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眠》常怀山

21、第 21 章

　　二十一、
　　夏川的营业时间是下午四点半至凌晨一点，她在夏川的门前踌躇了一阵，选择走进了阿吉烧烤店，因是专做外卖生意，店里的座位仅有三张方桌和吧台前的那四张椅子，整体上稍显得有些逼仄
　　“一份韩式拉面“她走到吧台前的空位坐下，将包放在了左手边的台面上，仰颈盯着吧台墙壁上挂着的一个个木制餐牌，从饭前小点、烧烤到主食，她选择了一份韩式拉面
　　“好的”站在吧台里擦着玻璃杯的老板应道，她看着他老板到出餐口的窗口边上，推开了小推窗，对着厨师重复了一遍她点的食物后，所幸就半倚着出餐口的台面和厨房的人聊起了天，谈的早上菜场的鱼获，晚餐的食材等
　　此刻，她想起大德说阿吉烧烤店是一家夫妻经营的小店，丈夫长春负责接待客人，妻子阿吉负责厨房的事宜，二人的谈话充满了温馨的日常
　　“你应该点一份烤翅”坐在她右手边的座位上喝酒的老者忽然出声提议着，她谢绝好意地对着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老者那张苍白中泛着点红的脸说明他的酒已上脑，额角上的老人斑和花白的头发预示着他生命如将熄的火焰，他是个完全的老人了，她收回了探究的目光，继续盯着那一个个挂着的餐牌
　　“韩式拉面”老板隔着吧台一只手托着碗底，一只手搭在面碗的侧边，将面碗递送给她，她小心地接过，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谢谢”她接过老板递来的勺筷子，边道着谢，鼻尖全是速食面的香气
　　“长春，两份米酒，两份烤翅”老者自然地唤着老板的名字，要了两粉米酒和烤翅，她只管低头吃面，不做他想
　　韩式拉面即是韩式速食面，另加了鸡蛋与菜料一同煮好的成品，与在自家煮的速食面并无差别，她是突然想吃速食面了
　　“给你”她的面食尽后，盯着餐牌想着是否该要一份烤翅的时候，老板正将烤翅递给老者，烤翅散发出的诱人香气使得她下决定，她正欲张口要一份烤翅的时候，老者将一份烤翅摆到她手边，似是要请她吃
　　“不用了..”她客气地推说着，她不明白老者请她吃烤翅的缘由
　　“喝酒吗？我想你是会喝酒的人”老者并不理会她的推脱，将一瓶米酒和一只酒杯摆在了烤翅盘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她虽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收下了老者的好意，那张苍白的脸和眉眼看起来十分慈善，他不至于会害人，她心中是这样猜度的
　　“我从前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女孩子，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小安，小戴还是小张，无非是这三个名字中的一个....”老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后，眼神迷离地望着吧台的墙壁，开始了自说自话，尽管她没有在听的意思，他也毫不介意地叙述着他的故事
　　她一面吃着烤翅就着米酒，一面听着老者的故事，一个闲暇的午后听一段故事，无疑是个极好的消遣
　　“谢谢你肯听我讲这么久的话，这餐饭算我的，长春，结账“老者将故事说完后，满足地向她道谢，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从裤袋里掏出钱包来，要替她结账
　　“不必了...”一如适才发生的事一样，她没有来得及拒绝，老者已将她的帐一块结了
　　“真是谢谢您了”她站起身来，恭敬地向着老者道谢，她什么都没有做便得了这一顿免费的午餐，还是有些惭愧的
　　“不客气”老者冲她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转过身，走出了烧烤店的门，一切都像有预谋般地迅速地发生、完结，她想他或许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一个人来听他讲完他的故事，一个怀揣着故事的人讲完故事就该离场了，她又想起了周昶
　　她将瓶中的米酒饮尽后，看了看腕表，时间是下午五点零六分，她竟然在这里听了两个多小时的故事她觉得不可思议地站起了身，抓过自己的包包，推开烧烤店的门，来到大街上
　　天色是黄至黑的渐变，透过屋檐，她可以看见那抹黑正在扩大，以滴落在纸上的墨点绽开的方式慢慢地吞噬其他的色彩，她甩着包，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微醺但不至醉的程度，她来到夏川的门前，拉开门，入了内，她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
　　“威廉，来一杯麦芽啤酒”她将包丢在吧台面上，用左手挠了挠耳朵，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可能是酒劲上来了
　　威廉给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向右看，她向右转过脸去，周昶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即刻将脸转回来，左手扶额地低着脸只觉得冤家路窄
　　“小袁”周昶紧挨着她站着，她看见那张脸上写着他有许多话想跟她说但不知该从何说起的犹豫
　　“有事吗？”她接过威廉递来的扎杯，冷淡地问着周昶，她并不想听他说任何理由和借口
　　“你生气了？她是我在聚会上认识的一个朋友的朋友，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误会”周昶的脸上露出了你果然是吃味的神情，这种不具说服力的台词，她早已经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你不必跟我解释”她掏了掏左右耳朵后，端起扎杯，准备换个位置，她不想听他解释那些事，从前是这样，现在亦是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关系，我真的只想跟你好好地在一起”周昶抓住她的右手，不肯放地与她拉扯着
　　“放手”她警告着周昶放手，那张看起来无害的脸令她十分恼火，她的恼却是更多的是在恼自己，此时此刻，她还舍不得说过重的话，免得伤害周昶的感情
　　“我不放”周昶不肯地摇了摇头，双手抓着她的右臂，死活不肯放手的模样令她的心里生出了更大的悲哀，她转用左手拿着扎杯，狠狠地将啤酒泼在了周昶的脸上，惊骇、错愕的神色在那张满是啤酒液的脸上呈现着
　　“我想泼你酒很久了，你凭什么认为你忏悔，你改过，我就会原谅你，我们就能如从前一样好好地在一起呢？我又不是圣母，我是个人呐，一个活生生的人呐，你明明知道我都知道你所有的事，你还是要做，可怕不是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犯了多少错，而是我们都心知肚明还要假装着什么都没有的模样在一起生活，我觉得恶心”她痴笑了一阵后，将松开了抓着扎杯的手，扎杯摔在了地上碎裂的声音使得酒馆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她斥责周昶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被扩大
　　“小袁”周昶呆呆地望着她，他没见过这样的沈袁，周昶觉得慌张是正常的反应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周昶，这些年就当是我欠你的债，我还你了，我们两清了，好吗？”她低声说着，怒气发过后，她的酒醒了两分，抬起手来，本想用衣袖替他擦了擦脸上啤酒，可想到现在的情况，她不应该这样做，右手握成了拳头后又放下
　　周昶仍旧是那样呆呆地看着她，满是迷惘地盯着她，像一只在等待救赎的羔羊，等待她对他张开怀抱
　　“你不走，我走就是了”她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对视，从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将钱放在吧台上，略带歉意地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以着极快地速度逃离了夏川，她跳上了一辆出租车，逃离着她不想面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