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重华》绘花猫

2、章一 姚钿（中）

　　回到宫中，姬尚的精神依旧是很好。在重华宫的寝殿之中翻来覆去，想着那貌美如花的姚钿，他是怎么也睡不着。
　　“郭珺，郭珺！”姬尚索性起了身，随性地披了衣裳就在一边的软靠上坐下了。
　　郭珺急急忙忙进到寝殿中来，恭敬地看向他：“陛下。”
　　“那女人的身份，你可查出来了？”姬尚问道。
　　郭珺忙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来，道：“那是工部尚书赵衡的夫人姚氏，闺名为钿。”
　　“姚钿？”姬尚饶有兴致地重复了这个名字，“没想到那赵衡有这么个美艳的夫人呢！”
　　听着这话，郭珺心中暗喊不妙，急忙又道：“这位赵夫人家世并不算太好，娘家为南安郡的姚氏，祖上并不显赫。”
　　“唔。”姬尚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朕想也是，从前是没听说什么姚氏的。不过她倒真是漂亮。宫里面那么多美人都比不上她。”
　　“陛下，她是有夫之妇了。”郭珺认真地提醒。
　　“朕知道。”姬尚嘟哝了一声，起了身，“你去查查这个姚家，越详细越好，明儿给朕汇报。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郭珺又看了姬尚一眼，退了出去。
　　元宵节之后工部又来了几个大工程，赵衡不可避免地要忙起来。而姚钿也只好日日呆在家里无所事事。三月桃花也开了，春天也来了，换上了单衣，该是外出踏青的季节了。
　　三月初三，春意盎然，艳阳高照。城里城外花事热烈，人们纷纷穿上鲜艳的衣裳到郊外踏青。
　　批了几份折子，姬尚被外面的春光吸引了。喊来了郭珺，他懒洋洋地笑起来：“郭珺，今儿天气可真好呢！要不，咱出去转转？”
　　郭珺想了想，看向他：“陛下想到哪而转转？”
　　“嗯，就随便转转吧！听说现在城里城外都很漂亮。”姬尚玩着手中的毛笔，“说起来朕好久没出宫了。这开春以后颁布的一些政策法令也不知百姓们反响如何。为了避免那些个官员们欺上瞒下，朕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郭珺听着这话，也不好反对了，便道：“那臣去安排。请陛下换上常服，一会儿便出宫去。”
　　姬尚听着这话，满意地笑起来，丢下毛笔起身去换衣服。郭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叹气，转身去安排侍卫了。挑选了十几个机灵的侍卫，又苦口婆心地叮嘱了一番，郭珺总算是有些放心了，带着他们到重华宫外等着姬尚出来。姬尚换了一件深蓝色的衣裳，打扮得像个富家公子，神采奕奕地出来，心情极好地冲郭珺一笑，开开心心地出了宫。
　　湛蓝的天，明亮的阳光。街市上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姬尚一路走一路看，便到了帝都里最繁华的广场前。广场上那些贵族子弟们穿着鲜艳明丽的衣裳，和西域来的貌美女人调笑着，蹴鞠放鹰，斗鸡走狗，一派玩乐景象。
　　姬尚在广场前站了片刻，哈哈笑了几声，看向了郭珺：“你瞧瞧，我可从来没有这样玩乐的机会。”
　　郭珺陪笑，不经意间一瞟眼看到广场的另一边，一个正在翩翩起舞的艳丽女子，腰肢柔软、体态婀娜，正是姚钿。他不由得就想劝姬尚快些离开——那一日他并没有再去查关于这姚钿的任何事情，后来姬尚因为国事繁忙，自然也忘了这事。不等他开口，姬尚已经看到了姚钿：“郭珺，你瞧那跳舞的女子可是那日遇到的赵夫人姚钿？”
　　郭珺看了姬尚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姬尚挑了眉，又留意看向沉醉在舞蹈之中的姚钿，突然一笑：“上次不是叫你好好查查这姚氏？可有结果了？”
　　“陛下，她是有夫之妇了。”郭珺劝道，“况且家世并不算太好，否则以她的容貌怎么会只嫁个赵衡？”
　　姬尚只哼了一声，道：“你只管查清楚就是了。”
　　这话一出，郭珺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
　　远处，姚钿依旧是非常快乐地舞着，博得周围人的一片较好。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就算是今天也是偷偷跑出来，并没有知会赵衡。她是爱玩的人，从来都受不了太拘束的生活，恨不得夜夜笙歌。
　　一曲跳完，姚钿谢了场，便退到一边的茶社里去休息。跟着她的侍女递上帕子给她擦汗，担心地开口：“娘子，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姚钿却道：“不急，今儿你们老爷又要在衙门一整天呢！好不容易才出来，哪里有这么快便回去的道理？”又道：“我们一会儿到城外去看看桃花，看看夕阳，看看流水，总好了吧？”
　　“前儿不是说舅老爷和姨小姐要来？娘子还是回去好好准备比较好些吧！”侍女又道。
　　姚钿只是冷哼了一声：“前儿已经修书回去，不叫他们来了。你们就不要管那么多了。”说着她便起了身，又出了茶社。
　　一出茶社，迎面便遇上了姬尚。姚钿先是一愣，继而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茶社门口。尾随而来的侍女们一见姬尚，也都警觉起来。姚钿不敢多看他一眼，此时此刻是一心想着逃之夭夭了。见此情形，姬尚却有那么几分高兴了：一则是再见到了她，二则是此情形说明她还记得他。
　　“没想到还能见到娘子呢！”姬尚抢先一步开口，“那日小生无礼，唐突了娘子，还请娘子见谅才好。”一边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支花簪来，双手送到了姚钿面前。
　　姚钿倒是一愣，讷讷地接过了簪子，还想说什么。可他却只微微一笑就转了身，翩然而去了。姚钿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元宵那日的情形，不由得红了脸。细细地收好了花簪，她转身向侍女笑道：“我们还是回去吧！毕竟也没和老爷说一声。”
　　侍女们心知肚明，都只是抿嘴一笑，便簇拥着姚钿回家去。回到家，她屏退了所有的人，打开了衣柜，一件件地翻出大大小小的衣裳来，一件件抖开，一件件在自己身上比划。铜镜里的她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意，好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最后，她换上了一套妃色的裙，梳起了飞天髻，插上了那只花簪。
　　她是容易被打动的女人，被他的一个笑容，一个背影，一支花簪撩动了心绪。
　　侍女在门外站定，敲了敲门，然后开口：“娘子，舅老爷来了。”
　　姚钿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过了好半晌才开了口：“请他等等，我一会儿就到。”侍女闻言，便匆匆离开。从内心来讲，她并不喜欢任何一个娘家的人。她总记得当初在南安郡，只因姚氏地位低下，她就算有倾国的容颜也无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还记得家里人为了挣得利益把他送给赵衡，全然不顾她怎么想。因为她总记得这样多的事情，所以总不想让娘家人太多与自己扯上关系。
　　可想总归是想，娘家人来了，总还是要见。
　　提裙出房门，一路到了正厅，便见她的弟弟姚钧站在厅中，心上莫名拂过一些厌恶。她共有一弟一妹，弟弟名钧，不过才二十岁；妹妹名钰，年龄更小一些，才十四岁。
　　见到姚钿，姚钧忙上前来，笑着开口：“姐，好久没见，你又变漂亮了。”姚钿听着这话，只是牵动嘴角算是一笑，然后就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毫不客气地问道：“这突然来我这儿，是有事情吧？”
　　听着这话，姚钧并不太在意，和她相似的柔美的面容上浮上一些些笑：“是母亲叫我来的。钰儿也一天天大了，母亲想让你把钰儿接到帝都来，以免在南安郡给耽误了。”
　　姚钿嗤笑一声，看向姚钧：“什么叫做耽误了？我看是怕在南安郡找不到有权有势的丈夫才是真。我倒觉着奇了，姚家这么多男人都做什么去了？要靠女人的裙带关系往上爬么？”
　　这话一出，姚钧的脸涨得通红，几乎就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他看向姚钿，又道：“母亲并不是这个意思。母亲只是想，南安郡是小地方，毕竟比不上帝都。钰儿能到帝都来，变能学得更多些。”
　　姚钿还是嗤笑一声，道：“学得多，不就是为了将来嫁个好人家？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罢了。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倒是没一刻忘了我，有事没事都要上门来。这倒也是奇了，这么大的家，居然要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么？”
　　“姐，钰儿也是你妹妹，难道你不希望她好么？”姚钧隐忍着，绕开了她说的那些话，“你从小也是在南安郡长大，你也知道南安郡是个什么地方。那里的女人们都没有半点女人的柔，个个剽悍……”
　　“哦？那你的意思便是，我也剽悍了？”姚钿眼珠一转，柳眉倒立，眼看着就要发火，却又是一笑，道：“你也这么大了，也该知道我恨死了你们这些人。原因，就不需我多说了吧！”
　　“好吧！”姚钧起了身，不想再说下去，“既然姐一再拒绝，弟弟也不好勉强。这就告辞，不再打扰了。”说完，他就转了身，大步出了赵府。
　　姚钿倒是一愣，然后哼笑了一声，也起了身向厢房走去了。
　　东风吹过，庭院中树上的花朵纷纷落下，满地馀红。阳光依旧灿烂而温暖。姚钧在赵府门前站下，叹了口气。又向里张忘了一会儿，他开始懊恼自己刚才的冲动。
　　街尾拐角处，一个抱着蓝布包袱的小姑娘怯怯地站着，不时向姚钧看过来。见他好久没有动静，她便大着胆子向他走了过来。没走几步，只听姚钧一声怒喝：“姚钰，你给我老实站在那儿！”小姑娘一惊，收住了脚步，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她还是开了口：“哥，为什么你又出来了？”
　　原来这次虽然姚钿修了书回去，但姚钧还是带着姚钰一起到帝都来了。一则是因为家中母亲再三叮嘱一定要让他把姚钰带上；二则是因为他不曾想过姚钿的态度是那么坚决。
　　姚钧又叹了口气，缓步走到姚钰跟前，道：“她不想见我们，所以我们就只能走了。”
　　“回家吗？”姚钰问道。
　　姚钧撇撇嘴，看向她：“你想回家吗？”
　　姚钰歪着头想了想，尔后是粲然一笑，道：“我听哥的。”
　　“好吧！那咱们到南边去。”姚钧牵起她的手，“我从父亲那里听说，我们和庐江郡的姚氏本是同宗，到那里去看看也好。”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是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