来。人还尚未下马车,衣物珍玩就已经攒了几口大箱子送进了府里。梓阑出去看时便见他坐在车头,翘着腿儿正吃着糕点吵嚷着指挥。

      “不长眼的,那砚盘是夫人叮嘱给我大哥带的,别把我鞋压在上头啊!”

      “哎哎,玩意堆里就属这两个瓶子贵着呢,可小心着点儿!碰了瓷缺了角的当心我揍你们!”

      梓阑怕小厮们不稳妥,刚预备去接下那两个鎏金襕玉瓶。沈兰初一眼就瞥见了他,两步跳到跟前巴巴的望着。

      “咦,你就是我大哥提的那位比我还标志的人吧。快放下快放下!”

      兰初见他第一面就极喜欢的,年岁相仿又生的好看,拉着梓阑转着圈的瞧。“他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倒真是比我强上几分。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比小我两岁,依理该叫我兄长,来,叫一声听听。”

      “您别拿我打趣了,兰少爷……”

      “兰初。”沈二爷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沉声在府门口唤他。“来了也不进府,在外头胡闹什么。”

      饶是这小少爷娇纵惯了也不敢在二爷面前造次,规规矩矩的站好作揖行礼。“大哥,这回来我可给你带了好些稀罕玩意儿呢,你见了肯定欢喜。”

      “怎么,知道姑母送你来是让我督促管教你的课业,连贿赂品都准备好了?”

      嫡亲这一支里他们兄弟最亲厚,二爷双亲尚还在世时兰初就爱往府里跑,同他一起捉雀儿,或是偷酒喝,若被发现挨了骂便打着回屋自省的由头溜到东堂去听戏。

      早先几年府里变故,旁支里避之不及,夫人也担忧给二爷添事端不准兰初出门,他仍是变着法子常常往来,每回有意无意总带着些珍宝物什,到底也为二爷帮衬了不少。

      “好了,多大的人了还抱着不撒手,让人看笑话。”

      二爷架不住他这娇嗔作态,拿折扇打下他盘在肩上的手。“这时节天黑的早又极冷,还不趁早收拾妥当。”

      “我去帮忙吧,好歹能快一些。”

      “不必了。”二爷叫住将要迈步子的梓阑,并着兰初一起。“你们到书房来,我有话要嘱咐。”

      昨夜雪下的大,院里早铺了一层厚厚的雪霜,二爷稳着步子在前头走,后面兰初揽着梓阑蹦跳着还在为他叫兄长的事不依不饶。

      “兰少爷,这不合礼数,让二爷听见该罚我了。”

      “你不必怕他,我大哥就是人前端着正经,瞧今儿多冷还拿把折扇做样子。”

      “您可小点儿声吧。”

      “你若叫我兄长,日后在府里有我照看着,底下人也不敢给你气受,来嘛,叫一声听听。”

      梓阑犟着脾气又挣脱不开缠在身上的兰初,索性两人一路胶拧着走到书房。借着进屋给二爷挂外袍的空档才脱开了身,两人在桌前站定的时候,梓阑只差没贴着门边了。

      这情形倒把二爷看笑了。

      “家中这一辈里就属兰初最小,好不容易有了个你,自然是不肯放过的。无妨,你不必拘礼叫他兰少爷了,一声兄长他也担得起。”

      有了二爷的话兰初更是不肯罢手了,直听见梓阑细若蚊蝇的唤他,这才肯故作模样的点头应是。

      “这才是我正格要嘱咐你们的,本来早该出门,等着你来了安妥好才放心,所以拖到今日。梓阑进府时间不久,平日里都是跟在我身边倒也还算听话。”

      “兰初,你比他大,该有个带头的样子才是,尤其不准闲着拿他逗趣欺负。课业上也不准懈怠,布置的功课回来了要仔细检查的,若是不合格可饶不了你们。”

      沈二爷觉着自己真像个老妈子,从头到脚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挨个嘱咐了一遍,天色将至点灯才算告一段落。

      难为两个孩子站着听他念叨几个时辰,外头传晚饭进来便不再提教诲,扬声去传厨房准备的佳肴。

      兰初原是该挨着二爷坐的,瞧见梓阑往桌后边也跟着凑了过去。“知道我今儿要来还摆我不碰的秀丝乾贝,隔应我呢不是?”

      “我倒忘了你吃不得这玩意,无妨,摆上别撤了,梓阑爱吃。”

      他未料到这点儿事二爷竟记挂着,心下淌过暖意又不知如何是好。“要不然还是撤下去吧,省的兰少爷……”

      “兄长还没叫亲热呢,就开始替他张罗了?”二爷撂了筷子,眉眼间似是有些薄怒。“不用管他,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架子大规矩多,比我还难伺候。”

      兰初玩闹惯了,自然也不在意二爷这冷嘲热讽的几句话,挑了碗里几块炖的鲜香的排骨和粉藕就往梓阑碗里堆。

      “你不上心我爱吃什么还不准别人上心了,现在我也是做大哥的人了,相互照看也是应该的,梓阑你多吃点儿,瞧瞧你瘦的。”

      他是真知道怎样逗着二爷开心的,忙完旁边坐的这个还不忘给自家大哥也夹些爱吃的。“您也多吃点儿,我们沈家上下可都仰仗着二爷您呐。”

      摇头晃脑还学着戏文里的咿呀腔调,惹的屋里的人不禁都掩唇轻笑。

      “你这曲儿唱的还算不错,看来离了我戏院子也没少进。”

      “提起这个,梓阑我给你讲个趣事儿。”

      他那双丹凤眼一笑眯上,二爷就知道准是没好话,立即拿筷子敲了三敲。“吃饭吃饭!食不言!”

      “有一回我大哥着带我到东堂子里听戏,台上有一小花旦梳着鬓云髻穿着长锦,打扮的着实好看。你猜怎么着,我大哥瞧了一眼倾心,死活闹着要娶她过门儿,被老人家气的拿门栓揍了一顿在屋里关了半个月。”

      “后来不知从哪儿听说那个花旦是个临了找来替活的小公子,着实伤了心,半个月门禁过了还足足待了十多天没出门呢。想来近年关了戏园子必定人多,后来换了批班子比早几年演的还要热闹,梓阑,改天我带你去好好瞧瞧去。”

      还未来时兰初是听二爷提过几句的,但只知道梓阑是从外头领回来的,倒也没细问究竟是打的哪儿。

      东堂谢梓阑再熟悉不过,打小他就是在那长起来的。那年舅舅得了重病班主不肯养活闲人,连夜里就赶了人。

      正巧遇上沈府颂先祖恩德济贫,二爷见不过那瘦弱的孩子穿着破衣服苦苦哀求,便亲自带了他回来。提起过往心里难免酸涩,面上的笑渐渐挂不住了。

      “行了啊,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二爷察觉出几分,特意捡了兰初幼时的一些拉不上脸的玩笑事来说,晚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屋子里的吵嚷嬉笑声也未断过。

      翌日天刚发亮,院门口便起了走动声。二爷清点了遍要带出去的东西,即刻就预备起身了。

      昨日闹的晚,两个孩子年岁小不免贪觉,又省得天寒地冻的起来怪折腾人的,索性传了话让他们依旧歇着不必按规矩来了。

      梓阑睡的浅,细微的动静就醒了,因着二爷的话不敢出去便拢了外袍趴在窗边看,直到铜金马车叮叮当当晃悠着走远了才缩回被窝去。

      本想着眯上小半个时辰便起来温书,还琢磨着要怎样背下那几段拗口的书文,没曾想朦朦胧胧倒睡沉了,再醒来时离晌午也不久了。

      他慌忙套上衣衫扯着鞋子就往书房跑,要依着二爷的性子只怕很快就能领教一下常挂在嘴边还未亲身感受过的‘收拾’的意味了。

      跑了两步,这才想起二爷如今不在家,心下松了口气,晃悠悠的踱回偏院去了。

      这边的兰小少爷是始终就没醒过,连晌午的饭都是下人端来在床上用的。梓阑练完字和书文较了一下午的劲儿,躺了一天的兰小少爷这才起身露了个面。

      “别背了,收拾收拾,晚饭咱们不在府里吃了,带你出门找乐子去!”

      “可二爷才说了要静心习课的……”

      “我大哥回来还早着呢,晚几日也无妨。再说了,身为兄长带你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应该的。没听过一句老话?唯书不可死读也。”

      兰初从自己带过来的箱子里取出一件黑色锦毛长锻给他,上面缀着层层叠叠的秀线,像是铺了层流光似的。

      “这是上回大哥去滇城给我带回来的,说上头的纹样是什么五彩刻丝的工艺,极其难得。我看着也就那样儿,不过摸上去厚实,你穿着应当很暖和。”

      二爷其他的嘱咐没放在心上,唯独这该有个大哥的样子倒听进去了,若不是梓阑拦着,那七八口大箱子都得打开了紧着他把好东西全翻找一遍。

      “二爷刚走就溜出门,不大好吧。”

      “说什么溜啊,真难听。本少爷是正大光明的出门会客。”

      这一身的理直气壮,和在二爷面前听训时的模样完全挨不上边。

      “好吧。”梓阑咬紧了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就这一次,早些回来还要接着温书的。”

      “知道了知道了,年岁比我还小呢怎的这么啰嗦。”

      毕竟是那样家世里长起来的,若要论玩物赏鉴,饮茶品酒,沈兰初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今儿带了比他还小的梓阑出门,什么小茶楼珍宝阁就不乐意去了。在京都颇有名气的勾栏之所千醉楼定了地方,还顺道叫上从小一齐混大的云家三少爷来凑热闹。

      这三少爷云鹤堂也是嫡幼子,有他那年云老爷子已近四十。得了这么一个粉嫩的胖小子自然喜得什么似的,那偏宠疼爱就不必说了。

      六岁那年生了场大病,云老爷子请了多少悬壶名士也没瞧好,后来德济寺的方丈说三少爷这是冲煞,给了个鹤字让嵌在名姓里,意思是驮仙百岁,有灵傍身。

      那时候祖上留下来的字辈摘了可有逐出家门的意思。说起来也是蹊跷,打方丈给了字后这病就大好了。

      云老爷子怕再有什么招惹,依旧亲自改了族谱,将云鹤堂原本的字辈拿了,留下这个名字。

      “这儿呢,这儿!”兰初隔着老远就见他进门,顺着每个厢门都望了个仔细也没找着正主儿。“还是老样子,果真年纪大了,眼神不好。”

      “哟,我说怎么就没瞧见一个生的好模样的,原来都坐在这儿呢。兰儿,我和你大哥可是同岁,说话要掂量仔细哪。”

      云鹤堂把他扬起来的半个身子按回椅子上,笑吟吟的打腔。“这位是?”

      “你少叫的这么膈应人,给人听去还以为我是哪家的大小姐呢。云鹤堂,快瞧瞧,我弟弟谢梓阑。”

      “你们二爷带回来的那位?”

      梓阑原以为他这样的人物必然是恣傲无两极难相处的,这会儿突然提到自己,心头紧了一紧下意识攥紧了衣摆。“是,我是被二爷从外边带回来的。”

      “既如此,那就算家里人了。我叫云鹤堂,你要是愿意,和兰儿一起叫我三哥也行。”

      梓阑愣了愣,仍只是低低的叫了声云少爷。

      云鹤堂也不甚在意,替他斟了杯温酒。“千醉楼除了百年佳酿,这唱曲儿的姑娘也是一绝,不信问问你兰哥哥,他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说的像是你比我少来了似的,怎么样,还是叫上您那几位老熟人?”

      千醉楼本就是云府行当下的,少当家要来掌柜的自然留了最好的几个姑娘来作陪。梓阑年纪小面上又薄,调笑两句便低头红了脸颊。

      姑娘们便格外爱同他嬉闹,变着法哄着喝酒,不多时灌了有近大半壶。

      梓阑哪见过这个阵仗,只得连连讨饶。

      酒意上来倒越发显得他温润若玉,眸似星辰,拢着长锻大褂坐在那出神竟也是说不出来的好看。

      早知道梓阑酒量这样差,就不该暗里纵着姑娘们给他灌酒。云鹤堂想起他抱着酒坛灌自个儿的那股狠劲,心下都觉得寒颤。

      兰初本该拦着他的,之所以没拦,是因为他也醉了,而且比梓阑醉的还深。

      深到捧着酒坛四处敬酒还和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酒客拉扯打起来了的地步。

      “摔碎的物什到云府账房上领钱,另外去查清楚和沈公子动手的那位客人,安置妥当,等他酒醒了我再带着去登门赔礼。”

      “是,三少爷。”

      云鹤堂思忖着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背上背着梓阑倒还好说,过了酒劲睡的迷迷瞪瞪的不吵不闹。

      可兰小公子就不安分了,正是上头耍酒疯的时候,整一个撒手就没。

      来的时候不想人来打扰特意叫府上的马车停得远一些,这下可好,生生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挨到车边。

      云鹤堂只觉得终于歇上了一口气,也甭提大冬日出了一身的汗,以及背着梓阑满街捉兰初小公子的无奈了。

      “三少爷,是把两位爷送到沈府还是?”

      “这样子肯定是回不去了,让他们到我那儿住一晚吧。差个信送去,就说我留下了闲谈,明日再回。”

      兰初这会儿也折腾累了,挨着马车板就闭上眼睡沉了。云鹤堂怕他硌着,干脆拉进怀里来躺好,又用自己的外袍替他拢紧。

      “你啊你,总是这长不大的样子,叫人怎么省心呐。”

  • 作者有话要说:  天冷,千万注意保暖
    然后还是,来过的宝宝,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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