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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壹·陆 行香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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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到姬清苑时,秦冉冉也不知为何,心头便多出三分不自在。然此人一开口,她立时又觉得方才那些女儿心思尽如发梦。
“秦冉冉,你死哪里去了,我一路都找回清华宫,你倒好,还在这吃香的喝辣的,究竟有礼貌没有?”姬清苑怒气冲冲走到她面前。
慢条斯理放下碗筷,秦冉冉也不抬头,悠悠道:“谁知四皇子去了哪位美人处寻乐,若整夜不归,我难不成还要等你一整晚?”她也不知为何,莫名便扯到女人这话题上来。想一想,自从相识以来,除了他的身份,自己对他所知当真少得可怜。
“美人?”姬清苑愣得一愣,很是诧异,“哪里来的美人?”
反而轮到秦冉冉奇怪:“太子殿下早在六年前已经立妃,难不成四皇子至今未曾娶妻?”她却是大大不信。
姬清苑在桌前坐下,看案上干净碗筷,总算她还有点良心:“我早已告诉过你,这些年一直跟随师傅奔波在外,父皇虽再三催促,总算也被我拖过这些年来。”吃几口饭这才抬头看她,“我若有王妃,上次又怎会一时晕了头向你开口,白白叫你取笑我一番。”说的却是还在逃命路上一时脑热向她求婚的事。
秦冉冉听他说话,也不知心中作何想,半晌问道:“你为何千方百计不肯娶妻?”男人、尤其皇子到适当之龄娶妻纳妾,难道不是理所应当之事?
“你又为何费尽心机不肯嫁人?”姬清苑瞪她,女子出嫁,难道不是更理所当然?
秦冉冉当下决定打住这话题,看他毫无吃相,要出口的嘲弄到底还是忍住:“你方才急着找我,可有什么重要的事?”
姬清苑这才想起正事来,用力咽下口中食物,道:“左右在城中等得心焦,下午我们已经收到皇叔秘密出城的消息,我师傅对这其中利害关系并不清楚,我也出城去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秦冉冉点头:“很有道理,你去便是,为何要对我说?”
她问得寻常,姬清苑却暗自生出别扭:“你……不与我同去?”他下午决定要出城去,跟兴昭帝和姬重光请示之后,脑中想到的,不知为何竟是那晚他从齐鸣王府回来时秦冉冉在他屋中掌灯看书的情景,鬼使神差,便耽误掉这一下午,只是到处找她。
秦冉冉也猛地刹住,半晌淡淡道:“我去或者会对你有些助益,怎的四皇子却不担心你父皇身体?”
这才想起秦冉冉留在宫中的目的来,姬清苑心中一时又是惭愧又是内疚,连连道:“我随口一说,你不必放在心上。自然是父皇病情为重,你专心留在宫中便是。”
“什么时候动身?”
“皇叔傍晚时已经离开王府。”姬清苑道,“我若想要先他一步,想来今晚要连夜赶路,这才来得及。”
那他下午未曾动身,却是为了自己?点一点头,秦冉冉不再多言。
当下姬清苑简单收拾些东西,秦冉冉却提了药箱再去兴昭帝寝宫。左右等不到她回来,姬清苑无可奈何,也只有独自出宫去。
到宫门口,却见到早有人等在那里。那骏马一身毛色极白,威风凛凛,马上的人却是青衣素净,弱柳般柔姿,并在一处,反倒衬出一股风流的飒爽来。
姬清苑惊奇道:“你怎会在此?”
秦冉冉骑在马上,连一贯浅笑也多出三分俏皮:“我左思右想,总觉你这人粗心大意,成不了气候。此番乃家国大事,就算我小小女子,也应当尽几分心力。”
明明心中对他关切,嘴里却没有一句好话。姬清苑心情大好,决定不计较她言辞的不当,转瞬却又皱眉:“可是父皇……”
“便是皇上赶我前来。”秦冉冉笑道,“咱们的皇上把我夸上了天,生怕我住在宫中白白享福。你放心,此行不过短短数日,皇上的日常用药和针灸,我都已经向赵太医几位交代过。”那赵太医却是秦冉冉还没有回来之前,一直负责兴昭帝病情的主要医师。
秦冉冉行事一贯叫人放心,姬清苑心情轻松之余,又起调笑之心:“上一回让你骑马还叫苦连天,怎的今日却有如此好兴致?先说好本皇子此番有要事在身,可没那等闲工夫做你师傅。”
冲他明媚一笑,姬清苑还未从那惊艳中清醒过来,已听得身边脆生生的一声“驾”,那马蹄飞扬,却是好生逍遥。
“喂!”策马追上去,姬清苑奇道,“你何时学会骑马?”
秦冉冉想一想笑道:“上次被你威逼驾马,我只当自己这一世都要对骑马有阴影,谁知等到坐上马背,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指了身下坐骑笑道,“这匹马是太子殿下借给我,唤作‘追云’,我与它倒是有缘,一见立时便喜欢上。”
“怪不得看着这么眼熟!”姬清苑恍然大悟,随即酸溜溜道,“这追云皇兄可宝贝得紧,我求了他好几次也不肯借给我,此番对你倒是大方。”
“殿下早料到你这心胸狭隘的人嘴上必定不肯罢休。”秦冉冉嘲笑的望他,“因此叫我转告你,‘国事为重,四皇弟切莫吃醋’。”
姬清苑颇为讪讪,涨红了脸怒道:“秦冉冉,如今我不再句句挑你的刺,倒叫你反过来骑在我头上!”
秦冉冉耸肩,心道还不是叫你给传染的。她原本绝不是这样小家子气的女人,对着别人,也绝不会这样刻薄失礼。
综上,秦冉冉回姬清苑一个微笑:“这件事说到底,问题还是在四皇子自己身上,不如改天寻个好时段,咱们再来细细研究。”
姬清苑选择闭嘴。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如今句句都叫这女人抢了先机,却再没有初见时三两下便把她气得跳脚那风光得意。
疾驰大半夜,临到城门近处,姬清苑这才示意秦冉冉跟着停下身来:“易容的家伙,可有带在身上?”
秦冉冉白他一眼:“若我不跟来,你就不打算出去?”
“总不能叫皇叔的人察觉出来。”姬清苑拍拍马背上的小布包,笑道,“纵然没有秦小姐奇功妙手,我好歹也有些粗浅准备。”
两人各自下马,此处正是当日两人进城时跑过的树林。旧地重游,还是为了同一人重游,两人对望,都有些失笑,秦冉冉道:“你确定齐鸣王如今还在城内?”
卸下马背上那包袱,姬清苑道:“他走官道,我们抄近路,也不必像他那般费劲掩饰身份行踪,想来早已快过他。只可惜接下来我们却要弃马徒步出城去。”说着看了两匹骏马,颇为不舍。
秦冉冉奇道:“这马儿难不成还会自己寻路回去?”她却不相信姬清苑连他皇兄的爱驹也能随意抛弃。
姬清苑颇有些自得:“宫中的良驹都是受过严格训练,若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岂非叫人笑话。”
给他三分颜色,立时开了染坊!秦冉冉不再多言,动作不那么温柔的揪过姬清苑笑脸来,打开药箱开始涂涂画画,痛得姬清苑直叫唤:“哎哟,姓秦的,你温柔点!……哎呀!你究竟是不是女人……”
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姬清苑被秦冉冉一番恶意整治过后,却早已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指了她无声控诉:“你这女人,你、你……”
“再教你一件事。”秦冉冉也不看他,转而为自己面上涂色,淡淡道,“永远也不要在一个女人面前,说她不够温柔不够女人不够别人好这些话,尤其日后还会跟你有接触的女人。”
言下之意如果他再多说一句,或者下次她就会对他做出更恶毒的事来。
果然最毒妇人心!姬清苑仰天长叹,又是心酸又是愤怒。但是他此刻能做什么吗?能不管不顾指着她大骂一通吗?答案是不能。
他忍!
两人换装过后,便自弃马往外走,只扮作一对普通夫妻的模样。此时天色早已翻白,城门也已经大大打开,两人轻松便出得城去。
宫内的探子只说姬宁远暗中派人在城外东边三十里外驻扎,具体位置却也没有说清楚。两人没了马,若说叫秦冉冉徒步三十里,却似空想得有些太过。
两人互望片刻,姬清苑叹息一声走到她身前蹲下身:“上来吧。”
咬唇看他瘦削、棱骨分明的背脊,还没有挨上去,扑面已是那夜他背着自己跑了整晚的疲累的温暖,半晌俯上前去,秦冉冉双手搂他脖颈,轻声道:“麻烦你了。”
这女人竟也懂得什么叫客气礼貌?姬清苑失笑,正想趁机回她两句,抬头却看到她素洁双手,这时分月亮还不曾落下去,银白衬了那纤指,别样的温柔,便自直直透入他心里。背着她起身跑,他闷闷作答:“反正已经被你烦作一种习惯了。”突然想到,不久之后若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父皇的身体也变好,她若离开,再没有这样一个要他在危险时威逼利诱的麻烦精,那日子,难道会比有这麻烦在时更好过?
两人一路奔跑,这般亲密的接触,也不是头一次,但心不知为何,却在今夜格外贴近。
“……喂,我皇兄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你为什么那般急着要全盘否定我?”
“……做什么那么小气,也不是因为你,就是多年习惯而已。”
……
“喂,你这些年,真的没有交好的女子?”
“本少爷这般年轻有为,倾慕我的大美人还能少了不成?哪天介绍给你认识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