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云上来》两三月

48、第四十八章

　　“爸爸......”陈池的眉头打了个死结：“可是我爸爸已经死了......”
　　“小池，谁啊？”张唯走到了门口。

　　陈池迷茫地转头对张唯说：“叔，他说他是我爸爸。”
　　张唯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喊来王莹：“先送小池去赶飞机，快误点了。”

　　“我不走。”陈池小声地拒绝，他看着张唯的脸，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他真的是我爸爸吗？”
　　陈岩松站在门口，一脚便跨进了门，他抓着陈池的胳膊：“是，我真的是，我打听了很久才找到你的，小池，是爸爸来晚了。”

　　“可是......”陈池摇了摇头：“可是我明明记得，我爸爸死了......”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爸爸有些严厉，经常辅导自己的功课，妈妈很温柔，有一头长长的头发，总是微笑看着他。
　　但是突如其来的一场车祸，让他们一家遭受了灭顶之灾，他侥幸逃出一劫，从此被张唯收养，跟张唯一起生活。

　　“死了？”陈岩松大喊道：“怎么可能死了？你告诉我，你死了的爸爸长什么样？”
　　“什么样？”陈池努力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些幸福的家庭片段，似乎都变成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虚影，他想不起来爸妈的样子，也想不起来，过去的十八年里，他发生了什么......

　　“王莹，你先开车送小池，一定要送到。”张唯将陈池推出门外，接着，走到陈岩松面前，小声地说：“我们谈谈。”

　　“我不走！”
　　“谈什么？”
　　两人同时喊了起来。

　　张唯凑到陈岩松耳边，冷笑道：“谈你是怎么抛弃池小艳的？”说完后，他便往书房走了两步，并回头看了看陈岩松。
　　陈岩松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他不再理会旁边的陈池，而是跟着张唯的脚步走过去。

　　“小池。”王莹拉了拉他的衣袖，温声道：“你相信叔叔阿姨吗？”
　　陈池倔强地站在门口，不发一言。

　　“我们都希望你过的快乐，你知道吗？”王莹说道，她递过去一个一次性的食盒，里面是她昨天切好的水果：“飞机餐不好吃，你把这个带上。”
　　陈池的表情有些松动，他低头接过食盒，小声说道：“我不想去坐飞机了，我想留在家里。”

　　王莹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她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妇人，平时在家也就是相夫教子，张唯是她的天，张唯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张唯说贺天毓家那个叫陈池的小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后要跟我们一起生活，希望她能将陈池当亲儿子一样对待。
　　她答应了，但若真的当儿子对待了，到底是听老公的话，还是听儿子的话呢？

　　“那你先把包放一下。”王莹轻声开了口，她决定听自己话：“太重了，先放下来，在沙发上坐一下，等他们出来。”

　　陈池闷闷地点了点头，他重新回到客厅，将旅行包放在地上。
　　正想着是不是该给同行的朋友们打个电话说一下自己不去了，一转头，王莹已经在联系袁琪了，她脸上挂着抱歉的笑意，一个劲儿地说着不好意思。

　　陈池撇了撇嘴，他知道自己不懂事，却更知道，自己不能一走了之。
　　这两年，他经常会做梦，有时候梦里有火，有时候会见到一个长发女子，她永远都是娴静地坐在床上，不悲不喜，却让陈池的心有一种刀割的疼痛。

　　更多的时候，他梦见的是一个男人，纵然只是一个虚无的影子，却足以让他血脉贲张、心绪澎湃。

　　他曾经问过张唯很多梦里的场景，张唯只解释说他车祸后记忆有些不好，会偶尔梦见以前的事，但是，过去的就过去了，人最重要的是朝前看。
　　陈池也觉得有些道理，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张唯和王莹都将将他视为己出，他现在已经高中毕业，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月后便可以走进大学，开启新的人生篇章。

　　想到这里，他有些动摇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会不会打乱自己的计划？
　　他抬头看了看王莹，见王莹也深深地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恐慌。

　　陈池觉得自己等了一个世纪，张唯才从书房里出来，陈岩松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他不知道二人到底谈了些什么。

　　“小池。”陈岩松走上前来，想摸摸陈池的头。
　　陈池防御性地往后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陈岩松悻悻地收回手，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听说你要去旅游了，怎么还没走？”
　　陈池想说我这不是在等你吗？你不是说是我爸爸吗？怎么突然要催我出去旅游了？

　　他知道自己无法从陈岩松身上得到答案，于是转头问向张唯：“你们说了什么？”

　　张唯心里暗暗叫苦，但一日为兄，终生为兄，这个谎他一定要帮贺天毓扯圆了：“他的确是你的爸爸，他没有在车祸中丧生，却也没有回来找过你，我一气之下，就骗你说他死了。”
　　这个解释也能说通，但陈池就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快去赶飞机吧，小池。”王莹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背：“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心，袁琪刚刚说，飞机晚点了一小时，你现在过去还可以赶到。”

　　张唯也上前来劝道：“是啊，都计划了那么久，不去多可惜啊。”
　　陈岩松也极有眼力地说道：“去吧，陈池，是我不该今天来。”

　　陈池对着这几张殷切的脸，突然就有些恍惚，仿佛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都是不真实的，而真正的真实，反而是在平时自己做的梦里。
　　他突然就忘了自己是谁，要去哪里，只是被张唯推着往前走，推着上了车，推着来到了机场。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飞机上了，袁琪坐在他旁边睡着大觉。
　　他转头看向天空，近在咫尺的蓝天白云，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也仿佛，永远都遥不可及。

　　“陈池！”袁琪用力推了陈池一把：“你想什么呢？叫你这么久都没反应。”
　　“我......”陈池立马转头看了看袁琪的脸：“你醒了，怎么了？”
　　“没什么。”袁琪笑了笑：“就是有些兴奋，我还没坐过飞机呢。”

　　“嗯。”陈池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我也没有。”
　　“不过我经常在新闻里听到空难的报道，怪恐怖的。”
　　陈池：“......”

　　他无奈道：“为什么要在坐飞机的时候说空难？”
　　“我害怕嘛。”袁琪嘟囔道：“你怕不怕？”
　　“还好吧，空难几率很低的，比陆运低很多，只是每次空难都被大肆报道而已。”陈池解释道。

　　袁琪认真的看了看陈池：“我觉得你变了挺多的。”
　　“嗯？”陈池表示疑惑。
　　“你以前都不怎么说话，又孤僻，现在好多了。”

　　“有吗？”陈池挠了挠头：“我忘了。”
　　“忘了好。”袁琪笑道，他可时刻都谨记着贺天毓对他的嘱咐，所以此刻也是转移话题，指着窗外说：“你看，外面的云好漂亮啊。”

　　“嗯。”陈池点了点头：“我们是要去哪里——”

　　“啊！”飞机上的人突然传来一声集体的尖叫声。

　　机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袁琪抱着陈池的胳膊，无奈道：“不会吧，我的嘴这么灵的吗？那能不能立马天降一百亿给我啊？”

　　“砰——”飞机似乎又被撞了一下，有很多乘客都被撞得倒在了地上。

　　“滴——”机长开始报广播了：“请大家保持镇定，前方有异常气流。”
　　陈池紧紧地贴着后座，方才蓝晴万里的天空此刻突然黑了下来，有几道闪电撕裂苍穹，浓浓的乌云团伏在前方。

　　飞机一个急转弯，陈池的头被猛的撞了一下，他晕晕乎乎地在黑暗中摸着头，扭头问道：“袁琪，你还好吗？”
　　身边没有回应，他有些害怕，好像整架飞机上都只有他一个人。
　　片刻后，黑暗散退，陈池伸手挡住迎面而来的光线，他透过手指缝，突然就看到了一栋大楼，再转头看自己，哪还有什么飞机座位，明明是好端端地站在地面上。

　　而眼前大楼的建筑风格，也跟当代的不一样，似乎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
　　前方是一座居民区,他慢慢地走过去,路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他一直往前走,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于是便靠着一堵围墙坐了下来。

　　“陈池。”突然有人喊他。
　　陈池抬起头，一张陌生的脸，二十多岁，轮廓很硬朗，五官却很柔和，他确信自己不认识他，于是礼貌地回道：“你好？”
　　“你怎么在这里？”文铮笑道：“等我吗？”

　　“我......”陈池摇了摇头：“我们认识吗？”
　　“你怎么回事。”文铮皱起眉头：“那天晚上，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后来还报警了，结果人家完全找不到你，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请问你是？”陈池真是一头雾水。
　　“我是文铮啊，你个白眼狼。”文铮一把拍了拍他的头：“走，上去吃饭。”
　　“啊？”陈池有些迟疑。

　　“吃不吃？”文铮骂道：“快点，我赶时间。”
　　“吃，我吃.....”陈池立马跟着文铮一起上了楼梯。

　　电梯在11楼停了下来，两人一起来到1111门牌号，陈池笑道：“你怎么住在这里啊？岂不是注定要一辈子孤独？”
　　“怎么说话呢？”文铮一边开门一边骂：“这是两个人，知道吗？两个人都是1。”
　　“1是什么意思？”陈池虚心求教。
　　“多看点书，这都不懂。”文铮不怀好意地笑。

　　秦崎站在落地窗前，冷峻的一张脸有些天下唯我独尊的味道，薄纱的灰粉色窗帘被风吹地绕在了他的身上，他看着文铮和陈池，咧嘴一笑，笑出了与长相十分不符的温柔：“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