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间梦集》漂浮的行灯

6、故人梦

　　三更夜，宁城笼罩于浓重的夜色中，西山住宅里的年轻人，一整夜都坐立难安。

　　顾承羽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大厅中，他希望这夜可以沉默过去，可偏偏有人推开了别院大门。厅中亮起一团烛光，顾承羽的脸色隐匿在微弱的昏黄烛光下，他轻声道：“你如果识趣，就不该回来。”他顿了顿，又道：“如果非要回来，就该一个人回来。”

　　他叹息一声：“我给过你这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一个都没抓住？”

　　江辞不以为然地笑：“我也给过你许多机会，你也一个没抓住。”

　　顾承羽的眼光越过江辞落在他身后的洛棠脸上，他幽幽道：“你万万不该到这儿来。”他的眼神欺霜赛雪，令人不寒而栗。

　　洛棠轻轻一笑，不急不缓地道：“原来你就是玄衣阁那个吃里扒外，不该做老大的老大。”疾言厉色可做一刀，温柔软语亦可做一刀，洛棠的这一刀又准又狠，直扎的顾承羽脸色狰狞。

　　“那个真正的老大，顾雁呢？”江辞跟着又扎了一刀。

　　顾承羽脸色狠厉，咬牙道：“你们见不到！”他一跃而起，一掌朝两人扑来。江辞挺剑迎上顾承羽的攻势，顾承羽双掌一翻，从袖中翻出两把寒光泠泠的短剑。

　　院外梧桐随风摇晃，投影在窗纸上光影斑驳。豆大的烛光被劲风刮的左摇右摆，室内忽明忽暗。顾承羽的剑快而决绝，剑锋四探，如随时等着出击一咬毙命的毒蛇。

　　江辞受了内伤，这夜早些时候又与柳抚春战过一场，不过三十招身上便添了一道血口。闻见血腥味的顾承羽，出招更是狠辣非常。江辞连连后退，顾承羽冷笑一声，猩红的双眼紧盯江辞，绝然地刺出最后一剑。

　　厅中响起声叹息，顾承羽蓄满力的身体软绵绵地颓然倒在了地上。他口中吐出大团大团黑红的血，喉间发出可怕的咯咯声。江辞闪到洛棠身边将她护在身后，戒备地持剑望向四周。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承羽，我也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你也一次都没珍惜。”

　　顾承羽蜷缩在地上，面如死灰。他不甘地挣扎喊道：“怎么会？！怎么会！我亲手把你关到了地牢！”

　　顾雁的声音冷酷又嘲弄：“玄衣阁是什么东西，给你就给你。你是我养大的，以为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我当着你的面要江辞去洛家，就是给你收手的机会。你不珍惜，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去灭口”

　　“那又如何！”顾承羽嘶声叫道。

　　“如何？哼，我绝不允许人伤害雪漪，雪漪死了，我也不允许人伤害她的女儿。”顾雁又道：“今夜你若放他们一条生路，你也有一条生路。可你偏不肯手下留情！你出招愈是狠辣，这毒发的愈狠，发的愈快。今日结果，全是你咎由自取。”

　　“好......好......”顾承羽一语未落，没了声息。

　　室内弥着股冲人鼻息的血腥味，洛棠紧紧抓着江辞手臂。江辞安抚地握住她手，朗声道：“顾前辈，你在哪儿！”

　　外院亮起了明亮温暖的黄色烛光，一个老者提着灯笼走进来，他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顾承羽，径直走到两人跟前说道：“跟我来。”

　　顾雁躺在床上，门嘎吱一声响，他勉强挣扎着坐起来，走进来的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女，明亮清澈的眼睛实在与二十年前的故人太过相似，他忍不住伸出手喃喃唤道：“雪漪，雪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