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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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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抬起眼来看他，走在尸山血海里的那一个少年，黑兽狰狞地撕咬着敌人，要将血肉都一并吞噬干净。
自那一天起，简·萨默斯就想要加入港口黑手党。
02
前来接线的小哥面带犹豫，跟我说港口Mafia其实没什么好，成天打打杀杀也没什么意思，到最后连尸体都看腻，又苦口婆心地劝我，用劝勉小孩子从良的语气，叫我不要误入歧途。
我蹙起眉头来，说：“我以为各行业的工作者都会以自己的工作为荣？”
“嗨。”接线的小哥说，他叹了一口气，又摆手，“哪有那么多好事呢小妹妹，你看你年纪轻轻的，二十岁，花一样的年纪，干什么不念个正经大学，非要跑到地下世界里来。”
“这样不好，”小哥顿了顿，又说，“像我们武斗派那个芥川先生……他也是，年纪轻轻地就来了，据说是被当时的干部拐进来，然后就一直很有执念。也当不上是好事吧。”
“执念是好东西。”我轻声说，“至少不是魔障。”
03
我好像从哪里听到过一句话，说执念不成便成心魔，心魔的名字是求之不得。
04
托异能的福，我知道了很多我本不该更不能知道的东西。
比如说四年前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叛逃，炸了另一位干部中原中也的车，还让武斗派的头头芥川龙之介有了心结。
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至少我觉得很无聊，也不是很乐意去跟同事们谈这些东西。
“萨默斯！”
办公室的同事叫我的姓，臂弯里揽着一摞层叠的资料，从门口探出头来，问，“中午一起吃饭吗？”
“啊。”我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可以呀。”
这位同事叫夏树静子，据我所知，同那位叛逃的干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很不可描述。
说不清是情爱还是其它。但我看得出来，夏树的眼里是有执念的。
说不清道不明，执念这种东西究竟会给人带来痛苦还是快乐。
05
还有一件事，夏树静子跟芥川龙之介挺熟，二人出于同源，曾经都是太宰治的部下。
06
在我询问夏树有关芥川龙之介的逸事时，后者正面无表情地戳着盘子里的小牛排，在纠结到底要撒黑胡椒还是番茄酱。
“啊，你说龙之介？”端庄的黑发美人说，利落地执起刀具切割牛排的筋肉。
夏树静子用熟稔的语气说出那个名字，漫不经心地撒了胡椒粉下来，用色泽浅亮的银叉戳尚存血色的肉食，“怎么着，你想泡他？哎呀还是别想啦，龙之介铁石心肠，为人铁树一样。”
“铁树你晓得吧。”她撂下叉子，跟我比划，手势婉转灵动，“我们东方的一些混账话，谚语，叫铁树开花。”
“……但是铁树不会开花吧。”我一字一顿地说，目光有微微的迷茫。
“噗。”她笑，温柔地解释，“正是因为铁树不可能开花……所以才说他难泡嘛。”
“啊。”我说，“但是放弃也不太好吧，我就是为了芥川先生才加入港口黑手党的。”
“……为了龙之介？”夏树的表情一瞬间很惊恐，并且不再端庄，“为什么是他……原因呢？理由呢？虽然龙之介的确是病弱系的贵公子但他脾气很不好啊！”
我咳嗽了几声，希望夏树能意识到她背后站着沉默的芥川先生。
夏树并没能意识到，还在滔滔不绝，说我跟龙之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可惨得很，趴在地上一点美感都没有了，还试图捅前辈我，啧啧啧。
我说：“……那前辈，你看一看身后吧。”
“啊？”
夏树茫然回头。
四目相对，黑兽从衣摆间冲过来，模样极为穷凶极恶，誓要咬断前辈的喉咙。
前辈很机敏，微微侧头，光刃斜飞，切断了凶兽的头颅。
“好险。”她语气轻松地说，其间意味不慌不忙，未乱方寸，很是明快。
黑发女孩儿抬了下巴，表情矜贵又嘲讽，说：“你自己看看，龙之介。不是我说你，是你脾气确实不好。”
“……闭嘴。”芥川说，他轻咳几下，眉头拧起来，青年削瘦颀长的手指叩击在光滑的实木椅背上，传出笃笃音响。
微微地蹙起来的眉，苍白的病弱的面容。和，染上霜白的发尾。
他偏转过眼眸，色调清冷的灰色瞳孔如琉璃一般镶嵌在眼眶当中。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冷清薄情，冰石雕刻堆砌，寒光照雪，淡淡然生辉。
07
他挑眉，那双极美的眼睛微微敛了光华，神情冷淡地看过来，下巴轻抬，颈项线条脆弱高贵。
我不晓得“为了芥川龙之介加入港口黑手党”这句话他有没有听见，但我很坦率，无所畏惧地抬起头来，说芥川先生您好，日安，我叫简·萨默斯，是个文员。
他听到我是个文员，眼眸就厌倦似地垂下去，神色很是寥落冷清，好像孑然一身的野犬在嘶吼，却没有那种展示自己伤疤叫人同情的意思。
归根结底大家都是黑手党，尤其芥川龙之介还不是那种混日子的，性子自然要硬朗许多——至少比之他那孱弱的美貌要更加硬朗。
08
我觉得我心中的这些碎碎念千万不能让芥川龙之介听见，不然一定会被五马分尸，被罗生门捅个对穿，头颅挂在港口黑手党的大门上，洋洋洒洒地写“简·萨默斯斩首于此”。
我不要这样，这跟明目张胆地说我是个变态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我觉得头皮发凉，这些可怕的念想一路从天灵盖蹿到尾椎骨，冰冻了整个躯干。
09
我说我想泡芥川龙之介的那句话他应该没有听到，因为他此刻面色很镇静，持重又沉着，一点表现也没有。
这样就很好，一厢情愿不需要有其他的人知道。
夏树静子算个例外，女人嘛，一起谈八卦就挺好，只是不要让男人知道。
10
芥川龙之介没有多和我们两个说话，接了个电话就先行告退。他走得匆忙，清瘦背影夹了风尘仆仆，格外决绝。
夏树吃完了她那块小牛排，动身去送盘子，回来之后怜悯地看我，说简，龙之介真的很难泡，不如你换个人转换目标吧。
“比如？从干部下手的话……中原先生行不行？”我顺着她反问，虽然我本人并没有移情别恋的意思。
结果夏树说：“别别别，千万别，中也先生他可心有所属，前些日子睡了一觉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对他的现任下属似乎很情有独钟……打扰别人恋爱要被驴踢的，他你可泡不得。”
“……哦。”我说，“那，森首领？”
“……你胆子好大啊。”她说，无语凝噎。
11
后来有一件事悄无声息的发生，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确确实实地改善了我和芥川龙之介的关系。
12
先前说过我是个文员，坐在高楼广厦里整理文件的那种文员，理应手无缚鸡之力。
但我不但有缚鸡之力，还能凭异能力徒手干翻彪形大汉。
我的异能力，『黑暗前的夏天』，是能够操纵影子的异能。
通过影子攻击或吞噬都做得到，连侦查也不在话下。我的异能甚至能做到自成空间，得以囚禁。
13
就是这个异能力、『黑暗前的夏天』——正是它让我和芥川龙之介产生了交集。
14
细雨廉纤的秋季，武斗派那边有一个任务要出，是说海外有艘游轮要来，而那艘游轮里载着港口黑手党想要的东西，所以要去黑吃黑，这样掠夺。
我一介文员，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夏树闲来无事跟我小声BB。
夏树也是武斗派那边的，只不过不思进取也不屑于去争高位，所以安详地当了个万年老二，排在芥川后头。
这次行动本应该带上万年老二，但万年老二姐姐她有事走不开，就拽了我去给芥川当司机。
对此我感激涕零，说静子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我爱你一辈子。
静子说滚啊，别的姑娘花香遍体，为什么你这娘们儿五毒俱全！
“你不爱我了吗？！”我震惊，开始假哭。
“我就没爱过你好么，你不要再搔首弄姿勾引我，老娘心里已经有人了。”然而她十分冷漠。
我叨咕了一声罗刹女，结果叫她听见，面带微笑地把我丢出门去。
我恨。
15
去港口的路上我心无旁骛地开车，芥川坐在后排，沉默不语，间或咳嗽几声，侧过头去看风景。
心里头有一点小激动，于是我故作漫不经心地递出去一个话头：“芥川先生，以前就和静子认识吗？”
芥川又咳嗽了一声，而后抬起头来，极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眼风如刀，无端生冷。
“夏树和你讲的？”他咳嗽着，缓慢地说，“在下和她……算是有一段渊源。”
我一惊，心说静子唬我，你俩怕不是前任的关系！
于是赶紧追问：“是恋爱方面的渊源吗？！”
16
此话一出，我和芥川都愣了。
对不起，简·萨默斯是个傻逼。
17
“……别开玩笑了。”许久后芥川别过脸来，我从后视镜里看见他苍白俊秀的脸，又同他四目相对，“那个家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曾经……算是同事。”
他又咳嗽起来，或许是因为咳得太过猛烈，连脸颊都浮出红来。
我生怕他还没上战场就咳出血交代在车上，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递过去，问芥川先生您没事吧，要不要喝水？
芥川说没事，让我专心开车。
他端详了一会儿我的帕子，目光扫过上头绣着的隽秀山水和展翅欲飞的鹤，连隐藏在角落一隅的樱花瓣也收进眼底。
然后他用我的手帕掩住嘴，再度咳嗽起来。
18
“多谢。”咳过之后，芥川轻声说，眼风扫过来，眸子里盈着的清冷雪色似乎也款款化开，逐而绽出莲来，“很古香古色的帕子。我会清理后归还。”
我说不用还的，一方帕子而已。
他却执意要还回来，这个清减瘦弱的青年此刻的目光居然十分有神，又显现出那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来。
藏在黑暗里头的孤勇，就这样随着那一丛莲花缓缓探出头来。
19
到了港口，芥川下车去跟对方进行武力交涉，我留在车里嚼口香糖，百无聊赖，十分无聊。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那艘停靠的游轮上传出枪声阵阵，那声音实属刺耳，特别扰人，蛮不讲理地划破了这一方天地里宁静的表象，算是彻彻底底地挑起了狼烟与战火。
我算了算时间，觉得以芥川龙之介之能，大概再过个十分钟他就能得胜归来，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等待。
20
结果十分钟过去，他没能回来。
我当机立断，发动了『黑暗前的夏天』。
21
黑影回馈给我残酷的情报。
血海，敌方有个克制芥川异能的异能者，粗略看来，他的异能应当与刀刃有关，能轻而易举地突破罗生门的防御与攻击，径直将那黑兽的首级斩下。
芥川此次出行也带了部下，是一小支持枪的部队。
最开始听到的枪声很快隐没，消失不见。我想拿大概是因为，双方只剩下了两位异能者吧。
22
『罗生门』做不到的事情，『黑暗前的夏天』能。
23
我觉得我此刻必定如神兵天降，也必定帅得惨绝人寰。
脚踏祥云而来，阴暗不详的黑影化作晦涩明暗的手臂，尖锐修长的指甲如恶鬼般惹人心悸，就这样将那个异能者拖入地底。
然后进行惨无人道的蹂.躏。
我很讲分寸，没能杀死他，只是把他关进黑暗的空间里冷却他的脑子，等回总部再由首领发落。
发落是轻是重都无关紧要，我俯下身去半跪，单手托住芥川的后脑，手指颤抖着去抚触他紧阖的眼睫。
“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嗽起来，破坏了美人入睡的静美画面。
哦，挺好。他没有死掉。
24
“您太不小心了，Mr.芥川。”
我火急火燎地开车回总部，在那之前已经给静子打了个电话，叫她差人来清理尸体。
芥川躺在后座，目光空茫地凝望汽车内部柔软的顶，浅薄的灰色绒毛覆盖在那里。
说实话，那种颜色很像他的眼睛。
我以一个没背景的小文员的身份训斥他，而芥川乖顺出奇地听我骂他，只是有一个顷刻，在我说完某句话之后，他撑起身来，透过后视镜望进我的眼底。
“我没有结婚。”他说。“不是『Mr.』。”
“……好好好您没有结婚，依然年轻。”
25
确实没有考虑到。
那句“Mr.芥川”是不经大脑就滚落出来的东西，因为我确实挺着急，差点蹦出英语来，只是在最后刹住车，说了一个英文单词，Mr.Akutagawa。
结果他跟我说他没有结婚。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当代男青年难道都这么注重年龄的么。
我很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26
历经游轮事故，我一战成名，原先刻意隐瞒的异能也被挖掘出来。
森鸥外首领，那个老男人就笑眯眯地撑着腮跟我说，人才应当得到重用，萨默斯君你去武斗派吧。
然后我就去了，成了三把手。
万年老三。
27
后来首领为那支战死的部队举行了葬礼。
我也去了，跟随芥川和静子。作为武斗派的三把手而去。
28
举行葬礼的那一天下了雨，横滨仍然是薄凉的秋季，细雨濛濛地下，拂过眉角眼梢，湿润了未经遮盖的脸颊和脖颈，乍一看有如泪痕滑落。
只是没有人哭，因为黑手党这一行实在过于残酷。
这一次的死者里有之前跟我接线的那个小哥，我终于搞清楚他的名字，叫三岛由纪夫。
他说得很对，黑手党没有什么好，我现在这样是误入歧途。
29
芥川龙之介站在我斜前方，我能清晰地看见他微微垂下的睫羽。
细雨压下鸦青的睫，吞没了囫囵的念想。
30
我不当文员了，和静子在同一楼层工作，享有独立的办公室，宽敞舒适，还有台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咖啡机。
我还有直属部下，比我年幼几岁的小姑娘，好像刚刚十八岁成年，眉眼里的稚气化不开。
31
小姑娘平日里不用干什么活儿，因为我是很宽和仁义的上司，只差她给我泡泡咖啡，我们两个一起偷浮生半日闲。
有一天办公室的咖啡机坏了，小姑娘去隔壁静子的办公室借用咖啡机，回来的时候两手很满，左手咖啡，右手执了一束花，含羞绽放的四照花。
32
我问这花这谁送的，小姑娘结结巴巴，说是黑蜥蜴的立原先生。
33
我上网查了四照花的话语。
请接受我的思念、永恒、回礼。
我以为我跟黑蜥蜴的立原没什么交集，连句话都没有说过。
不应当。
34
后来有一天我溜出办公室，出门跟静子吃小牛排，回来的时候发现芥川站在办公室门口，把手里的一捧四照花交给小姑娘，还义正言辞地跟人家说千万不要让简知道是他送的，要是问起来……这一次就说是广津。
小姑娘也煞有介事地点头，表情庄重，说我懂，芥川先生您放心，请您加油，祝您早日追求到萨默斯小姐。
芥川颔首，说承你吉言。
我沉默了。
敢情这一个月的花都是你送的啊？？？
35
“不用拿广津先生扯谎了。”
我微微一笑，从角落里走出来，让小姑娘回屋泡咖啡，又说我自己要跟芥川谈人生，叫她不要怕，不会开除她。
小姑娘一听自己不会被开除，很畅快地松了一口气，用口型跟芥川说加油，芥川先生我支持你。
芥川还回话了，也用了口型，说多谢。
？不是，你们俩当我是瞎的吗？？？
36
“你实话跟我说。”我诚恳地看向芥川龙之介，问，“芥川先生，你喜欢我吗？”
芥川先生别过脸去，耳根染上微薄的红，格外动人。
他是这样一位孱弱的青年，面容散发出一种病态的美，很不恭敬地形容，说是病美人也无妨。
“你躲什么玩意儿。”我说，大胆又强硬地扣住他的五指，举起手来在他眼前晃荡，“你看见这是什么了吗？”
“……什么？”他转过脸来看我，却没能看得明白。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我缓慢地说，“你个棒槌，我也喜欢你，并且很久之前就想泡你。”
仿佛晴天霹雳，皮卡丘抖着尾巴，从双颊劈出一道十万伏特来，狠狠地将芥川电了个外焦里嫩。
他罕见地目光呆滞地回扣住我，手指带了点儿力气微蜷。
“那么事到如今。”他微微笑起来，眉宇之间的冷冽终于化开，“简·萨默斯小姐，请回应我的思念。”
37
芥川龙之介是传统的地地道道的日本人，没有情史，虽然表面上是个冷酷无情的黑手党，但背地里却是个纯情Boy。
我教他怎样接吻，舌尖探进他的口腔，细细地拂过每一处湿润。
芥川是个好学生，学得飞快，很快就能自己掌握节奏反过来亲吻我。
38
之后亲了个爽。
39
我从英国千里迢迢地来，在横滨的港口对芥川龙之介一见钟情。
我至今仍然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和静子说我喜欢他的那句话，但时至今日我已经满足。
两情相悦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至少这一刻，我觉得我是幸福的。
40
简·萨默斯的一生平淡无奇，她经历离别，背井离乡只身一人来到横滨。
但她也品尝到了爱情。
那是非常美好的情感，是人类一辈子都甘之如饴的甜蜜。
四照花传递爱情，从最初的那个港口到最后的那个角落，这一段恋情也由秋季的横滨，携着潇潇清雨绵延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夏树静子算个联动，是隔壁《先生今天也大有问题》的女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