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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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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玉掀开车帘,笑道:“苏学士是朝廷重臣,想必明日就要上奏皇上,拓宽京城道路了。”
前方桥帘开处,露出一个紫袍玉带,面容清逸,一派儒雅之风中年官员,并不似茗心所以为的怒容满面,也没有摆出官威,只是笑道:“纳兰公子何出此言?”
纳兰玉悠悠一笑:“我的马车,大人的桥子都并不算大,偏偏撞在一起,可见是京城的大街太窄了,自然需要拓宽以利百姓,你说是也不是。”
当朝翰林院大学士苏如海击掌大笑:“唯得公子,方有如此妙语,本官无非见着风和日丽,乘桥出来闲逛。素来敬慕公子风雅,远远见了公子的马车,便想与公子同车共游,一畅胸怀,不知道公子可看得起本官这等俗物。”
纳兰玉浅浅一笑:“大人是当朝硕儒,文坛泰斗,能得大人教益,正三生之幸。”
苏如海面带微笑,从桥中出来,就登上了纳兰玉的马车。
纳兰玉信手放下车帘,慢悠悠道:“茗心,咱们也不急着回去,你赶着车,在京城四周,逛逛吧。”
茗心应了一声,甩甩马鞭,赶着马车慢慢走。
苏如海的下人轿夫,则抬着轿子紧跟在旁边。
茗心一边赶车,一边竖起耳朵,想听马车里的动静。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刚刚在宫里,兰妃娘娘给自家主子难堪,这一出宫,这位一代名儒堂堂大学士的国丈爷,居然用一种近乎谄媚的态度来跟公子爷说话套近乎。
纳兰玉的马车里,有锦垫软靠,面前摆了小小案几,供着美酒鲜果,若是打开车窗,信马闲游,几个文人雅士,名儒宿宦,在车内寻章摘句,联词吟诗,倒也是桩雅事。
只是这位口称素慕公子风雅,有心共游的大学士,半个字也没提要把车窗的帘子掀开,同赏京师盛景。
只是笑容满面地问:“听说公子生辰就快到了?”
纳兰玉但笑不语,并不提醒他,自己的生辰从现在开始算还要整整八个月呢。
苏如海从袖中拿出一份礼单,轻轻放在纳兰玉面前:“今日出府之时,我已令管家照单子备一份礼物,送往相府,以为公子之贺,今见公子如此风采,倒恐这区区薄礼,实在轻慢了?”
纳兰玉笑一笑,也不去看那礼单,淡淡道:“难得大人如此热心,我若是推辞,不但是对大人不恭,对兰妃娘娘也是不恭敬了。”
苏如海也是微微一笑:“我那女儿自小娇纵坏了,有些儿小姐脾气,行事也不知道轻重,亏得圣上爱重,太后宽德,太皇太后包容,才勉强在宫中有一席之地。待我回去,就让夫人进宫去,好好教教她女子的贤德规矩,这才是侍奉主上的本份之事。公子时常出入宫禁,还望对她照料一二。”
纳兰玉悠悠道:“大人家教严谨,无需担心娘娘有失大家风范。我虽出入宫禁,终究只是臣子,哪里有什么资格照料娘娘,不过……”
苏如海就知道重要的就是这不过二字,忙正色道:“请公子指教。”
“指教不敢当。”纳兰玉闲闲道“兰妃娘娘是名门闺秀,幼受庭训,想必是贤良淑德,诸礼兼备,只是后宫之中……”他顿了一顿,才笑道“娘娘天性仁爱,宽容无妒,与众人相处,必是如同姐妹一般,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如海心中微凛,轻声道:“公子但言无妨。”
纳兰玉笑笑:“今日我入宫之事,想必大人已经知道,否则不会有这份礼单,也不会有这番拦路巧遇。”
苏如海的确是闻知女儿得罪了这天子第一宠臣,急忙前来弥补。官场之事,钱权交易,见不得人的诸般来往,大多都是隐晦的,暧昧的。他只道送上礼单,一切尽在不言中,却不料纳兰玉竟然出声点明,不免老脸一红“公子……”
纳兰玉一笑摇头:“大人不必介意,娘娘是君,我是臣,便是有什么不是,自是任打任骂。只是娘娘贤德,何故与我这臣子一般见识……”他眼中一派淡然笑意“我素来行为不检,有些不好的传言,也是应当的,只是娘娘何等人物,清贵非常,就算有一二流言,娘娘也不当理会,便是听,也不必去听。若没有人在娘娘身边多说,甚至闲言闲语之外,再加暗暗怂恿,娘娘何至……”
苏如海心中一凛,低低“啊!”了一声。
纳兰玉漫不经心道:“娘娘入宫不久,便宠冠三宫,陛下连续七日,宿在清兰宫内,宫中上下,无人不知,陛下为一代圣主,即宠爱娘娘,必是娘娘美貌之外,尚且德才兼备。娘娘这般贤德,自然是不会去问人是非,打听隐秘,宫中许多旧闻,娘娘想必是不知道的,只是旁的人,却心知肚明,比如当日……贤……”
纳兰玉只提起一个字,就闭口不言,慢慢地拿起茶杯,润了润喉。
苏如海却是神色凛然,就在车中,对着纳兰玉郑重施了一礼:“多谢公子提点,他日苏家能避大祸,得以全身,皆公子之德。”
纳兰玉笑道:“苏大人言重了,我不过是个小小侍卫,胡言乱语,见识浅薄,当得什么?”
苏如海道:“我即刻回府,让夫人进宫,好好和兰妃娘娘聊聊,顺便再让管家把礼物多加一倍,再送往相府,公子,我先告辞了。”
纳兰玉即不推辞礼物,亦不挽留苏如海,只是笑笑:“苏大人好走。”
苏如海急急忙忙下了车,乘了轿远去,一迭声地催着轿夫加快速度,进快回府。又把跟在轿前奔走的贴身管事叫到近前:“你给我快跑回府,纷咐管家,暂时不用送礼去相府,把礼物再多备一倍,然后才送。”
那管事仗着侍候苏如海多年,是贴身的近人,忍不住低声道:“大人,那纳兰玉虽然得宠,终究是个手无实权的弄臣,大人你贵为国丈,又是当朝名儒,文坛泰斗,皇上尚且敬重三分,再加上咱们娘娘如今得宠,何必看他的脸色,娘娘给他个下马威,也是叫他知道厉害,大人您一听说消息,就即刻备礼来见,才跟他说了两句话,就要礼物加倍,这也太长他的威风,灭咱们学士府的志气了。”
苏如海厉声叱道:“你懂个什么?我以往也只当他不过是个弄臣,但为着兰儿好,不能让她得罪小人,自惹祸端,才不得不屈身来与他套交情,原以为他会仗势凌人,小人得志,语气轻薄,岂知他不记旧恶,反而提点于我,以免我苏家盛极而衰,兰儿因宠招怨,他日兰儿在宫中避祸,我苏家将来脱难,皆他今日一言点醒之功,我岂可不谢他。今日我才知道,这个天下人所轻视的弄臣,竟是个有大智慧之人。也难怪当今圣上,英明天纵,却对这个世人以为只会仗容颜俊秀,媚主逢迎的人,恩宠不绝,多年不变。”
管事被骂得一头雾水,喃喃道:“小人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立刻赶回去通知管家,对了,让夫人即刻按品大妆,准备好进宫,等我回府后,有很多事要交待她进宫对兰儿说。”
茗心看着轿着飞快地远去,满头雾水探头进马车里:“我的主子爷,这可是怎么回事,我还真当这位大学士仗着贵妃女儿的势来给咱们找麻烦,怎么嘴里说着要和公子同游,又赶忙赶急得跑了。”
纳兰玉信手拈起案上的礼单,也不翻看,唇边露出一丝悠悠笑意:“我就说过,我手上送出的银子,必会加倍地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