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29、第 29 章

　　严谨后来又给夏至做了两次深度催眠。深入无意识层面的沟通比意识层面的交流顺畅多了。夏至积压在内心深处的往事，被严谨层层剥开，小心地梳理过。其实严谨心中始终忐忑不安，面对夏至她始终无法自信，所谓关心则乱。
　　现在看来似乎效果颇佳。至少夏至眉宇间的忧郁少见了。只是，他看向她的眼眸里是满满的温柔。如此让人沉醉的柔情，温暖了冷清已久的她，严谨变得难以自拔。
　　对于夏至而言，明知是饮鸩止渴，还是不能自已的陷落了。当然，催眠的副作用作祟也是原因之一。催眠过深，可能会造成被催眠者对催眠施术者在情感上的依赖。何况夏至本来就对严谨有心。
　　夏至又开始带着严谨穿街越巷寻找杭城精美的食物。这似乎是夏至的嗜好，不过夏至更嗜好看着严谨把这些美味咽入腹中。看到严谨吃的高兴，夏至无比满足，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居然还有一个酒窝，而且只有一个。有一次严谨终于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指戳了戳他可爱的酒窝。结果被夏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握住了良久，轻轻的摩挲。夏至直视着严谨，眼中千言万语……那一刻严谨心中有点欢喜，更多的却是不安……最终，默默地两人各回各的家。

　　三姐夏小寒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粉妆玉琢的一个男娃娃，抱在手里软软的肉肉的，十分可爱，夏至喜欢极了，特别爱逗他玩。看着小娃娃乌黑清纯的眼，心中无比宁静。
　　小寒发现夏至的情绪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夏至的三个姐姐前前后后生了五个孩子，他好像最喜欢这个小宝宝。舅甥两个一起玩的时候，夏至的笑容也如孩子般的纯净柔和。然而，不知为何，小寒心里依然不安，总怕那笑容会如昙花……
　　此刻，夏至听着手机，前一刻还灿烂的笑脸，突然就阴了下来，眼中笑意全无。小寒的心“咯噔”了一下。
　　“小寒，我出去下。”他们姐弟俩年纪最接近，夏至不太称她姐，基本是叫名字。
　　小寒只来得及说声“早点回家”，夏至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路上，夏至心慌之极，强自镇定，还是不小心和一辆车发生了摩擦。还好，不是很严重。双方都是车灯和保险杠受损。夏至下来看了一眼，对方正要打电话给交警来处理事故，夏至已经从钱包里拿出了一把钞票塞给对方。
　　匆匆赶到医院，双人病房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人躺着床上，小小的、薄薄的。沉睡中依然愁眉紧锁，曾经如玉般的容颜枯黄憔悴，曾经玫瑰般的嘴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触了触挂着点滴的手，冰凉冰凉、冻结了夏至早已冰凉的心。
　　“怎么会这样？”夏至颤抖着声音问坐在一边看护的卫晓晴。
　　“医生说是过量的安定和酒精，”卫晓晴回答他，“现在脱离危险了。”
　　夏至赶得急，看到床上沉睡的人时腿都发软了。这会听到“脱离危险了”，再也撑不住，在床沿坐了下来。
　　“她一直焦虑、抑郁、失眠，完全需要靠药物才能入睡。这次……”卫晓晴忧心忡忡地说着。
　　夏至忍不住轻轻抚摸着李芸苍白的手。
　　“本来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看房子，我看她心情不好，想给她找点事做开个花店。过了约定的时间她也不来，打她手机电话都没人接……后来她家的钟点工慌慌张张地给我打电话……医生说总算发现的及时，要不……”
　　卫晓晴的叙述让夏至心跳加速，不敢想象“要不……”后面的字眼。
　　“夏至，她一直爱着你，很爱很爱你……她一直愧疚着……”卫晓晴说着这话时，心里也觉得自己有点荒谬有点残忍，今时今日来说这些话，其实对夏至很不公平。
　　卫晓晴的轻声细语犹如一根极细极细的刺，直刺夏至的心脏。痛，从心脏开始蔓延，直至四肢百骸，仿佛怕失去什么一般抓紧了李芸的手，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差一点，她就要走了再也找不回来。”手越抓越紧，以至于李芸醒了过来。
　　李芸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居然是朝思慕想的夏至，“夏至”，即使虚弱无力的声音依然能感受到她的惊喜。
　　夏至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卫晓晴趁着他们相顾无言之际悄悄地退了出去。倚在病房外的墙上，卫晓晴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做对了没有？
　　“芸儿，怎么这么傻。”夏至心痛的说。
　　“我不是故意的……吃了药，还是睡不着，就又吃了几颗，谁知……”李芸苦笑。
　　抓住她的手不敢放开，他曾经心爱的女孩，真的怕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李芸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失眠，现在被夏至抓着手，无比安心的又沉沉睡去。

　　卫晓晴一直倚在墙上，有点疲惫有点混乱。很久房间内没一点动静，不觉踱到门边，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面望去。
　　夏至搬了凳子坐在李芸床前，一只手和李芸的手紧紧握着，神色安宁温柔地看着床上的人。玻璃未免擦的太干净了，连夏至眉梢少许的忧愁都清晰可见。卫晓晴的心轻轻的颤了一下，有点嫉妒的想：李芸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可惜被她自己弄丢了。想着一丝苦笑泛上嘴角。毫无预警的，一张青春阳光的笑脸浮现在脑海中，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卫晓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某个夏末初秋的日子里，和夏至那个彼此心灵相通的对视。
　　因着相似的梦想，他们踏进了同一个学校，以美色为特色的高中。也算小小的缘份了，他们分到了同一个班级。高一的学生，正是青春叛逆的时候，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总是把“谁的青春有我狂”挂在嘴上。尤其是这些学美术的少年，往往以为学艺术的都该桀骜不驯、放浪形骸。当老师问谁愿意来当班干部的时候，没人吱声。沉默了良久，无奈之下，老师指定了几个人，夏至和卫晓晴是其中的两个。事后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分配任务，别人都机灵地抢了相对轻松的职务，剩下班长和副班长两个位置。老师乐呵呵的说，夏至你做班长，卫晓晴你做副班长吧。到了这个份上，两人唯有接受。卫晓晴无奈地撇了撇嘴，看向夏至。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无奈。两人相视一笑，那一刻居然有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也许只是卫晓晴一厢情愿的这么认为吧。卫晓晴正是少女情怀，情窦初开，和夏至接触多了，一颗心不知不觉地就系在了夏至身上。高中生的日子是很繁忙的，要学文化课，要学专业课，课余还要忙乎班里的杂事。所以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夏至够帅，专业上拿的出手，体育运动也是好手，所以女孩儿们都喜欢他。不过，卫晓晴总觉得夏至对自己有些不同。卫晓晴原是想做上一个学期的副班长对老师交代得过去了就辞职不干了。可是后来发现这是个增加她和夏至相处的好机会，便一直勤勤恳恳地做了下去。本来对学习马马虎虎没什么目标，因为夏至立志要考中国美术学院，所以她也努力学习，让她父母高兴的不得了。当他们踏入同一间大学时，卫晓晴以为她终于要守得云开见天日了。谁知，爱情的缘起，与时间无关，与缘份有关。三年的默默守候，抵不过邂逅的激情，夏至和李芸相恋了……好在卫晓晴是个宽容的人，自己喜欢的人开心快乐，她也就渐渐的放下了，并和李芸成了好朋友。然后又遇上了她的真命天子。只是没有想到最终的结局会如此出人意料。那个时候，伤心欲绝的夏至让卫晓晴竟然产生了一种后悔的感觉，为什么当初她不努力去争取一看……如果是她，绝对舍不得让夏至这样伤心难过……现在她的生活幸福滋润，她是多么的希望她关心的人能开心快乐。
　　屋内有手机忽然响了，夏至掏出手机来掐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李芸，还好没把她吵醒，便站起来往外走。卫晓晴赶紧往门边一闪。
　　“晓晴，你还在。”夏至有点吃惊，“累着你了吧，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卫晓晴的心里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路上小心。”夏至温柔地关照她。
　　“明天一早我就过来。”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卫晓晴掉头便走。
　　看着卫晓晴走了，夏至拨电话，刚才是严谨打来的。本来他和她约好了一起去吃那个什么黄龙的海鲜排挡的。
　　“对不起严谨，我现在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了。”
　　游手好闲如他难得也会有事，严谨在电话那头笑了，说：“没关系。”
　　“叫一份外卖，千万别不吃饭光吃些不顶用的零食。”夏至似乎不太放心的叮嘱。
　　“知道了，你也记得吃饭。”
　　“好，改天补偿你，到‘至尊鲨鱼’去吃。”夏至也是微微的笑着说道。
　　“行了行了，你去忙吧。”
　　挂了电话，严谨才察觉自己和夏至说话的口气熟络无比，不觉啃着手指头开始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