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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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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宝钗用罢晚饭,翎儿提了灯笼进了来,“姑娘,一切都办妥了,三老爷五老爷的人都撤走了,有黄大人留下的人在,他们没敢使任何手段。”
“嗯,”宝钗停了箸点头。
母亲晕倒后,她不敢离开,分割人员的事是交给翎儿去办的,虽然有黄忠的人跟着,她也知道出不了什么事,但如今听到准话,她才安了心。
第一步算是走稳了。
翎儿一边说着,一边熄了灯笼交给小丫头,自己过来服侍宝钗漱口。
小小的铜盆里,水波荡漾着红色的玫瑰花瓣,显得修长的手越发的白皙。
莺儿拿帕子给宝钗擦手,她拖起少女皓白细嫩的手腕,“姑娘连手都生的这样好,真正是常言说的金尊玉贵的……”
“慎言!”
“嗯?”
“怎么了?”
主仆三人几乎同时出声,两个丫头被她的一声厉喝吓得一惊。尤其是莺儿,她自幼就跟在姑娘身边绣花学厨艺,不像翎儿一样在外边打点。
这句话本是莺儿情不自禁的一句赞美之词,她们三人虽为主仆,但自幼一块长大,感情姐妹一般,平日里她们两也打趣姑娘,也没见姑娘生这么大的气啊。
莺儿手足无措的捏着帕子站在那里,望着自家姑娘眼里的厉光吓得呆了。
翎儿一愣间就镇定自若,她轻轻拍了拍莺儿,拿过几子上的玉镯子套在宝钗莹白的腕子上。
一边扶她去坐,一边好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宝钗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看到愣愣的莺儿,她也有些尴尬。她收敛了心里刚澎湃而出的恨意,过去拉过莺儿坐下。
拉着她们两个的手,郑重道,“你们两个听着,以后不可再说金玉之类的话。”
莺儿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倒是翎儿想起如意轩中珍珠那里听到的话,“可是因为京城来的信?”
“嗯,”宝钗点点头,“他们家有个含玉出生的哥儿,我自小又有父亲重金求来的金锁。人言可畏,我如今躲都躲不急,以后你们再不能说金玉这样的话。”
两个丫头齐齐点头,莺儿也会意过来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姑娘当了家,根基不稳,三房五房虎视眈眈的盯着,姑娘身上有殿选的名额,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差错,叫人逮住把柄。
宝钗见她们的神色便知道她们懂得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便不再多言,接下来几日有的忙,见时辰不早二人便服侍宝钗歇息。
按历来的规矩,女子当家三日要摆宴请客,一来表明自己以后当家的身份,二来也是结交一些人脉。
城东别院的宋凌轩却捏着一枚小小的金锁,久久睡不着。
起初看见那首诗,宋凌轩惊觉这世上竟有人有那样的非凡的文才与见识,见面后又惊觉对方竟然是一个女子。
一个集世间所有的才华与美貌独享的女子。
她才华精绝……
她美貌无双……
宋凌轩捏着金锁翻了个身,修长的手指细细的描摹着金锁后面的两行小字。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宋凌轩指腹停在那句不离不弃上,轻轻描摹。
口中跟着手指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念道,“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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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宝钗便早早起来,给母亲问了安,见母亲并无大碍后便回了水云居,准备第二日宴会的事情。
从宴请客人的名单,到宴会摆设,菜式,所穿的衣裳,用到的食具,大大小小一一筛选,忙完时,已经过了午时。
匆匆用了午饭后,又去前厅见各大掌柜,安排各铺子暂时的人员调度。
一通忙活下来,又快到了晚饭时分。
宝钗刚要准备去如意轩陪母亲用饭,就听见丫头在门口通报,“大爷来了。”
宝钗放下茶盏起身,就见薛蟠皱着眉头,大呼小叫的疾驰而来。
“哎呦,我的妹妹啊,怎么一晚不见你说当家就当家了,哎呦,有哥哥在,你何必出来抛头露面受苦……”
宝钗怕哥哥知道自己当家的事后又借口逃学,反正哥哥与生意一道不通,宝钗就准备让哥哥走科举这条路。
士农工商,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朝廷有官好办事,这是无论何时都是一个家族最有力的靠山。
薛蟠虽然不擅长商道,但于读书一道,官场的弯弯绕绕,脑子很灵光,无师自通。
因此,宝钗才毫不犹豫的决定自己当家,哥哥一心读书。
她今日里事多,就没让人给哥哥说这事,再来也是怕助长他逃学。
薛蟠挑帘子进去,看到自家妹妹头上一向精致的朱钗如今变成一顶华丽的莲花冠时,嘴里余下的话戛然而止。
薛蟠刚走了一步路就脚底没劲,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指着宝钗头上的花冠捶着胸口哎呦哎呦个不停。
无论是三岁小童,或者是耄耋老人都知道,女子的头饰里,有两种冠不能乱戴。
一为出嫁与皇后同尊的凤冠,另一个便是以各种花型打造的代表可用男子身份当家的花冠。
这两种冠可以改变女子一身的命运,但凡在众人面前戴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薛蟠午间还听见有人说他妹妹戴冠当家了,他还把人给揍了一顿,没想到下学时,路上人全说的是他妹妹当家的事。
薛蟠平日里虽然顽劣,但行事说话还是脾气很好的,但是凡事涉及到母亲和妹妹时,他一向是霸王性子。
一路骂骂咧咧的过来,直到在街口碰到了采买东西的管家与一个掌柜,他才知道别人说的全是真的。
他不信,母亲一向疼妹妹,深闺养到即将及笄,眼看着到了说亲的时候,她断不会叫妹妹在这个时候出来当家的。
女子当家,抛头露面,到底与亲事上名声有损。
妹妹身上还有着殿选的身份,母亲一早就计划好了,即使妹妹因着商家的出生殿选落选,就凭着妹妹这等容貌与才学,再借助姨夫家的帮衬,在京城许一门世家是板上钉钉的。
与妹妹的终身大事上,薛蟠也是倾注了十二分心思的,如今妹妹这么一来,这殿选怕是没戏了。
他本可以做人上人的妹妹啊!
“哥哥——”
宝钗知晓自家哥哥的性子,她也不敢正面对上,她肃着脸,本想要用这次哥哥逃学的事来蒙混过去,没想到哥哥竟反应这么大。
看到哥哥因担心自己跌倒,宝钗第一个先丫头一步跑了过去,之前想好的计划早散了个七七八八。
直到薛蟠被扶到椅子上,还眼睛直直的盯着妹妹头上的花冠,哎呦哎呦的叫。
宝钗见薛蟠跑得满头大汗,便叫莺儿端水来,自己拿了帕子要给哥哥擦脸,薛蟠才回过神来,接过帕子自己洗脸。
宝钗见他那一跤跌的重,有些不放心,“哥哥,摔疼了没有?要不要叫个大夫瞧瞧。”
薛蟠大掌哗哗的捞起水往脸上扑了两把,一边接过莺儿手里的帕子,一边摇头,“我没事,好的很……”
说话间声音有些哽咽,“不好的是你!”
“哥哥,”宝钗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今红了眼圈,忽然间就记起来了前世他自己都自顾不暇,还央求人来照拂自己,以及把全身的银子一文不剩的全给了自己,最后被人活活打死的惨状。
想起种种,宝钗不禁就悲从中来,胸口又酸又疼。
薛蟠没等到回音,他虎着脸转头一瞧,就见自家妹子眼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悲伤,薛蟠哎了一声,瓮声瓮气的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倒是先用眼泪堵我了,你就料准了我不敢得罪你,哼。”
宝钗听见他怂唧唧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严肃起来。
“哥哥,你昨日逃学了?昨夜还未归,你可知我与母亲的担忧?”
薛蟠吭哧半晌,粗声粗气的道,“哦,以后不会了。”
宝钗知道他前脚保证后脚就忘到后脑勺,不吃亏不长记性的性子,但看到他丧唧唧的脸,本来要说的重话,说不出口了。
她起身 ,“走吧,去陪母亲用饭。”
“哦,”耷拉着脑袋跟上。
宝钗见他像是被主人罚了的大狼狗一样,背后只差个尾巴拖着。她瞧着好笑,“吃饭后,把昨日里落下的功课补上。”
“哦~~~”大狼狗拖着隐形的尾巴,嗷得不情不愿。
宝钗噗嗤一声乐了,心情大好的领着大狼狗朝如意轩走去。
“姑娘来了。”
丫头笑着朝他们招手。
宝钗看了看廊下的一大堆丫鬟婆子,心里纳闷道,“这是怎么了?都在外头做什么?”
“太太说头晕的很,叫我们出来,她轻快会。”
薛蟠一听,抬头一看,发现珍珠与宋妈妈不在,便知道母亲无大碍,便没吭声,跟着宝钗往里走。
进了门,转过屏风,就见宋妈妈低头出了来,差点与宝钗撞个满怀。
“哟,姑娘恕罪。”宋妈妈笑着行礼,不动声色的捏紧袖口。
宝钗笑着摇摇头,“不碍事的。”
因兄妹两都惦记着母亲的身体,都未发现宋妈妈垂着的眼里神色有些慌张。
宋妈妈看着姑娘头上的花冠间的流苏随着步伐摇曳,叹了口气,捏紧袖口匆匆出去了。
“妈——”薛蟠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哎,我的儿,都过来坐,”王氏从内室转出,招呼他们兄妹二人,一边吩咐珍珠传饭。
两人就母亲的身体又询问了一番,王氏笑着回答,“已经好了,就是午时吃了点羊肉,有点上火。”
母子三人吃了饭,又喝茶说了会话,王氏知道她们两个一个要做功课,一个要看账本忙宴会之事,说了会话便打发他们兄妹二人各自回去。
回去的路上,薛蟠仍旧闷闷不乐,直到宝钗拿功课说,薛蟠才嗷了两嗓子,有了几分平日里的顽气,不得不乖乖回去做功课。
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宝钗笑着摇摇头,她知道哥哥的顽皮一下子改不了,但好歹接下来她要忙得这几日,哥哥会暂时学乖。
宝钗叹了口气,转身间看到了天空中燃起了烂漫的晚霞。
抬眼看去,心里也燃起一股重来的炽热。
不急,时日还够,一切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薛大狼狗: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