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间梦集》漂浮的行灯

2、少年意

　　荒野宽阔疏朗，风过处树低草伏，江辞坐在树下略作休息，顺便欣赏颇为美丽的绯红落日。宁静动人的乡村景色，忽然被凄厉的哭嚷声打破。西南方一行数人持刃追杀着个中年男子，那汉子浑身是血，已然奄奄一息。

　　江辞策马赶将过去，朝行凶的三人猛喝：“你们做什么？！”

　　荒郊野外冒出个人多管闲事，持刀的三人毫无收敛之意，反而径直向他砍将过来。江辞冷笑一声，翻手发出数枚铁丸。三人不及反应，皆被铁丸打中肩膀，几欲仰倒在地。

　　江辞利落下马，穿着劲装的三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向他攻来。他们的刀锋似冰若霜，带着凌冽而寒凉的杀意。江辞晓得这些人皆是死士，说也无益，问也不必，不如直接挺剑而上，与之一决生死。

　　夕阳将一切都照的红彤彤的，天地好似被浸在了丹红的染料里。残照将四人的身影拉的老长，远处起了一阵风，草叶作响的声音由天边连绵传至近前。

　　风拂过处云开雾散，风拂过处枝叶窸窣，风拂过处血花绽放，带着微热和腥气。追杀男子的三人倒在地上，颈间汩汩流出的热血渗入冰凉的褐色土壤，看去令人心惊。

　　被眼前情景吓得呆愣的男子半晌方反应过来，他爬过去抱住江辞的腿，放声大哭：“恩人！恩人！”声音回荡在旷野上，惊起落在树上的乌鸦。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江辞将滴血不染的剑插回剑鞘，声音平静而疲惫。

　　汉子长嘘一口气，痛哭流涕地不假思索道：“我欠赌坊三千两银子，还不起，想要远走高飞。哪晓得赌坊的人追来那么快！”江辞不作声，汉子继续嚎啕：“不过是几两银子，人活在世总有扳本的机会。何苦要我的命！恩公你说......”

　　他哭得涕零，银白的剑锋已倏忽递至他的喉头。男子立时收声，带着满脸泪痕盯着江辞。他面上的懦弱恐惧早已消失不见，神情反而沉着刚毅。

　　江辞冷冷道：“我说，你不说实话，我就要你的命。”

　　汉子的眼神更加锐利，他毫不退缩的盯着江辞，眼神里有着三分打量。他勾起嘴角哈哈笑起来：“好毒的眼睛！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

　　“城镇离这儿二十里，你若真不会武功，早不知已死在那三人手底下多少次。而且......”江辞说着，剑尖连点他胸前的几处伤口，“这几处伤口偏一寸便伤及要害，你躲过一两处倒还罢了，处处躲得过，不是太明显了么？”

　　“无论如何，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江辞看的出，这是他的真心话。

　　男子旋即又用一种看破的得意姿态望向江辞，狡黠笑道：“阁下这么好的功夫，怕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怕我也不是无缘无故遇见你。”江辞毫不客气地顶回去。话至此处，两人心里都已透亮。江辞收回手中长剑，轻笑道：“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

　　“好，我不问。你我萍水相逢，你能拔刀相助，足以见出你是个英雄。”汉子敛起笑意，正经道：“你是英雄，我黄全也想做个英雄，可惜我没法兑现许下的承诺，做不了英雄。男子汉立于天地，做不了英雄还罢了，可不能守诺，又与猪狗何异！”他话到此处，竟蓦地翻出把短匕首，毫不迟疑地往自己颈边划去。

　　江辞心中咯噔一跳，眼疾手快地发出铁丸将他手中的匕首打落。黄全握着酸麻的手腕，垂头不语。

　　“你又是恩公，又是英雄的叫我，如果我见死不救，岂不是担不上你这声英雄？”江辞幽幽叹道，“救了你一次，就要救你第二次、第三次，这样才够英雄。黄大哥，你可一点也不傻，晓得作戏就要做全套。”

　　“那你，要不要做英雄？”黄全虽是问他，却已是成竹在胸。果不其然，江辞潇洒一笑：“虽然晓得你不过是哄我帮忙，但是你这一声声英雄听得我很舒服。你有什么难处，说与小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