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常怀山

7、第 7 章

　　七、
　　婚礼是在六点整准时开场，沈袁在签到处交付了礼金，签过名后，独自一人走进宴会厅内，来自各地的宾客们说着不同的语言，或坐在席上交谈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热切地攀谈着，孩子们趁着父母们无暇顾及自己，满场乱窜，时不时能听见低声咒骂孩子淘气的声音
　　沈袁坐在女同学这边的酒桌上，听着女同学和男同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国际局势到家居用品，涉及的话题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自己有插话的空隙，只得陪笑着在适当的时候附和两句
　　七点整时，她看见周昶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挽着一位相衬的女士进场，他梳了一个老气的大背头但掩盖不住他帅气，他的脸上化了一点淡妆，使人看起来更精神一些，她还是习惯他不化妆的模样，自然亲切，此刻，她觉得他有些陌生
　　周昶亲密地挽着女士的手臂满场与人寒暄，大方得体的笑容和他与生俱来的魅力，令她感到危险，周昶还是那个周昶，让人心动又心碎的周昶，她竟觉得嫉妒那位像玩偶般陪衬着周昶的女士
　　来自沈袁的注视自然也引起了周昶的注意，当他们的视线交汇时，沈袁自然地别过视线，装作在看宴会厅中央的水晶灯，她的视线不敢与他正面产生碰撞，她意识到自己的脆弱
　　“嘉敏”
　　沈袁的视线下落时，瞧见穿着一身黑色修身长裙的徐嘉敏正向着自己靠近，她如找到救星般，急忙将投射在周昶的注意力转向徐嘉敏
　　“怎么？你想我了”
　　徐嘉敏打趣地凑到沈袁面前来，做拥吻状，沈袁作势往后一退，她便扑了空，这是她们常常在玩的游戏，调剂一下气氛，她在沈袁左侧坐下来后，顺着沈袁的视线朝着两点钟方向看去，视线正好与周昶投来的目光相遇，他们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周昶便继续他的谈话，徐嘉敏这边也是
　　七点半左右的时候，酒桌上的果盘和点心都叫人吃得七七八八了，婚礼还没有开始的意思，人们开始担心起婚礼的延迟耽误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一部分交谈声慢慢转成了抱怨声
　　“大家静一静，婚礼即将开始”
　　在越来越多的抱怨声中，主持人上了台，从介绍自我的生平开始，滔滔不绝地抛出一个接一个笑话来活络着现场的气氛，八点整时，现场响起了婚礼进行曲，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两束灯光照向宴会厅的大门，新娘在父亲的陪同下走进场来，新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上了台，在众人的注视下，新娘的手被交到新郎手上，新郎与新娘的父母们各自发表了对于儿女的感言和叮嘱后，新娘与新郎互相交换过戒指，互许下终身的誓言，台下的人认真地看着台上的人这一生最重要的瞬间
　　新娘抛捧花的环节，由于座位安排地不妥当，年轻一辈被安置在最里面，鲜有人愿意冲到前方起哄，最后捧花被一个年纪十余岁的男孩子捡走了才算完事
　　整场婚礼的气氛温和平淡，没有人起哄，没有人拼命劝酒，甚至乎有的宾客因为婚礼延迟了两个小时才开始，酒席上的菜还未上完便匆匆离开了，赶火车、赶飞机，他们赶着回到自己的城市，待菜上齐后，宾客也只剩下一半的人数
　　“这里有点闷，我出去透个气”
　　宴会厅内似乎没有排风系统，四处弥漫着的二手烟令沈袁不得不先离场，她和徐嘉敏打过招呼后，用手帕遮着鼻子，顺着宴会厅的墙身往外走，走出了酒店的大堂，她站在酒店的大门外，呼吸着新鲜的冷空气
　　今天的气温并不低，夜间的这阵风拂在身上令人觉得寒凉，她抬起头，天空中圆满的明月和那些一闪闪的星星，加上草坪中的几声蝉鸣都预示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H市的天气就是这样，时冷时热”
　　周昶小心地靠近着沈袁，他见她似有些冷，有些犹豫地将外套脱下来但又怕被拒绝地拿在手上，他见她侧过脸来，鼓起的勇气又消解了下去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沈袁笑意盈盈地冲着周昶说道，这句话不带任何涵义，纯粹是属于分享自己的见解
　　“哦，是吗？”
　　周昶紧紧地抓着衬衣的袖边，他在酝酿着勇气，好令他说出一些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的话
　　“良辰未细赏，我已为你着凉，周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什么，都过去了”
　　沈袁咬了咬唇，这话在两个小时前，那个一度陷在周昶的诱惑下的自己来说有些讽刺，许多事叫这寒风一吹，那昏沉的头脑清醒后便足以令自己下这最后的决定
　　“是啊”
　　周昶浅浅一笑，露出了混合辛酸苦涩的笑容来，他试图让彼此都安心
　　“起风了，我得回去了”
　　沈袁别过脸，刻意不去看周昶的表情，她转过身朝着酒店的大堂走去，她知道，她不会留下来，周昶也不会阻止自己离开，这一点，他们还和从前一样，毫无变化
　　她明白，有些人在命中注定无法拥有，相比破镜重圆，等待他们更有可能是重复犯错，他们曾经拥有过彼此，保持着这样的回忆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陈奕迅唱着成千上万个路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这一次，她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