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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结局】并非长眠 ...

  •   绝弦瑶琴谷中的爆炸持续了整整三日,爆炸所造成的山崩更是直到第四日清晨才算彻底平息,整座山谷都被碎石填平,南行军又花费了六日光景才从中疏通出一条可以纳人行走的道路来,如此便耗去了整整十日光景,直到第十一日清晨,负责搜救的队伍才正式出发进入谷中。

      沉生、沉依、如英、如会这十日皆过得无比煎熬,被碎石掩埋十日,加上先前的爆炸,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再活着出来,可他们总在期盼与渴求着奇迹的出现,毕竟这样的奇迹在十年前就出现过一次不是么?好似只要有花沉池在,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搜救队伍沿途搜寻着未来得及逃亡的南行军尸首,沉生四人却直奔忘情碑而去,可到了忘情碑前,目之所及却只有浩瀚废墟,余下的景物也不过一团坍倒在地枯死了的藤蔓,沉依冲到藤蔓跟前,徒手去搬石块,并同沉生等人道,“我记得这些藤蔓是女尸身上的,大师兄他们一定便被埋在这下边......”

      如英没有说话,只走到沉依身侧帮着她一块儿搬,二人一道搬了很久,指尖都被蹭去了皮,指甲也翻掉了,石块的数量却没见变少。

      沉生神色悲凉地凝望着这一景色,好半晌,方才蹲下身来,捂着额头,痛苦地同身侧的如会道,“去请偃宗他们来帮忙吧......”

      哪怕偃宗动用了偃甲,彻底清除忘情碑附近的碎石也耗去了整整一日的光景,直到夕阳西下,血色的华光铺满这座山谷,藤蔓周遭的模样才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如会下意识地捂住嘴,“怎么会......”

      如英愕然地往周遭看了看,亦是无所发现,“怎会......什么都没有......”

      藤蔓附近的地面上确实留着一大滩血迹,可留下的尸首却只有黑衣女尸一具,偃宗的人再三确认,并没有将砸烂的尸首残骸当作碎石搬走。

      那剩下三人的尸首,便这般不翼而飞了。

      谷风拂过,吹动沉生与沉依额前、鬓角的发丝,二人愣了很久,直至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星子缀了漫天,方才若有所觉地相视一眼,脸上渐渐的,渐渐的浮出一抹惨淡的笑意。

      巨大的月轮洒下冰冷的光辉,似水般温柔地滋润着这片土地上的疤痕,谷外的高地上似乎有人正在吹着曲儿,笛声阵阵,空灵渺远,哀婉凄楚,令人悲怆。

      曲声持续了很久,很久,似要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亡魂都给超度了。

      独孤先生沐着月华,涉过浅草,信步走至崖边,一身白衣的少年背影挺拔,指节青葱,横笛唇畔,风吹得流苏摇曳,更吹得人心不忍,这一曲罢,少年终是将笛子放了下来,侧过脸,瞥了眼身后的独孤先生。

      独孤先生摇晃着折扇,悠然道,“时辰到了,该回去了,小千。”

      慕容千淡淡道,“为何要救我......就因为那个无聊的契约么......”慕容千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陪着衣轻尘一块儿赴黄泉的,可是他也曾承诺过独孤先生,事情结束后要为独孤家效命,这个契约注定了自己卑微的愿望永远也不可能会实现。

      衣轻尘笑意尚在,却满是鲜血的安静睡颜还残留在脑海之中,自己分明只差一点就可以陪着他了,可是眼前这人却在那时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同自己道,“你还不能死。独孤家还有用的到你的地方。”就这般生生地将自己从爆炸中给带走了。

      独孤先生揣摩了片刻慕容千的神情,轻笑道,“你在怪我?”

      慕容千不说话,独孤先生便转过身去,一面往山坡下走,一面与慕容千说道,“同你说一个好消息,这段时日我托人去地府中打探了一下,并没有找到名为衣白雪与花沉池的魂魄,这样说,你心里可舒服些了?”

      笛子跌落脚边,沿着山坡的弧度缓缓滚至独孤先生脚下,后者蹲下身来将笛子捡起,望着笛身之上那用金丝镂成的名姓,轻笑道,“这回你总能安心去完成我委你的任务了吧?”

      慕容千一步步走至独孤先生跟前,接过笛子,捏紧拳头,坚定道,“定不负所托。不过先生,雪哥哥他们......若不在黄泉之中,会去哪了?”

      独孤先生轻笑一声,目光望向渺远的天际,“这一点,在下也不清楚啊......”

      窗外虫鸣四起,衣轻尘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都很完好,没有伤痕,穿上靴子在屋中走了几圈,惊觉这儿竟是自己在霜降峰时住的客房。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衣轻尘直推门出屋,进到院落中去寻花沉池的踪迹,可别苑偌大,空空荡荡,月凉如水,没有来人,只有虫鸣,便连那在记忆中常年盛放的霜降花都只携着花苞安静地低垂着。

      这儿很冷,每一件物事都散发着浅浅的、冰冷的蓝色华光,仿若冰窖,再好的心情似乎都会在瞬间被冻住,只让人觉得莫名凄冷。

      这儿,似乎与记忆中的霜降峰,有些不同......

      花沉池手里捧着个小巧的锦匣,自山下而来。

      竹林间的小道蜿蜒崎岖,洒落的月光压过了灯龛中黯然的光辉,山风日复一日地吹彻着此地,竹海波涛汹涌,亦将花沉池的衣袍吹得狂舞,身后的沉生两步跃上五层台阶,按住额前的发丝,笑问道,“大师兄,你今儿也来看衣公子吗?”

      花沉池点了点头,沉生便又道,“你这一去又走了好久,我同你讲,我现在是越发觉得长老这个位置不好做了,那群小辈人小鬼大,一天到晚都不知在学些什么......”

      花沉池默默地听着沉生的抱怨,直到将要抵达别苑,沉生却突然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花沉池,解释道,“我便不进去了,这信是朝雨姑娘从京城寄来的,说是长公主的病情近来更加严重了,她打算辞去大内统领一务,远去西方寻找复生之法。还有就是,她觉得自己与长公主有愧于衣公子,所以会帮着一并去寻救回衣公子的法子......”

      花沉池摸索着手中的锦匣,淡淡道,“不必了......”伸出右手要去接过信封,指尖触及信封的一刹那,信封与沉生的轮廓皆碎作流萤四散开来,周遭风止,竹海也平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流萤划过耳畔,留下一缕凄美的轨迹。

      花沉池伸出的右手僵在半空,好半晌方才收回,抬首去看空中那轮明月,淡淡道,“原来......已经过去这般久了吗?”

      是了,这幅场景是发生过的,发生在六十年前。

      那时沉生已经接替自己当上了灵山长老,沉依毅然辞去了二师姐的位置,要去江湖中寻觅生父的下落,如会离开药宗去了渭城,代替衣轻尘陪伴在柳色青身旁,长公主重病陷入昏睡,奄奄一息,如英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王位,虞暮成了定国大元帅......

      这一切的一切......

      都已经过去六十年了......

      是从何时开始......沉生再也没有来过霜降峰?

      有关他的最后记忆,停留在鬓边雪白的发丝上......

      已经......这般遥远了吗......

      花沉池垂下眼眸,左手托着锦匣,右手摸索了片刻上头的花纹,缓缓往别苑走去。

      自己也已经去往四海八荒,寻了六十年的残魂了,究竟还要多久,他才会醒过来呢?

      “沉池......”

      花沉池震惊地抬起头,生怕是自己因过度想念而产生的幻觉,可是这一次不是的,衣轻尘便静静地坐在院墙的墙头,雪白的长发垂在肩上,身形半掩在霜降花丛中,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你总算回来了。”

      轻盈地从墙头跃下,围着花沉池打量了片刻,思索道,“你是不是......哪儿不一样了?你这衣裳,看起来似乎面料很好......气质......也有点陌生了......”

      最后目光停留在花沉池脸上,伸出手来,戳着花沉池的眉心道,“这个印子便是神印么?你的眼睛......果然也变作碧色了......对了你的手......”

      还未说完,便被花沉池一把搂入怀中。

      衣轻尘能感受到花沉池一直在颤抖,虽不能具体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根据此前种种,他好似也有些明白了,便回抱住花沉池,一改先前那般天真的语气,平静地问道,“厌喜......我睡了多久......”

      花沉池合上眼,“不久......”

      衣轻尘没有追问,“是么......”

      花沉池直起身子,将锦匣递到衣轻尘跟前,将之打开,露出里头散发着淡金色光辉的雪白残片,与之道,“服下吧。”

      衣轻尘将之捏在手中,一股温暖的热流自指尖贯穿全身经脉,脑海似更加清明了些,却也说不出具体清明在哪儿,只调笑道,“当年你第一次为我拿来医治黑血的药丸时,好似也是这般光景。”

      花沉池苦笑道,“这个味道比药容易入口些。”

      衣轻尘依言服下,说不出具体滋味,只觉得很舒服,源源不断的暖意笼住了全身,与之同时袭来的是浅浅的睡意,衣轻尘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似乎......有些困了......”

      花沉池扶住衣轻尘,浅笑道,“那便去睡。”

      衣轻尘却有些舍不得,“我好不容易醒过来,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

      花沉池揉了揉衣轻尘的脑袋,柔声道,“往后时间还有很长,等你下次醒来,我再同你说......”

      衣轻尘支吾片刻,还想再问些什么,睡意却似潮水般将之卷入,眼皮越来越重......

      越来越重......

      花沉池坐在床畔,轻轻地摩挲着衣轻尘的睡颜,既然衣轻尘已经能够醒来,说明找回的残魂数量已经过半了,虽然苏醒的时间尚还很短,可只要往后找回的残魂越来越多,衣轻尘也能够醒的越来越久,接下来自己要做的除了寻找残魂,还多了一项,便是为衣轻尘塑造人类的身体。

      他的躯体已经完全在爆炸中损坏了,当时的花沉池尚以为自己能够同衣轻尘一并赴死,却忘了自己曾经为神的事实,等到自己从废墟下再度苏醒之时,身上的伤痕已尽数修复,而眼前之人却只剩下了一堆血肉。

      他当即便觉得脑中一懵,情绪抵达了从未有过的极限,他在尸首旁木然地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一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边,那是一直没有离开过的豆子,她双手的掌心中捧着一块小小的雪白残片,似要递给花沉池。

      花沉池伸手接过。

      豆子攥着裙角道,“这是大哥哥的魂哦,哥哥你......你一定要保存好......”

      那一刻,他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不是一味地自责,自责并不能换来衣轻尘的复生,他当即想方设法寻遍了还留在山谷中的衣轻尘的残魂碎片,将之滋养在自己的识海里,正如当年衣轻尘将自己的半抹神魂养在识海中一样。

      这一次,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强大,能够一直护着他了......

      替身侧的衣轻尘掖好被角,拂衣起身,推门而出,屋外冷意似缓和了些,院墙外的霜降花也有了绽放的迹象,山中终于有风吹来,竹海也再不似画中一般静止。

      下山路上,一群流萤追随着花沉池的衣角起舞,花沉池没有停下的意思,它们便一直追逐,似扑火一般执着不肯放弃,花沉池见状,便伸手接住了面前的那只流萤。

      流萤融入指尖,往昔种种浮现眼前,从京城到灵山,从灵山到渭城,一梦十年。

      离开识海的前一刻,眼前翩然飘落一片霜降花的花瓣,花沉池见之,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回首再望林中别苑,轻启双唇,

      “阿雪,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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