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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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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蒋小平站在更衣室自己的柜子前发了半天的呆,他该洗衣服了,这些天真是太热了,警服衬衫基本是穿一天就得换,每次回家他都累的要死,根本就把洗衣服的事儿忘到脑后去了。为了不糟蹋干净的便服,他决定穿着这身回家。蒋小平把脏衣服塞到书包里,提着走到自行车棚,却看见安宁坐在自己那辆破旧的二八飞鸽上悠闲地吐着烟圈儿。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蒋小平有些诧异,一天没见着人影的家伙,这功夫劲儿怎么又冒出来了?
“等你下班儿啊!”安宁从自行车上跨下来,看着蒋小平身上的警服说:“呦!今天怎么穿制服下班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蒋小平可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忘洗衣服没的穿了。
“好好,跟我没关系。那就说点儿跟我有关系的。今儿交通管制的情况,还麻烦小平同志给我详细说明一下。”安宁扶着他的车把,不让他走。
“你这也叫纪实?去都没去,让我说点儿情况你就交差啦?”蒋小平有些不满,溜溜地找了他一天,连人影儿都不见,现在跟我这儿套词儿来了,想的美!
“谁说我没去?我一直跟边儿上瞅着呢,只不过你没发现而已。”安宁非常得意,能逃过交警的眼睛,他能不得意吗。
“胡说八道!我在二环路站了一天,怎么可能看不到你!”蒋小平对自己的眼力是一百二十个自信。
“我说大哥,我骗你干嘛?嗨,你要不信,就当我没去,请您帮个忙,让我交个差总可以吧?”安宁都无奈了,蒋小平这脾气还真是犟的可以。
“那回家说吧,别站这儿,跟怎么着了似的。”说着,蒋小平就要骑车子走人。
“唉,唉!别走啊,我怎么办啊?”安宁一看他要走,立马急了。
“你不有车吗?”蒋小平回过头来,看见安宁拽着他后座,就要往上跨。
“我没开。”安宁笑嘻嘻地坐在他背后。
“下去!下去!”蒋小平把他轰下来,自己也下来了。
“干嘛?”安宁一脸无辜地站在他面前。
“干嘛?你见过交警在大马路上骑车带人的吗?”蒋小平怒了,他觉得安宁的交法应该从头学起。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腿儿回去吧?”安宁看了看自己背的那个大相机,这大家伙也够份量的了。
“有什么不能走的,又不是万里长征,有半个小时到了!”蒋小平拿眼睛白他,一看这人就是开车开懒了,一步路都不愿意多走。
安宁现在是彻底服了,打小儿他就没吝过谁,蒋小平还真是头一个!
走到支队的宿舍,真就是差不多半个小时,这让安宁怀疑蒋小平这家伙是不是拿表掐过。这宿舍楼一打眼看过去安宁就觉得亲切,真是太像大学时候的小本科男生楼了,红砖墙,蓝绿色的木框窗户,一条大走廊上两边分布着N多间小屋,公共厕所、盥洗室,不过最不同的是,这儿住的不只是单身,还有些无房户,家里4、5口人,老人孩子挤在一间房里,最多就是加间厨房,还是几家共用的那种。安宁小时候跟着爸妈也住过这样的房子,不过那是80年代初的事情了,没想到这都21世纪了,堂堂国家公务员还有这种住房困难的人存在。
蒋小平打开挂在木门上的锁头,让安宁进了屋,小小的房间陈设十分简单,贴着墙摆着一张木架子床,老旧的写字台,拼装的塑料衣柜,墙角摞着两个行李箱,屋子里唯一的大件儿恐怕就是写字台上那个台式电脑,键盘还歪在床头附近。安宁一看就乐了,这是懒人的习惯,不用下床就能把电脑关了。
蒋小平给他搬了把椅子:“你先坐会儿,我去水房把衣服洗上。”说着拎了洗衣粉就奔了水房了。
蒋小平静静地坐在屋子里,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他的视线扫过整个房间,突然发现写字台下面的两个铁质的小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大部分是法律方面的。安宁探下身去选了一本最薄的,准备拿出来看,隔着墙传来的巨大冲水声把他吓了一跳,头碰在桌子底下,疼得他叫出声来。
“这墙怎么这么薄!撒泡尿都能听着了!”他嘀嘀咕咕地抱怨着,翻看起手上的书来,但是没10分钟,就烦了。“我果然不是学习的料。”他把书放回架子上,看了看表,这么半天都没见蒋小平回来,不是连自己一块儿都洗了吧!
安宁打开门四下看了看,走廊没人影,只有浓重的辣椒炒肉味儿和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叫声。他借着昏黄的灯光找到写着盥洗室的大屋子,里面洗衣机的轰鸣声隔着门就能清晰的听到,推开门看过去,蒋小平坐在洗衣机前的破椅子上,抱着手臂沉沉地睡了过去。
安宁蹑手蹑脚地走到他面前,蹲在地上抬头去看他。合体的白色背心扎在藏青色的警裤里,从裸露在外面的肩膀和手臂能看得出蒋小平还是很注重锻炼的,而且颇有成效,这一点安宁并不以为然,因为他平常也没少跑健身房,偶尔还会踢踢球,他总是觉得万一哪天要是有个艳遇,可不能输在身材上。
安宁蹲着看了半天,腿都麻了,他准备换个姿势,但是这水泥地上也不知道洒了什么,倍儿滑,他一个不留神就趴在了蒋小平两条腿之间,虽然拽着蒋小平大腿上的裤子让他没有摔个狗吃屎,但是这一下也把面前这位给弄醒了。
“你干嘛?”蒋小平睡眼朦胧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安宁。
“啊?没……没干嘛。”安宁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那把手松开,抠着我肉呢!”蒋小平的眉毛越拧越紧,安宁知道这叫下床气,虽然他是坐着睡着的。
安宁从地上爬起来打岔说:“要睡回屋儿睡去!我那事儿明天再说也行。”
蒋小平站起身走到水池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然后把整个脑袋都探在湍急的水流下冲了一阵。安宁看得直咧嘴,这水一看就不是市政水,这大夏天的还冒着凉气儿呢!
“你不怕激着啊!多凉啊!”安宁看着头顶晒衣绳上的数条毛巾,不知道该拿哪个给他好。
“左手数第二条!”蒋小平就知道他跟那儿想什么呢。
安宁看了看,略放下心来,还挺干净的,其他那几条都没法看。
蒋小平一边擦着水,一边笑他:“看什么,你又不是没住过集体宿舍。”
“嗯,我就是因为住过集体宿舍才会有阴影。”安宁一想起当年宿舍里的情景都会汗毛直竖,什么拇指般大小会飞的蟑螂,未喝完的酸奶瓶里养出的蛆虫,呃……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回屋吧,我给你念叨念叨。”蒋小平把毛巾搭回到绳子上,跟安宁一头一尾回到了他那件小屋。
“你在学法律?”安宁拿眼睛扫着那两个小书架上的书。
“嗯,想参加今年的司法考试。”蒋小平走到衣柜前犹豫了半天,还是拿了件短袖衬衫穿在了身上,但是没系扣子。
安宁觉得有点儿可笑:都是男人,你怕什么?但是他没言语,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怎么,想改行了?”
“也不是,多一个证儿在手总方便些。”蒋小平坐在书桌前,非常老实地回答他,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说:“哎?怎么聊上我了,你不是要问今天交通管制的情况吗?”
“我不跟你说我在现场都看到了吗?”安宁笑着坐在床上,这一下有点儿重,那床咯吱咯吱响起来:“行不行啊?会不会塌?”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都睡了几年了,没见塌过,怎么你一坐就塌了?”蒋小平坐到他身边,的确,床板发出异响,他也觉得很奇怪。
“改天我帮你修修吧。”安宁拍了拍床铺,依然有响。
“你还会修床呢?”蒋小平有些惊讶,看不出安宁这公子哥一样的人物,还有两把刷子。
“你知不知道鲁班?就是春秋战国时期特著名的那个。”安宁有些得意地大声问他。
“你当我两岁小孩儿啊?怎么,你跟鲁班还有关系?”蒋小平觉得自己要遇着神人了。
“嗯……基本上……差不多……完全没有关系!”
“去你妈的,滚蛋!”蒋小平骂人了,虽然他还穿着一条警裤,但他真是忍不了这厮了。
床后来真让安宁修好了,不过不是他自己动手。“不同的人要实现他们不同的价值,我干了木匠活儿,让木匠上哪儿找饭吃去?”这是安宁把床完好地交给蒋小平时的一番说辞。
贫嘴只是安宁的副业,他虽然没有十分热爱目前这个行业,但是工作却是干的有声有色,跟踪采访蒋小平和他们支队的这个专题一播出就火了,还有个别居心叵测的小姑娘打电话到台里问蒋小平的联系方式,安宁真是捏了一把汗,幸亏自己把那天拍的照片都私藏了,要是真放到网上,蒋小平还不得被情书淹死啊!
安宁打开电脑,翻出文件夹里的几百张照片,仔细端详着,完全没注意到郭文早就站在他身边跟着一块儿看起来。
“这就是你采的那个交警?”郭文小声在安宁耳边问,吓得他栽向一边,手扶着桌子才没摔倒。
“你丫吓死了我!”安宁面目虽然狰狞,但是依然不敢惊动办公室里的其他人。
“你这是偷拍的吧,看着角度像,不过挺清楚的,又用的你那两万多的宝贝儿?”郭文笑着去抢鼠标,准备放大了看。
安宁惊恐地关掉显示器悄悄对他说:“除了你还没别人看过呢!别出去说啊!”
“干嘛?还真是偷拍啊!跟踪狂吧你。”
“不是!哎,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不能说啊,要是他让人盯上了,我会死的很难看的。”安宁的脸色显得相当为难。
“有那么严重吗?还是说……你准备私藏了?”郭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去你大爷的,你以为都像你啊!我是对采访对象的隐私负责,咱不能干那种缺德事儿!”安宁狠狠地瞪着他,心想你管那么多呢,回家看着苏鹏去得了!
“我看你这行为就够缺德的了,跟狗仔队没区别!”郭文拿鼻子哼着,扬长而去。安宁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索性把文件夹隐藏了,然后起了个谁都想不到的名字“鲁班”,谁都想不到吗?也许蒋小平能想到吧,反正他也不会到我们办公室里来,安宁这才觉得天衣无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