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藕成精》Starrism

21、第 21 章

　　沈夏莲心里很伤感，同时有疑惑，陈无没有立即解释，她也没有问。看着破庙里的那群孩子，沈夏莲蹲下身去和他们玩。
　　他们起初是防备着这个穿得富贵又好看的小姐姐的，只是小姐姐脸上的笑容太真诚，以至于这些受尽苦难的小孩子忍不住和她亲近，受到这种对待的不仅仅是沈夏莲，还有陈无。

　　无论陈无走到那里，他总是习惯去帮助别人。

　　日落西山，沈夏莲一行人要走了。一个小女孩披头散发，在沈夏莲的小脸上吧唧了一口，随即缩成一团，躲到角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本来就是孩子，一双水润的眸子让人看着可怜，沈夏莲走过去蹲下，摸了摸她的头，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小女孩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眼里闪烁着诧异的目光和晶莹的泪光，这个小姐姐真的没有讨厌自己吗？还跟自己说谢谢？这是一个好姐姐。可是再好的姐姐都要走了，他们终究不属于这里。

　　为什么人，要有不同的出生呢？

　　回去的路上，沈夏莲缩了缩脖子，偏过头看向陈无，完美的侧颜，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你还记得你那次从家里跑出来吗？”陈无问。

　　呃，我从家里跑出来来过那么多次，你这么突然问我也太唐突了吧？好吧好吧，沈夏莲大约是知道是那次，不过还是决定装傻问：“那一次？

　　其实对于那天，沈家三小姐无论记不记得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因为那一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他感觉得到她真的忘记那一天的事情，虽说那一天的记忆不重要，可是一个人如果真的丢失了自己的记忆，就会产生一种自我的错觉，这种错觉会让她误以为那段记忆很重要，甚至无意之中将自己引入歧途。

　　不过看着沈夏莲好像并没有纠结那段记忆，陈无还是很为她感到欣慰，笑道：“遇到我那次。”

　　沈夏莲摇头，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我记得以前有一次我偷跑出来玩，得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后来我醒过来后，也不记得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更不记得我是为何得了风寒的。”

　　“忘记也好，”陈无思量片刻，“那时候你耍小性子，跟着我回家，全然不顾你家里的亲人在担心你，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女孩怎么能这么冷漠呢？”

　　冷漠？这评价倒是令人意外。沈夏莲这个人没有朋友，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一根小莲藕，她喜欢外出，可是她拒绝交朋友。拥有家人已经让她觉得惊喜，拥有朋友，那简直是像做梦一般。

　　虽说有玉露姐姐，沈文哥哥，罗娘还有府里的众多仆役，可是沈夏莲知道，自己是孤独的。

　　从来没有人告诉沈夏莲，说，你这个人，好冷漠。

　　她或许是冷漠，因为她很少在意别人的态度，她知道爹娘宠她，于是她越发娇纵。她知道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都不会失去这些家人。她也不知道她何来的这种自信，也许是因为她看到他们眼中的爱吧。

　　那是人类的爱，不是她的。

　　他们对她好，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他们的女儿。不，不是的，她只是一个小莲藕。

　　陈无不知道沈夏莲是一个不会妖法的妖怪，更不知沈夏莲有着出生以来的所有记忆，如果他知道，也许他就会和沈夏莲说另外一番话，让她忘却前程，好生做人。

　　可是问题在于，陈无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沈夏莲是妖怪，只知道沈夏莲是个冷漠的人，除此以外，他毫无所知。

　　沈夏莲不悦道：“你又不是我！”

　　陈无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玉葫芦。

　　这葫芦玲珑可爱，在风雪中散着光芒，显得很圣洁。

　　他递到她眼前，沈夏莲下意思抬头接过来，眼里带着欣喜，可是瞬间她就害怕了……为什么陈无要突然送她礼物，难不成陈无要走了吗？
　　沈夏莲顿时舍不得，她是真的喜欢这人，“你可不可以不走啊。我家有爹有娘，还有两个哥哥。他们那么疼我，一定也会疼你的。”
　　陈无笑道：“你爹娘疼爱你，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你哥哥疼爱你，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宝贝妹妹，而我陈无，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们没有理由疼我。”

　　尽管沈家的人对于陈无都存在一定好感，可是这丝好感在红尘中渺小无力，萍水相逢罢了。
　　沈夏莲低垂着眸子，“陈无，我想嫁人。”
　　“你年纪尚小，不需要说这种话。”
　　沈夏莲摇头，倔强道：“陈无，我喜欢你。”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太小，你不懂什么是喜欢。”

　　沈夏莲口无遮拦地道：“我不小，我都一千多岁了，我懂。”她说的是真心话。

　　她是莲藕，她是妖怪，她在天地间存在了千年之久。

　　陈无恍然间想起，沈文曾告诉过他，沈家三小姐也是妖怪。

　　他突然想起，在很久以前的城隍庙里，他曾经对这个小丫头说过一句哈，叫做“人妖殊途”。

　　其实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妖怪，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句话今日还灵验了。
　　不知道是该夸自己聪明，还是夸自己。

　　“那一天，我冲你说了一句话。”

　　他在她耳边小声地道。

　　她怔怔地望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瞳里映着这人浅笑的模样。

　　他生得真好看。

　　半响她才在他的轻哼中回过神来，急匆匆地问：“说了什么？”她想要掩饰自己的慌张。

　　他附在耳边，轻道：“人妖殊途。”

　　这四个字，只有他们两人听到。

　　沈夏莲眼睛瞬间湿润，她以为这个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没想到这人也知道。

　　她问：“是算出来的吗？”

　　陈无摇头，他不可能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更不可能告诉沈夏莲，这一切都是沈文告诉他的。沈文既然选择告诉他，那就说明沈文选择相信他，那么他也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如果沈文是在骗他……

　　骗就骗吧，无伤大雅。

　　沈夏莲感觉很生气，她明明跟他相熟不到几日，可是偏偏这心里一想到这个人会离开，就痛得厉害。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人，他将来会爱你，你也会爱他。

　　明知道会相爱，可是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他走。

　　她不懂，为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一下子软了下去，“陈无，我舍不得你，你可不可以不走啊。”
　　陈无笑道：“我也没说我要走啊。”
　　沈夏莲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葫芦，“可是你突然送了我这么一个礼物。”
　　“这是还礼。”
　　“啊？”
　　“你送我衣裳的还礼。”
　　沈夏莲偷笑道，嘴角带着一丝甜蜜，“所以陈无，你不会离开吧。”
　　陈无望着她，似乎看到了六年前那个小女孩。
　　他其实算到了……他算到了，他会爱上她。
　　没想到，短短几日，就上了心，舍不得离开了。
　　“不会。”
　　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