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越飞雪》落落五千

4、狼影

　　遥飞雪昏昏沉沉地倒在宁尘歌的背上，比第一次宁尘歌遇到他时更加狼狈。
　　还是少年，却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勇敢又让人心疼。
　　宁尘歌摸了摸遥飞雪搭在他肩上的手，柔声说道，“以后你就跟我一起行走吧。”
　　陷入昏迷的遥飞雪并未听见，他被这个人护在背后，由他带出这个炼狱之地。
　　临仙门的弟子们围了上来，想要将擅闯入山的人围杀，不过实力相差太大，众弟子甚至连宁尘歌的衣袖也碰不到，只觉得一阵强劲的气流席卷全身，在恢复视线之时，人就已经脱离目光之外了。
　　宁尘歌不喜欢杀人，他讨厌血的味道。
　　虽然——
　　他脚步挪移之间，突然浮现出一道剑阵！
　　无数利剑从天而降，眼看就要将宁尘歌穿透，宁尘歌无奈地叹息一声，抽出腰间佩剑，斩落朝他飞来的剑。
　　一阵刚歇，一阵又起。
　　临仙门千年大派，又岂是能让这个擅自闯山的贼人逃离，只需一环扣一环的阵法，消耗阵法中战斗的人的功力，待他气空力尽之时，再将他一击毙命。
　　虽然宁尘歌并不将这小小的阵法放在眼里，可他有遥飞雪需要保护，而这阵法一阵一阵，消耗人的耐力体力，着实凡人。
　　他本不想现出元身，但遥飞雪的伤势却是不能再拖了。
　　无可奈何之下，宁尘歌仰天长啸，一阵风沙过后，人已消失，却见一匹巨狼背着一个人立在阵法中央。
　　“居然是妖！”方晟苑失声尖叫。
　　此妖虽是妖物，可在闯阵之时，阵法感觉不到他的一丝妖气，只有在他现出原形之后，强烈的妖气直透过剑阵，弥漫在临仙门四周。
　　巨狼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漫天的宝剑从四面八方朝它飞来，化作原身的的宁尘歌不怕这些凡间锈铁，剑阵不能伤他分毫。
　　脚踩在阵法上，却让阵外之人胆寒，长啸一声，妖气爆冲，竟硬生生冲破临仙门伏恶阵。
　　宁尘歌走到了方晟苑的眼前。
　　方晟苑提起宝剑，还想再施展武功，宁尘歌一狼爪拍了过来，将他的全身功力废了九层。
　　被狼妖一击，方晟苑全身筋骨俱断，摊到在地。
　　想要追击，已无能为力。
　　方晟苑一咬牙，眼神一凛，用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狐妖遥飞雪与狼妖宁尘歌合谋夺取遥家宝剑长安古意！”
　　临仙门许多弟子本不知道自己的门派在私底下追查长安古意，但他们很多人都是见过遥飞雪。
　　只见长了狐狸耳朵尾巴的遥飞雪被一匹巨狼驮着冲出了临仙门的阵法，弟子们无不震惊。
　　没想到遥家小公子竟是妖怪！
　　宁尘歌为北境之人，单知道中原对妖族素来有些歧视，便不以真身行走，未曾想到中原人对妖族不仅仅是歧视。
　　他不知道这些，只想背着遥飞雪赶紧出走找，一个地方安置下来。

　　遥家幼子遥飞雪真身是狐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江南北。
　　江湖人议论纷纷。
　　上古时期，妖王九尾狐祸乱天下，神明降罚，天诛妖王，妖王含恨，以九尾之骨，合铸妖剑，遗留世间，在千年之后被暴君焱所得，焱又以妖剑征战天下，民怨四起，至此之后，修道之人便对妖族赶尽杀绝，只有在深山老林里还有一些修妖道的小妖。
　　“果然是祸害人间是狐狸精，这遥飞雪的生母并不是遥家大夫人，而是他爹遥岭在外面养的一只狐狸精！遥夫人好歹是大家闺秀，也只能忍气吞声，还把小狐狸精遥飞雪抱回家养，只是不曾想，这只小狐狸精恩将仇报，为了拿回他祖宗的尸体，把遥家全家都给杀了！”
　　江湖里的传闻，传得有模有样，把遥飞雪的灭族之仇，全按在他自己的身上。
　　宁尘歌刚从临仙门里出来时，还想下山找一找大夫，可惜的是，他一进医馆，便有一堆自称正派的卫道士，要他将遥飞雪和长安古意一同交出。
　　他们自然不是宁尘歌的对手，奈何不了这只上百岁的大妖，一眨眼的瞬间，连人带狼的就不见了。

　　长安古意强大的妖气在遥飞雪的体内冲撞，又进一步地加重了他的伤势。
　　宁尘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可以安置人的山洞，这才把他放下。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他们还只要长安古意，现在连你人也要了。”宁尘歌叹气，“把脉这种事对我来说太困难了。”说是这么说，宁尘歌还是牵起了遥飞雪的手腕，替他把脉。
　　当他的手接触到遥飞雪的手腕时，宁尘歌一惊。
　　虽有狐妖的模样，但遥飞雪确实是人，难怪他的伤势会如此严重，强大的妖气注入高手的身体，他们都不一定可以吃得消，可眼前的少年体内的妖气如此剧烈，他竟承受了好几日！
　　同样是妖，宁尘歌自然有办法纾解他体内横冲直撞狐妖气息。
　　他提起遥飞雪的手，替他收息吐纳体内的妖气，让妖气流经四肢百骸，随着一声长叹，遥飞雪渐渐地睁开了眼。
　　“尘哥哥，是你！”
　　遥飞雪的第一个动作不是起身寻剑，而是捂住了他脑袋上生出了两只狐狸耳朵。
　　“没事。”宁尘歌被他的这个动作逗笑了，将他的手拨下，嘴里轻喊道，“闭眼。”
　　遥飞雪乖乖地把眼睛闭上。
　　宁尘歌甩了甩脑袋，又对着遥飞雪喊道，“张眼。”
　　遥飞雪一张眼，就是一个也长着尖尖毛毛的耳朵的宁尘歌。
　　“飞雪，我是妖。”
　　听见这句话的遥飞雪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但他还是实话实说，“我不是，我并非尘哥哥的同伴。”
　　宁尘歌摇了摇头，“都得怪你，害得我刚刚进到中原就被一群人追杀，现在你不想成为我的同伴我都不答应。”
　　遥飞雪忽的抬眼，看向宁尘歌，“尘哥哥，我将长安古意放在——”
　　“你又想让我保护那麻烦东西，然后自己去跟家人团聚吗？”宁尘歌轻拍了一下遥飞雪的额头，“自己家的东西自己保护，不要麻烦外人。”
　　“不过——”宁尘歌话锋一转，“你身上妖气浓烈，就算随身携带长安古意，也不可能幻化出妖狐特征，你是将剑封印在体内了吗？”
　　遥飞雪摇头说道，“我的确在体内封印了东西，但不是长安古意，而是剑鞘。”
　　宁尘歌一惊，“仅仅是剑鞘吗？”
　　遥飞雪点了一个头，“妖狐之族的妖力全封印在狐尾之上，九尾为妖狐顶峰，狐王九尾之力均在长安古意，仅是一把剑鞘即可让人生出妖狐之族的特征，足以见得长安古意威力之巨，万不能落入贼人之手。”
　　“剑鞘与剑分离——”宁尘歌忽然开窍地想到，“你将剑鞘封印在身上，是想让世人的目光聚集在你的身上，真正的长安古意便能安全。”
　　遥飞雪沉默地点头。
　　许久他才开口说话，目光向着山洞外密密的丛林，“世人皆将妖修认作为邪道，可是却很少有人不觊觎着妖剑，说到底，他们既渴望着力量，又害怕被强大的力量压制。”他转头看向宁尘歌，“尘哥哥，我是人类，并非妖物。”
　　“我知道，”宁尘歌摸了摸他的头，“你是人类或是妖物于我有何关系？”
　　遥飞雪的眉头紧锁，满面忧愁地讲到，“尘哥哥是北境之妖，大概不知道中原对妖修是有多歧视，对于妖物，若是美貌如狐狸、兔子、孔雀等修炼成人形，便会被江湖中的妖贩子收去，流入烟花之地，若是修炼成人相貌丑陋，江湖之中自称正派之人，便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宁尘歌点了点头，这才了然道，“难怪北境之妖，皆是化作人形才敢来中原做买卖。”
　　遥飞雪听了宁尘歌的话，好似还有些不解，他歪着头问道，“妖物身上皆有妖气，北境前来做生意之妖，身上很少带有妖气。”
　　“按照你这么说的话，中原之妖近乎灭绝，更不可能修炼到我们北境这种程度，穿越无尽雪原之妖必定身怀绝世武功，而达到一定境界的妖，身上的妖气就可隐藏。”宁尘歌回答道。
　　遥飞雪这才了然。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宁尘歌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倒霉的少年聊天，而遥飞雪对于北境之事知之甚少，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遥飞雪脑子里思索了一下，才想起眼前这人是求医问药而来，而今被自己连累，才刚踏进中原就被一群人追杀拦截，他想救的人，也会因为他而——
　　想到这里，遥飞雪还是开口了，“尘哥哥，对不起，因救我，你的求医之路——”
　　宁尘歌有些受不了，他无奈地摆摆手，“你是我自愿要救的，后果如何，你还担心我一只北境大妖承受不起吗？”
　　“不，不是的！”遥飞雪连忙否决，“我家世代传承长安古意，自然是知道妖的能为，只是不想将你连累罢了。”
　　“连累什么？”宁尘歌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四舍五入下来，你这把剑也算我的同族了，同族保护同族没什么大不了的。”见遥飞雪还坐在那里，宁尘歌对他伸出了手，“愣着干什么，起来，现在你和我都需要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