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律的脑洞杂记》律画卿

38、魔王的新娘/第一章

　　《魔王的新娘》第一章/试阅/律画卿

　　伊芙莉雅在高塔上醒来。

　　黑色的帷幔纱帐笼着大半张床，夕阳穿过透明的魔法墙壁，映在帷幔的边缘，沿着边线在白色的睡裙上切开一道斜直的光影交界。

　　白皙柔嫩的脚趾蜷曲着，被一整个下午的阳光暖得泛起了惹人怜爱的粉色。金色的长发柔软顺滑的铺展在深绿色的柔软被褥之上，藏在发丝里的小巧尖耳之上生长着稚嫩可爱的、有着暗金纹路的深棕弯角。
　　那是一位纤细精致的魅魔幼女。她穿着白色蕾丝睡裙静静的躺在足以睡下五个大人的床上，用那双被帷幔落下的阴影藏起的暖棕色眸子，漠然的注视着自虚空金顶垂落而下的床帘与缀满了珍珠宝石的链坠。

　　那可不是徒有其表的奢侈品，而是搭建这空中囚笼的魔法物质基础。

　　这里名为忏悔之塔，坐落在人类所建造统治的光耀帝国都城郊外魔物森林的边缘。

　　塔身是一棵数百米高的天梯树，树冠上被施加了空间叠加扭曲的高阶魔法，借由空间扭曲的壁障，囚犯无法从看似透明实则墙外就是空间乱流的房间逃走，只能通过客厅唯一的魔法传送阵进出。

　　是的，客厅。

　　明明是与世隔绝的监牢，却有着贵族宅邸般的气派。从内向外看或许有种被囚禁于巨大透明盒子中隐私全无幕天席地的开放感，从外向内看却只能看到茂密的藤蔓扭成的树冠。

　　因为这以数种精妙高阶魔术所搭建的囚笼，历来只会囚禁光耀帝国的皇室——

　　【伊芙莉雅·荣耀之光】，有着光明神所祝福的皇室正统的血脉，又有着低贱邪恶的魅魔血统。七岁那年在神殿祈求七日不得神明垂怜，为了履行某个先人留下的和亲契约而被孤身放逐于此三年。

　　远处的王城传来庆典的热闹喧哗。

　　【快乐都是那些人的，和她这种血统低贱的皇室耻辱又有什么关系呢？】

　　伊芙莉雅绷着粉雕玉琢的小嫩脸自嘲着。

　　【可是在这里，除了看书又有什么事情可做呢？】

　　她坐起身，从床幔的阴影中爬出来，只跪坐在床沿眺望着远处都城中最高大的建筑群——尖尖的屋顶拱卫环绕着最高的王冠屋顶，飞龙嘶鸣，凤鸟展翼，魔法烟花在夕阳下洒落漫天的绚烂。

　　是祭典吗？他们在庆祝什么呢？会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吗？

　　深棕色的纤长尾巴从睡裙裙摆下像是小蛇出洞一样悄悄的钻出来，随着主人的心情在她的身后晃来晃去，俏皮的用那心型的尾端勾缠着金色的长发，自娱自乐的玩耍了起来。

　　伊芙莉娜聚精会神的、向往的望着远处的庆典，像是也染上了快乐一样，情不自禁的弯起的唇角。

　　直到那能够传达到忏悔之塔的动静彻底消失，小小的混血公主才意识到了自己根本不配拥有那些快乐。

　　被夕阳映得闪闪发光的金棕色水润猫瞳随着冷清夜幕的降临而干涸，失去了神采，只余难过的落寞。正在自己给自己绑辫辫的尾巴也在瞬间失去了快乐，蔫巴巴的垂落，混在散落的金发之中，死了似的耷拉在床单上。

　　伊芙莉雅沮丧了好一会儿，就突然想去厨房找点儿吃的——传送阵那头一般由皇姐安妮娅把控，每隔十天就会送一次食物过来。

　　安妮娅是唯一的王女，血统纯正，魔力强大，野心勃勃。由于先辈们与魔族的契约，在这一代出生的、拥有皇室直系血统的公主必须嫁给这一代的魔王。她在三年前拼命保下了被光明神抛弃的魅魔混血伊芙莉雅，只为了避免自己被送往永夜之国的黑暗未来。

　　所以伊芙莉雅并没有感受到皇姐的救命之恩——她只是安妮娅为了自身成为女王的夙愿野心而保下来的弃子，如果她真的在魔王索要新娘之前死掉，恐慌的只会是安妮娅。

　　要知道，她们还有一位大哥两个双胞胎弟弟呢，那才是王位继承人最有力的竞争者。

　　忏悔之塔里繁多的魔法术式中包括着对被囚者身体健康的监控，只要她没有饿到濒死，就没人会管她到底吃了多少东西，故而有着时停保鲜魔法的厨房储物柜的格子里，其实存了很多好吃的。

　　伊芙莉雅在难过的时候只要吃点儿糖果就好了。

　　似乎是怕她想不开，同时又乐于看她痛苦阴郁的模样，安妮娅给伊芙莉雅送了很多糖果——
　　没有任何人的关怀，得不到任何人的爱，作为和亲的工具而存在着，只能依靠着几颗糖果来自我怜悯……

　　身为高贵的纯血皇室，打心底里觉得伊芙莉雅是皇室污点的安妮娅就是希望这个混血杂种永远如此悲惨的过完一生。

　　【说不定到了永夜之国就直接死掉了呢？】
　　【有着魅魔那种不洁的血统，迟早也会死于欲.望吧？】
　　【总之，只要光耀帝国的皇室按照契约将“魔王的新娘”交出去就行了。】
　　【契约完成后，伊芙莉雅的死活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皇室的诸位便是如此忍耐着伊芙莉雅的存在，直到魔族的使者来到王城。

　　***

　　伊芙莉雅打开卧室的房门探出头时，客厅一角的传送阵刚好发出了亮光。

　　那是一位身着华丽端庄身姿窈窕的高挑少女，金发盘起，奶白色的脖颈修长纤细。与那看似柔弱的女性躯壳相反的，是那双金橙色的凤眸在端庄冷厉的妆容的衬托下威仪十足的强势气场。

　　“伊芙莉雅，来接你的魔族到了。”王女语气冷淡，眼底染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憎恶厌烦，“看看你那让人恶心的角和尾巴，你就该是永夜之国的混血杂种。”
　　“你该感谢那个可笑的、莫名其妙的婚约，也该感谢新一任的魔王恰巧在我们这个时代诞生，才让你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但你也要记得，你的幸运皆是源自我们荣耀之光一族高贵善良的忍耐。”

　　安妮娅一如往常的对伊芙莉雅说着不可被反驳的决议。

　　“婚约交接仪式完成后，我们将会在族谱上抹去你的名字。”
　　“魔族不配拥有我们荣耀一族被神赐予的崇高姓氏。”

　　“现在，滚回你的卧室，换上你的礼服。”
　　“一个小时后，我会来接你离开。”

　　话音刚落，安妮娅脚下的传送阵就再次亮起了光。

　　伊芙莉雅看着真正的公主消失在那光芒里，被一通命令带嘲讽得彻底失去了吃糖的兴致，消沉的缩回了自己的卧室。

　　低垂的视野里，似乎多了双男性的靴子，还有黑色长袍的下摆。

　　伊芙莉雅顺着袍子向上打量，视线里便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袍的、笑容温和的银发男子。

　　“初次见面，未来的魔后冕下。”

　　男人微笑着半跪在混血幼女的面前，左手摘下了右手黑色的手套，向她伸出了只有白色骨骼的宽大手掌。

　　“在下是魔王城的御用亡灵牧师[拉里·布莱恩特]，如您所见，是个骷髅。”

　　七岁之前，伊芙莉雅在王城的日常只有被教导礼仪和听说读写，以及被那些人当做惩罚游戏而强迫她学习的乐器等等——她不被允许学习魔法或者任何可以让自己变得有用的知识，只被允许接触基本的、能够达到“不在宴会上丢皇室的脸即可”的严苛教育。

　　那些人也乐于教她——因为只要她学得多，就会犯更多的错，那些教养女仆和来玩的贵族子弟们，就有理由用各种方法来“惩罚”她。

　　但她也并非一无所知。

　　至少，关于面前这个男人的名字，她曾在这个忏悔之塔的秘密书房中，读到过前一位狱友写下的相关手札。

　　“初次见面，我是伊芙莉雅，布莱恩特先生。”幼女像是精致的人偶，将柔软白嫩完美无瑕的手放在了骷髅的掌心里，“原来您就是塞西莉亚冕下的爱人呀。”

　　骷髅法师所幻化出的微笑人面因这句稚嫩的感慨而愣怔了几秒钟。

　　“恕我失礼。”拉里那冰冷的手掌有几分急切的握住了幼女落在自己掌心的手，“我以为光耀帝国应该已经抹去了关于我的一切……您是怎么知道我与西莉的关系的呢？”

　　伊芙莉雅清楚的感受到了男人比表面更加动摇的内心。

　　这忏悔之塔曾经便是为了悖神的女王塞西莉亚而建。世人谣传塞西莉亚被魔物蛊惑，为了避免“陷入恋爱后的女人为爱而背叛人类的城邦”，她的侄子含泪将她杀死的梦魇之中，继承了新王之位。

　　事实上，没有人能杀死魔力强大的塞西莉亚，因为若是她真的死去，她的爱人定然会将整个光耀之国倾覆。

　　她选择为自己建造了这座忏悔之塔，等待着她的爱人突破自身境界之后轻松来此将她带走。

　　然而，她新登基的侄子却没有给她爱情的机会。

　　【如果我跟着拉里离开，永夜大陆就会再增加一位十二阶魔法师。】
　　【我爱着国土，亦爱着拉里。】
　　【此身应当永埋于此，惟愿灵魂长相厮守。】

　　伊芙莉雅不曾被爱过，但能隐约明白塞西莉亚的感情，也能明白面前这位骷髅先生藏在骨骼下的爱情。

　　他或许已经知晓了一切的真相，毕竟看他溜进自己卧室的姿势过分娴熟，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造访。

　　而他还在这里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回答……

　　“您也不知道这里有塞西莉亚冕下的秘密书房，对吗？”
　　金发幼女有些为难的嘟起嘴，暖棕色的眸子因为这想要捉弄人的小小试探而有了期待的光，连裙摆下的小尾巴都轻快的摇晃了起来，就像是一只终于被人搭理、想要更多的和人多玩一会儿、哪怕只是多说几句话也好的、伸出小爪子勾住人衣摆的小奶猫。
　　“怎么办呢，那可是我和女王冕下的小秘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