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藕成精》Starrism

12、第 12 章

　　阮茹是靠双手爬进闻风县城的。那个时候她完全没有力气了，一张小脸脏得完全不成样子，被她扒过的地面都脏得不成样子，更别提她这个人了。周围不少路过的大娘大爷，站着对她指指点点。
　　阮茹在这个时候已经饿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如既往地爬着。等到她实在是爬不动了，她才停下来，用微弱的声音冲着周围的人乞讨道：“食物，请给我一点食物，我想吃东西，我真的好想吃东西。”
　　闻风县城的县风的确很好，但是在看到这么一个外来人的时候，大家都不敢上前。只因为闻风县城之前发生过一件恐怖的事。
　　有个本县的人本是好意收留了一个外地来落难妇女，结果没过几天，那个妇女就活生生咬死了收留她的那家人。一男一女，再加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整个场面看起来简直是残忍，血淋淋的触目惊心。听说看到这一幕的王大娘当场就吐了，后来还做了整整三天的噩梦。
　　后来大家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原来那名落难妇女得了癔症，由于她杀人，被关到本县的衙门里去了。只是没多久，那名妇女就魂归西天了。
　　前车之鉴，使得闻风县城里的人很犹豫。
　　现在阮茹的身体就趴在这里，她全身上下简直是没一块看得上去的，从破烂的衣服里面露出来的皮肤也是灰扑扑的，一张灰不拉秋的小脸让人看了就反胃，不过也就只有那双眼睛，倒还是通灵性，亮晶晶的。
　　没有敢上前去救她，万一被反咬一口，不死也很疼。
　　“这是个外地人吗？”
　　“她这张脸太脏，也看不清啊。不过看样子应该就是一个外地人，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然成了这副样子。”
　　“我听说邻近的有一个县发生了很严重的灾荒，叫什么凤县的，这个人不会就是从那里走过来的。”
　　“要不要救一救她？”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救人的书生吧？最后死得可惨了，连个收拾的人都没有，还是县令派捕头去收拾的。”
　　“啊？那我不可不敢救。”
　　阮茹躺在地上，虽说动弹不得，但还是有一点意识的。她知道，这一次她又被人抛弃了。她明明已经很努力走到闻风县城了啊，为什么还是没有人救她。
　　她会死吗？
　　她问自己。
　　或许会吧。
　　如果死了，我会见到爹和娘吗？
　　或许会吧。
　　那么死亡就不那么可怕了。
　　可是爹娘会不会怪我，怪我没有活下去。
　　或许会吧。
　　我不想死……就在这个时候，远远传来一道声音，那个声音强劲有力，一下子就传进阮茹的耳朵里。
　　她听到那个声音喊：“卖烧饼了，卖烧饼了，又大又香的烧饼。”
　　阮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娘亲做的烧饼最好吃了。
　　她仿佛听到自己娘亲在耳边说：“茹儿，快来，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烧饼。”
　　“茹儿，快吃，里面包的可是肉。”
　　“茹儿，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娘亲，我好想吃烧饼啊。
　　阮茹露出了一个笑，她好像看到了娘亲哦。
　　“呃，你看，这个人好像在笑。”
　　“对啊，她竟然在笑？这个时候怎么还会笑？果然是有病啊，那更不能救了！”
　　沈元挑着担子卖烧饼，走到这里，看到一群人围成一团，好像在看戏一般。他立马用扁担开路，挤了进去。
　　他看到躺在地上的阮茹。
　　很多以后，家产万贯的沈老爷再度回忆起那一幕，心里还是很有感触。
　　阮茹在后来曾经问过他，他不怕吗，不怕她有病吗？不怕她发疯咬死他吗？
　　那时沈老爷是这么回答的：怕啊，可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我不救这个人，那么我将失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沈元有一身的力气，连忙将肩上的摊子卸下来，直接长臂一捞将地上的阮茹给抱起来，正准备抱到医馆里去。
　　结果怀中的人嘟囔了两个字：烧饼。
　　沈元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卖烧饼，取了一个烧饼塞到怀中之人的手上，同时冲着四面八方的人说：“烧饼两文钱一个，自己想吃就拿，记得给钱。”
　　说要，沈木大步流星往医馆里去。
　　而盼到食物的阮茹连忙将烧饼喂到嘴里，期间她还听到一句，“慢一点，小心别烫着了。”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烫，可是不是特别烫，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阮茹没有太多力气，只能小口小口咀嚼着，就连咽下去这个动作也觉得费劲。她歪着脑袋，自己好像被人救了。就是眼前这个人吗？感觉很普通呢……不过他真好。
　　她还记得娘亲曾经问过她，她到底想找一个怎么样的。
　　当时她回答，她想找一个对自己好的，就像这个人一般……
　　是他了吧？
　　心底有一个声音，悄然响起。
　　是他了。
　　……
　　沈元将阮茹领了回家，听大夫这个人没事，就好饿坏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养着。沈元心里觉得好笑，又不是他媳妇，他才不养呢。他承认自己是个好人，可是他没有钱，怕是养不好这么一个大活人。
　　吃了个烧饼，又在医馆休息了半个时辰，阮茹恢复了些力气，勉强能够走路。沈元带她走到那个他抱起他的地方，在那里找到了他装烧饼的筐。筐子里还剩几个烧饼，除了这几个烧饼以外，还有不少铜钱。
　　沈元见此，心情倒是不错，拿起两个烧饼往阮茹手上塞，就当是喂了狗吧，关爱小动物也不算浪费粮食。
　　这时候的烧饼已经凉透，阮茹拿着烧饼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沈元，这个人怎么对自己这么好……
　　沈元没打算搭理她，自顾自挑上扁担就准备走，没能想到他往前走一步，阮茹就傻傻跟着他走一步。
　　走了十几步，沈元停下来望着她，质问道：“你想干嘛？”
　　阮茹低垂着头。
　　她的视线停留在她的那双自己破了两个洞的布鞋上。
　　沈元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下去，好像明白了什么，放下扁担蹲下身子在阮茹的鞋边比划了一下，站起来闷闷地道：“你站在这里等我。”
　　阮茹呆呆地点头。她看着这个男人走，她想，这个男人一定会回来的吧。如果这个人不会来呢？
　　她低着头拿起手里的烧饼，咬了两口，冷冰冰的感觉，却又带着甜蜜的味道，这个烧饼的味道可真想娘亲给她做的。
　　怎么可能不回来呢……这么温柔的人，一定回来的。
　　沈元的确是回来了，还带着礼物。他手里提着一双布鞋，料子看起来很廉价。
　　阮茹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闪光一般。她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为自己买鞋去了。她好感动哦，怎么会有人愿意对自己这么好。
　　沈元将鞋扔在她的脚下，语气不佳地道：“自己换上。”
　　阮茹点头如捣蒜，“好。”她蹲下来利索地将旧鞋给脱下来，换上这双新鞋，很合适哩。她偷偷用余光打量这人，嗯，突然觉得他还是有点帅的。
　　沈木在旁边无奈地看着这一幕，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中了那门邪，竟然为个陌生人买鞋。他摇摇头，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又吹了吹，又准备挑着扁桃走。
　　结果阮茹绕到他面前，指了指自己，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星星一般璀璨。
　　沈木一下子就生气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得寸进尺的人，他都给她买了鞋子，竟然还要买衣服！衣服要花好多布料，好贵的。
　　沈木双手叉腰，骂道：“你这个女人也太贪婪了吧，我都给你买鞋子了，你竟然还想我给你买衣服，你别做梦了，异想天开！”
　　阮茹颇为委屈地望着他，很显然她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生气。她弱弱地说道：“你对我好。”
　　听到这句话，沈木更生气了，这还赖上自己了？“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救你，应该让你活生生饿死在街头，你现在这像什么话？”
　　“你对我好，我想嫁给你。”
　　沈元愣了，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阮茹羞答答地望着他，“如果你一定要给我买衣服的话，那你一定要给我买嫁衣，我想要……嫁给你。”
　　“可是我很穷……以后可能连饭都吃不起。”
　　阮茹将手里的烧饼举高，一张她啃了几口的，一张完完整整的。她将那张完好无损的饼递给沈元，“没有……没有饭吃，我们可以吃烧饼啊……吃烧饼，很好吃的。”她声音软软的，“我不挑食，只要能吃的我都可以吃，我吃得也不多……你能不能把我领回去。”
　　沈元没有接过烧饼，他望着这个女人，轻柔地问道：“一辈子的烧饼，你也愿意和我吃吗？”
　　阮茹傻笑道：“能吃一辈子的烧饼吗？那我好幸福。”
　　小傻瓜。
　　后来，沈元带着这个女孩回了家。他家里很破，这个女孩穿得也很破。
　　他想，这一定是上天赐给他的神仙媳妇。
　　后来，沈元娶妻生子走上人生巅峰，由烧饼摊到烧饼店，到烧饼连锁店……一步步，成为全县首富。
　　沈元知道，那是因为，有一个人要和他……
　　吃一辈子的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