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红颜乱（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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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都是废物！”络妃宫内此刻正遍地狼籍，随着女人一声怒叱，地上又多了一堆玉摆件碎片。
“娘娘息怒……”底下乌鸦鸦地跪了一大片宫人，皆不敢直面这位素日从来以温和著称的主子难得释放出的滔天怒火。
络苏捂住额头，只觉太阳穴突突突地疼：“……没用的东西，连个乳臭未干的死丫头都除不掉。”
她的贴身侍女战战兢兢地上前：“娘娘，不如……让那贱奴的姐姐试试？”
络苏缓缓转过头，目光没有一丝温度。
“倘若再失败……”
那侍女连忙点头，生怕这位主气极了发落当初出主意的自己：“娘娘且宽心，阳丫头可是坊内一等一的姑娘。娘娘忘了，您本是准备让她笼络大王的。”
络苏阴冷地瞥了她一眼，烦乱地挥挥手：“去安排吧，真是看见你就头疼，没用的废物。”
那侍女点头哈腰地退出屋去，一走出络苏的视线范围内，便一脸嫌恶地嘀咕道：“什么东西，成天装成个圣母，原形毕露了吧！”一边骂着，一边脚步匆匆地……赶去为被骂的人办事。
也是够口嫌体正直了。
是夜，满身都叫嚣着兴奋的帝辛来到宠妃宫里时，迎接他的却意外的不是提着马鞭穿着贴身衣物或捧着蜡烛笑得柔情万种（某猴：不怀好意）的爱妃，而是……
“你这里弹错了。”
“臣没错。”
“你耳朵出问题了。”
“臣没错。”
“你不配顶级乐师之位。”
“臣没错。”
……
他看见往日柔媚动人的爱妃正高贵冷艳地立着，用蔑视的眼神看着此刻面无表情低头抚琴的宠臣。
而师延狰狞的琴音暴露出了他并非如那一字不变回答般平静的心境。
许是气到忘了身份，被宋葙如连珠炮般一连串的质疑一激，他终于忍不住了。
“够了！”师延面沉如水，一把将自己心爱的古琴掀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我以为。”他望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宋葙噙一抹冷笑望去，他却不再说了。
“……臣冒犯了，没有作出夫人满意的乐曲。”师延垂下眼，声音不含一丝情绪。
“请夫人降罪。”
二人紧张的对峙间，一旁早已满脸状况外的帝辛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这是怎么了？爱妃对师延的曲子不满意？”
宋葙还没撇干净心底莫名其妙的火气，闻言只冷冰冰答道：“是啊，在我看来，这琴师，琴技不精，目无尊卑，真不知到底为何会轻而易举得了你宠幸，莫非还是个阿谀奉承之辈？”
帝辛只当她实在不喜师延，又为她第一次显露出的小姑娘气性（？）而感到惊喜万分——这使他觉得，他跟他的爱妃一样年轻（？？）。
“好了好了，爱妃莫气。”帝辛好言好语地哄着小姑娘（……），不禁有些遗憾为什么他的爱妃发起小脾气来是冷若冰霜型而不是梨花带雨型：“孤不曾想爱妃如此厌恶师延。”与此同时，他百忙之中（……）终于抽出点目光分给了低头看不清表情的师延。
“师延，看在你为孤作出好曲《清商》的份上，就准你即刻收拾收拾东西，告老还乡吧。”
宋葙抬手按下抽搐的眼角，告……告老还乡？
真是，每一天都能刷新一遍这个人荒唐的下限。
师延默然行了礼，默然捡起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五弦琴，默然离开了。
望着他颇为凄凉的背影，宋葙有些恍惚。
其实她不该这样的，他终究只是……一个无辜的乐师罢了。
就像被活生生剜掉双眸丢到乱葬岗自生自灭的月牙一样。
——“这样她就不能哭得败孤兴致了。”彼时的帝辛轻松无害地笑着，手中还把玩着一对珠子状的物什，宋葙不自觉望去，却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无他，只是一想到这对招子没多久前还灵动有神地望着自己，现在却被当珠子滚来滚去供他玩乐，她就止不住犯恶心。
“可是没有眼睛孤又不喜欢了。”帝辛苦恼地思索着，言谈间就像是在说一件于他来说曾经奢侈如今却廉价不喜的玩物一般：“算了，来人——把她丢掉吧。”
他拊掌大笑道：“对对对！孤不喜欢的东西可不得丢了么！爱妃，你说孤的主意妙不妙？”
而她只能忍着胃里翻滚的胃酸，努力让自己笑得像个合格的妖艳贱货：“妙啊。”
“妙得不行了。”
回忆到此为止，宋葙神色复杂地看着旁边这个看似傻白甜实则是病娇版霸总的君王，成功收获了他单纯无害的目光。
“爱妃，今晚玩什么？”帝辛笑得颇傻气，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路边乞求食物的流浪狗吧。
“今晚啊，”宋葙眨了眨眼，模仿着他纯洁无害的眼神：“吊吊吊游戏。”
就他？单纯无害，个鬼。
“爱妃爱妃，哈哈哈哈你看孤还没有窒息！”抬头望向横梁上正以一种销魂的姿势摆动着身体的帝辛，她如是想着。
“大王您啊，”宋葙笑眯眯地说，“连上吊能坚持的时间都比别人久呢。”
真想替那些漂亮姑娘出口气，就这样直接吊死你得了。
……
临近年底皇家大宴，宫里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其中以代理皇后之职的络妃为最甚。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妲己妹妹啊，你看看临近年关，姐姐我又要忙着分配宫人，又要忙着采办东西，实在是焦头烂额了，你看，大王那儿……”
宋葙只得堆起满脸笑意附和道：“愿为姐姐分忧。”
于是此刻她就走在了
为帝辛寻找美貌舞女
的路上。
第无数次无视来自路人的异样眼光，宋葙终于忍不住朝阿郸小声抱怨道：“我到底为什么要带着一大群人——”
“去烟花柳巷找舞女！”
烦躁烦躁烦躁生气生气生气想杀个什么人冷静一下要不然就那个吧对就那个嘴里嘀咕着妖女的死男人——
“祖宗！我求求你冷静！”猴子惊恐地在脑海中叫着，她不耐烦地捂了捂耳朵，指着不远处那个同猴子一样作惊恐状的男人：“他骂我妖女！”
四周聚集的路人不约而同地一静。
有几个相互熟识的面面相觑：呃，其实每个人都在心里这么骂的吧……
猴子有气无力地呻.吟道：“我的姑奶奶……”却是不敢再劝了。
遥远的某处，猴子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自己招惹这么个阴晴不定的疯婆子真的没问题吗！不会哪天就被她一个心情不好拖出来砍了吧……哦还好没告诉她真名……冥帝！出来挨打！
宋葙微微一笑，干净利落地抽出了身后侍卫腰间的佩剑，缓缓朝那个已经惊坐在地上的倒霉鬼走去，所到之处，人们都害怕地让开一条道来。
剑尖直指那人的鼻尖：“你知道，上一个骂我是妖女的人如今怎么样了么？”
瘦小男人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盯着悬在鼻尖上几分的锋利，活生生成了个斗鸡眼。
宋葙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掀赤红色的繁复裙摆，俯身凑近那人，对着那双可怜的斗鸡眼轻声道：“明年清明，你是寻不到他的，因为他早已神魂俱灭了。”
她刚欲痛下杀手，却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极小的力道拽了拽。
还以为是哪个一样不怕死的上来阻挠，回头发现居然是阿郸。
“乖，听话。”宋葙保持蓄力前刺的姿势，用未持剑的右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顶，慈祥地笑着：“等我料理完这个死人再来料理你。”
阿郸怔了怔，只当方才宋葙眼底跳动的幽蓝火焰是错觉：“夫人，奴有一言。”
宋葙早已转过头，仔细研究着以怎样的角度刺下去更痛苦，闻言只是随便应着：“有遗言就说。”
“夫人，是不是妖女只要自己明白就好了。”
她的动作僵住了。
“是非明辨自在吾心，何须他人置喙？”
瘦弱男人庆幸地看着面前的“妖妃”妲己脸上露出了一点迷茫，然后她眨了眨眼，慢慢放下了剑。
她放下了剑！放下了剑！
天不亡我！他觉得自己快要哭出声了。
屏蔽掉脑海里痛哭流涕叫着“阿郸小可爱呜呜呜呜救我狗命好评！”的奇怪声音，宋葙垂下了头。
“可是……”
可是……他们所有人说的都没有错，我确实，是妖女。
所能做到的，就只有用武力让他们闭嘴而已……我实在，听着心烦。
“算了。”然而很快的，宋葙就抬起了头，恢复了那一贯的妖艳贱货版骄傲。
她丢开剑，朝那一脸劫后余生的男人挑了挑眉：“感谢那边站着的小姑娘吧，你活下来了。现在，滚出我的视线。”
目送着那人屁滚尿流地跑远，宋葙打了个哈欠，任由阿郸为自己披上藏青云纹长披风，系带子的间隙，她含笑道：“不曾想到我们阿郸也是个文化人。”
阿郸清秀的瓜子脸浮上两朵红云，忙否决道：“夫人抬举了，奴没什么文化，那是……母亲教导奴的，是奴家里的家训呢。”
“这样啊……”宋葙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好似没听阿郸说过家里人。”
阿郸抿唇笑着：“奴家里有五口人呢，父亲母亲，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家里最有文化的，当属奴的母亲了。”
宋葙还欲再问，阿郸却已退了开来：“系好了，夫人快去红颜坊吧，再晚宫门就要落钥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垂首轻语的阿郸一眼，便招呼着身后乌泱泱的侍从卫士向目的地走去。
阿郸低着头随她行走，模模糊糊听自家主子嘀咕了一句：
“不用听人交代遗言了，挺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红颜乱（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