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在林间》乌鸦扬名

16、有点可怕

　　鹿鸣完全没想到事情有可能变得这么严重，急道：“既如此咱们是不是叫人赶紧把人给找回来？！”
　　姜软慢慢走了两步，语气和缓地说：“不用急啊，大君几个兄弟中，赵王是最没用的，想必也不会将她们如何，不过就是利诱，能不能扛得住都看她们的造化，人是必定会回来，之后再观望一二便是了。”

　　鹿鸣有点懵，她呆呆地看着姜软没说话。

　　姜软今年已有三十出头了，在鹿鸣这个年纪也是懵懵的，心思自然也没那么透彻。遂，不再多说，摸摸她柔软的发丝道：“你也用不着想那么多，顾着自个儿，做好该做的事便成了。大君在休憩，你且在我处坐坐，一会儿他醒了有事方便叫你。”

　　鹿鸣便老实坐在一角小凳上，看着姜软拿了针线出来，看样子是替大君缝一身中衣。

　　姜软柔声细气地和她闲话几句，问了她爹娘在何处都做些什么，家里又有什么人。鹿鸣一一答了，因姜软的亲切，她忍不住就问了心里一直在想的事情，那就是什么时候能回家去看看爹娘。
　　姜软倒是能理解，姑娘毕竟还小，又是头一回离家出来讨生活，便劝道：“大君瞧着是个冷面的，实际最好说话，回头找个机会说说便是，一准能成。”

　　鹿鸣被姜软几句话说得心动，心下暗暗决定等大君酒醉醒来后就和他说。

　　……
　　鹿鸣和姜软坐在房门外闲话的当口，司马烬陷入了自己的梦境中，依稀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一年。

　　那年，鹿鸣初初入府，她来到自己身边的契机很惨烈，起因是赵王这蠢货不知怎的相中了她作为细作埋伏在自己身边，这一招原是他们几个兄弟之间用烂的招术，人人心中皆清楚的很，只怕谁的身边都有几个这样的人。
　　猜疑和防备成了本能，只有傻子才有放开心怀的雅量。

　　赵王与鹿鸣接触他是知道的，并且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她若是不害她便任由她去了，倘若她动了什么阴暗的念头，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十二岁的鹿鸣心怀正义，谁给她吃食养她活一家人，谁就是她的主子。是以，她完全没有把赵王的威逼利诱放在心上，天真的以为，只要她不动摇心志，赵王便不能将她如何。

　　司马烬的梦境停留在那惨烈的一刻，那日他听说了此事，带人到了鹿鸣的家中。一个院落三户人家皆数死在当场，她站在院中，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一脸的难以置信。

　　司马烬在自己的梦中，看见她的眼神，那神色极为复杂，带着痛惜与悔恨,绝望和无措。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仿佛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窟窿来。

　　司马烬被她的眼神看得后背冷汗直冒，当年他只有收获一个忠奴的喜悦，未曾想过她会有什么样的感受，现在想来叫人细思恐极。
　　他在满心惊惶中醒来。

　　……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睡在前院的书房中，依稀记起就在不久前自己把乳母姜软放在了此处安置。
　　姜软对他很上心，可她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以他的母亲自居，时时处处提出建议，倘若他不听便露出伤心失落的表情来。
　　想他乃是堂堂一个大君，汝南王府的郎主，岂能受一乳母的要挟，即便是软性的要挟也不行，于是姜软便被他温柔的远离。

　　四下安静，他能听见外间鹿鸣和姜软闲聊的对话声。
　　姜软明显是在找话题拉拢鹿鸣，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家中的情况。
　　鹿鸣的喜怒哀乐皆被她带了起来，一时说到自己爹的不容易，一时说到母的懦弱，还说到奶的性情，不过三言二语间，司马烬的脑海中，鹿鸣家中众人都鲜活了起来。

　　司马烬突然很想看见她的脸。

　　……
　　屋里轻轻的两声咳嗽，立刻被姜软听见了。
　　她立刻站起身来往里屋走去，鹿鸣跟随在她身后走不到两步，就听见严肃的吩咐声：“出门往左第三个屋，找里头的琴姑娘叫她端盆热水来，要七分热，另外再找第五个屋的苏大，叫他煮个热粥来要汤多米少撒少许盐，可记明白了？”

　　鹿鸣低声念叨了一遍，撒腿就跑出去了。

　　她先去第三个屋，里头有三个姑娘低着头在做针线活，其中一人见鹿鸣进来楞了楞还没发话，鹿鸣就抢先说了来意。那人一张鹅蛋脸肤色细腻光滑，轻声道：“姜母还吩咐你别的吗？倘若还有别的你便先去，我随后就把热水端过去。”

　　鹿鸣听后，转身就往第五个屋里走。
　　苏大显然是个厨子，听了鹿鸣的来意倒也不慌张，淡定地道：“大君爱喝的米粥我煮过多次，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决不会出错，你等着最多一刻钟便好。”

　　苏大长得五大三粗，性子却很和善，鹿鸣等着的当口，他给泡了一碗糖水锅巴，就是把隔夜煮饭剩下的锅巴黏碎了撒一把糖进去，浇上现煮滚烫的开水，弄起来很简单，吃在嘴里热乎乎又甜又香简直不要太美。
　　鹿鸣觉得这是她进王府以来，最好的活计，一边等着一边还有好东西吃。
　　锅巴遇着热水边软和了下来，苏大递了个汤勺过来，为了怕烫，她小口小口慢慢吃，心情好得要上天。

　　她美滋滋地吃完一碗糖水又等了片刻。
　　苏大把煮好的热粥放在一个木托盘中，交代她慢慢走小心门槛。

　　鹿鸣刚走到内屋的门口，就感觉到里头有种诡异的安静，气氛仿佛凝固住一般，姜软僵直在站在床边，琴姑娘端着一个银盆尴尬地站在姜软的身后，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

　　鹿鸣本能地想退缩，却被坐在床沿的司马烬一眼瞥见，沉着嗓子道：“哪里去了，还不过来侍候？”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只见他道：“你们都下去吧，留她在这里侍候我便成。”

　　姜软从鹿鸣的身边走过，眼神狠狠地剐她一眼。
　　鹿鸣感受到她的愤恨，忍不住全身抖了一下。
　　这有点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