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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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荒无人烟，知了蟋蟀声此起彼伏。
漫长时光消磨掉酷暑，带着微暗之光席卷苍穹，不见烈日，然闷热尚在胸腔萦绕，仿佛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沉甸甸的。
路旁溪流干涸，花草奄奄，脚下碎石铺地，尘埃溅起。
道长单手摘了十几颗不知名的野果子，用先前他摆摊用的布招牌兜着。
一边走着，一边吃着，将果核随意丢在草丛中，没准明年这个地方还会长出新的枝丫，道长不禁都要为自己的善心拍案叫绝。
蓦然间，他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要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这些奇异之声。
吓得小手一滑，“哐当”一下木凳子掉到地上，他吃痛地叫了一声，这也太倒霉了吧！
这时候天微泛黑，闷热的风中带着一股邪气，刮得枝条呼啦啦随风舞动，七零八落的倒影纵横交错，脸色惨白的道长连忙蹲下捡起木凳子，隐隐感觉身后的脚步声更大了。
还有一个人的喘息声……？
不会是……鬼吧！道长捡凳子的那只手轻轻发抖。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脑海里一闪而过这句话。
道长颤颤巍巍捡起凳子，面上波澜不惊，心跳却已加速，同时不忘加快了步伐。
天啊！
师父你地下有灵一定要保佑我啊，我这辈子也没做什么缺德事，就算忽悠人家也是往好的方面忽悠。除了执着于金钱之外，我对这个世俗看得很透！
到了最后，总觉得手里拿一只木凳子不吉利，索性丢下凳子，只抱着野果子，如同泥鳅般很快就消失在这道路上。
没过多久，在刚才他待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九岁的孩童。
这孩童面容姣美，清纯动人，只是双眸望向远方带着点幽怨，仔细听听，还能听到从她口中传出来的抱怨之声：“这个混蛋道长，是不是发现我了，竟然还跑起来了。”
爬山涉水的路程让沈夏莲累得一张小脸通红，喘着气，咬牙切齿，看向远方，整张脸都狰狞了，“真当我莲藕精是吃素的啊！”
虽说以前好像的确是吃素的，可是在她转世成人以后，她就特别喜欢吃肉，最喜欢吃的是鸡肉，叫花鸡是最好吃的啦，烤的也不错，不过冬天大雪之时她更喜欢吃羊肉，吃完以后整个身体都暖暖的。当然，猪肉也很好吃的，尤其是炖骨头，香喷喷又有营养。
不对……打住！
沈夏莲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么一下子思绪飞得这么远！
要是等下跟不上可就糟了！
她急步跟上。
好不容易跑回城隍庙，道长关上门忍不住热泪盈眶，以往他总是嫌弃这个破庙如同耗子窝，今天突然觉得有个家还是好的。他走到掉了半颗头的城隍爷破旧不堪的雕像面前。
第一次诚心诚意拜了拜，嘴里还振振有词，“城隍爷啊，这可是你管辖的区域，你可一定要护着我周全啊！我无父无母，伶仃孤苦，漂泊于世，幸逢师父，收我为徒，如今师父不在，可别有什么鬼东西找上我啊！”
说着说着，他差点都被自家的一番说辞给感动。
又想起自己先前的不敬，好像这地下的半颗头就是他弄烂的，他仰头，含泪望着城隍爷，“城隍爷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这些事的，对不对，你会保佑我的，对不对！”
回答他的，是轰隆隆的雷声。
从天而来。
“城隍爷，我就当你老原谅我了哈。”
有城隍爷保佑，道长总算安心，两脚／交叉坐在破旧的蒲扇上，环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梁上还有蜘蛛丝缠绕，关上门以后整个庙阴森森的，唯有窗边透进来一点光芒，不过因为外面的天色已晚，这光芒也着实微弱，看起来还很恐怖。
道长右手边有一堆枯草，他闭着眼睛从里面翻了一只蜡烛出来，点上，灼光夭夭，他一双黑眸在这一刻仿佛也亮了，很好，这样就更不怕了。他又重新双脚一盘，坐回蒲扇，此时手里多了一个青色小瓶，里面装着红色液体，他倒在手里，抹在脸上，顺利取下这张人／皮面具。
那是一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又有一种成熟的韵味，不管怎么说，精致的五官已有祸国殃民的魔力。
看着沾着红色液体的手，道长抬眸从窗户望见昏暗的天，看来马上就要下雨了，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刚好能净手。
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往窗边走。
窗外阴云密布，乌压压的一片，好像是什么可怕的怪物在吞噬着整个苍穹。
忽而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又是一声惊天霹雳。
道长眺望远方，大雨将至，暗黑笼罩，这片山很宁静，幻化出一种美丽，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丽。
又是一道白光，道长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突然一颗心猛地跳了跳，那棵大树……那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大树的后面，小小一只，看起来有点眼熟。
什么叫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种意境美，道长在这瞬间终于明白了！
虽然他没有蓦然回首，这里也没有灯火，可是他还是深深的震撼了。
我怎么那么蠢，身后有声音可能不是鬼，而是有人在跟踪……
彼时道长也是个小孩，戒心自然也不强，又因为怕鬼，一时间竟然也没有想到可能是个小家伙在身后跟踪他。
还在寻思着要怎么处置着这个小家伙，不一会儿天空就下起大雨。
银河泛滥，滂沱大雨倾盆而下，道长远远地望见那个小家伙被淋湿。
像只落汤鸡。
哀叹一声。
道长又从那一堆枯草中取出来一把饱经沧桑的青伞，丝毫不介意伞上有个洞的道长撑着它出门接人。
心中暗骂一声，小祸害。
他觉得那个小家伙现在一定可怜兮兮站在雨中，大树枝繁叶茂可是也遮挡不了这么强势的大雨。道长感觉自己还是有点善心，于是决定撑伞去接那个小家伙。
可是等到道长撑着伞走到小家伙的跟前，他觉得他还是小看了她。
雨水的确是把她的眉眼冲刷得很温顺，可是她脸上的……欢悦是怎么回事？
沈夏莲脸上灿烂的笑容在接触到道长的目光那一刹那凝固。
糟糕，我是不是笑得太开心了！
不会是自己的笑声暴露的自己吧？
早知道就不这么高兴了，可是好久没有下雨，今天突然下雨，真的好高兴啊！
喜极而泣，乐极生悲，真理！
“你傻笑什么，过来！”道长凶巴巴地吼道，“淋这么大的雨，你要是得了风寒怎么办？”
他……在关心我吗？
被人关心的感觉就跟今天下午吃的冰糖葫芦一般。
甜甜的。
沈夏莲如同一只顽皮的小猴子般跳到到伞下。
脚下的布鞋陷进松软的泥土，泥泞的雨水四溅，溅了道长一身。
毫无愧疚之心的沈夏莲还将自己湿漉漉的小爪子搭在道长另一只手上。
原本怒火中烧的道长感受到手里的湿意与冰凉，心疼她到底是一个傻姑娘，压下火气。
“道长，你是神仙吗？竟然换了一张脸。”
“那是人／皮面具。”
“道长，你是神仙吗？竟然住在城隍庙。”
“这是无家可归。”
“道长，你是神仙吗……”
道长抢先一步道：“你才是神仙。”
沈夏莲微怔，严肃地道：“道长，我是妖怪，不是神仙，你不能侮辱我，我们妖怪虽说没有什么能力，但是我们也是有骨气的，看在你长得这么漂亮的份上，我就先不跟你计较这件事了，不过你以后可别说这种话了，不然我就生你气了……呃不过我生你气也没事。”
道长听着这些混账话，当然一句话都没信，没好气地道：“那有人说自己是妖怪。”
沈夏莲脸上笑意更甚：“这是个秘密，我只告诉你哦。”
“为什么？”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蠢，道长还是问了出来。
沈夏莲仰着头，一张被雨水洗得白白净净的小脸带着笑意，“因为我想逗逗你。”
道长：“……”我想锤锤你。
城隍爷雕像的脚下有散落的柴火，是道长平日里捡回来的树枝树丫。
他也懒得收拾。
伞破了碗大的洞，打伞跟没打伞简直是没有区别，身子都被淋湿了。
不过道长也不在乎，取了些柴火来烤，他坐在这头，沈夏莲坐在那头，隔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道长原本极为好看的眉眼看起来有些狰狞.
但是沈夏莲还是偷偷摸摸看了好几眼。
人类还真是可怕。
她原以为大哥已经算是人类里长得最极致的人儿，没想到还有更胜一筹的。
这人长得也过分好看了些吧！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看呢！
不过我一个莲藕精，长得这么好看也没用。
沈夏莲全身湿漉漉的，未曾表现出半分不适。
道长想让沈夏莲换一身干衣服，从那堆枯草下面掏出来一套他以前的穿过的衣服，被沈夏莲无情拒绝。
沈夏莲心里暗暗表示虽说我是一只莲藕精，但是我还是很抗拒别人穿过的衣物！
既然自己的善举被拒绝，道长索性不管，坐在那头啃着糕点。
沈夏莲见状，砸吧砸吧嘴，“道长，你也给我吃点呗。”
道长摊手，看着手里还有四块糕点，沉吟片刻，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剩下三块被黄纸包裹着抛了过去。
穿过火蛇，落到沈夏莲怀里。
“谢谢道长。”沈夏莲一边吃着，一边道谢，至于到底有几分诚意，耐人寻味。
道长默不作声，低垂着头，纤细的五指握住一根树枝翻着燃烧着的火堆。
等到沈夏莲吃完糕点，舔舔嘴角，偷偷摸摸看着道长。
道长忽地开口：“看就正大光明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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