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神仙,兼职刺客》管落

9、第一刺——09

　　于潇荼瘫坐在椅子上，两条腿虚软无比，脚底也像是踩了铁砂纸一般麻痛。苏一生将一切尽收眼底，笑得越来越张扬，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于潇荼。

　　比起兔子和狐狸，二人之间的捕猎关系更像是老鼠和猫。苏一生此时的神态就像是一只没有道德底线、一心只想在灭杀狩猎对象之前尽情玩弄猎物的恶猫。

　　不过“兔子被逼急了会咬人”的话不是白说的。于潇荼本来就是个硬茬，刺客这个行业又专出硬茬。

　　所以，虽然于潇荼会在非条件反射的驱使下而心生恐惧，但那一身硬骨头和刺客的职业病又能够让她在绝境中奋起一击。

　　于潇荼讨厌欺压更讨厌被欺压，苏一生明晃晃地把“恃强凌弱”四个字写在脸上的行为早在一开始就在她的心里点起了怒火。恐惧刚开始蔓延的时候，她还有所忌惮，但被逼到绝境之后也就无所谓了。于潇荼的颤动着的瞳孔逐渐归于平静，宛如一潭冰冷的红色死水。

　　全身紧绷的肌肉也恢复了常态，于潇荼握起了木剑，缓缓走向苏一生。

　　“兔子……”苏一生一愣，差点没能认出眼前的于潇荼。

　　“你们这些妖怪，大言不惭，自命清高，但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群下界的平庸生物。仗着血统和运气修来了点法术，就妄想着在一方土地上圈地为王，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于潇荼手里的木剑直指苏一生眉心，那根蒙着一层包浆的褐色木棍，散发着骇人的剑气，让苏一生都忍不住心底一寒。

　　于潇荼手腕轻轻一扭，木剑在她的手里微微测了一个身，剑身在这轻微一抖中瞬间变化，木剑赫然变成了一把无坚不摧的银色铁剑。

　　局势在瞬间扭转，于潇荼又一次成了压制方。她的身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银光，逐渐凝结成玉兔的神像。

　　于潇荼的身体被一只面容冷峻的透明大兔子牢牢包裹着，周身的气场和压迫力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饶是有着千年修为的十尾狐狸苏一生，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本来想从你嘴里套出点有用的，现在看来还是直接弄死比较合适。”于潇荼面无表情地看着苏一生，那副自言自语似的说话语气充满了轻蔑。

　　眼看事情玩脱，苏一生心中直叫不好。

　　苏一生心里其实是很有数的，知道妖怪在凡间人人喊打、在神界人人鄙视，再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在人间嚣张，更别说在神界的人面前大放厥词了。

　　先前见到二郎神君的时候他就怕得不行，硬生生挨到二郎神君走了才出现。原以为小兔子会好对付一点，毕竟吵吵闹闹斗了那么久，彼此之间也有了那一点了解……

　　“看来我们都不了解对方啊。”苏一生一面苦笑，一面小步地往后退。

　　要是搁在往常，苏一生说一句话，于潇荼必然会加倍还回去。但眼前的她却格外的沉默，苏一生的话几乎完全进不了她的耳朵。苏一生说话的时候，她就举剑看着苏一生，一张脸上除了杀意之外没有任何情绪。

　　苏一生决定先下手为强，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人间，闹出性命问题结果都会变得很严重。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冲餐厅里面喊了一句：“嫦娥姐姐，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忙吧。”

　　这话说完，厨房传来了嫦娥清冷的声音：“嗯，那你回去吧。记得看好你姐姐，别让她来我们这里，否则我就弄死她。”

　　苏一生听得后脊背发凉，不过嫦娥这话在他听来也算是另类的特赦了，毕竟嫦娥是玉兔的上司，上司允许他这只妖怪走了，那下属就没有理由押着不放。苏一生心里这么想着，眼睛瞟向于潇荼之后却被吓了一跳。

　　于潇荼身上的杀气不减反增，手里的长剑也离苏一生更进几分。苏一生被看得心底发毛，转身就要往外跑。

　　然而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于潇荼就抬脚将身边的椅子踢向了他。那把椅子有几分重量，刚巧砸在苏一生的背上，把苏一生砸得倒地不起。

　　“还是让你死得明白一点好了，”于潇荼走到了苏一生身后，一脚踩中了苏一生的小腿，“除了在这里打工之外，我还会在半夜出去接刺客生意做兼职。那个死者恰好就是我昨晚的下手对象，我本来只需要伤他两条腿的，结果现在搞出了人命，实在对我的名声不利。”

　　“为了挽回我的名声，请你务必在死之前，交代清楚这人的全部底细和你自己的全部底细！”

　　说完，于潇荼甩了一把手中的铁剑，将铁剑再次变回了木棍。看到利剑换回木棍，苏一生顿时送了一口气，但不等他这口气彻底吐完，于潇荼手里的木剑就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

　　苏一生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周围已经大变样了，他被关进了一个连窗户都没有小房间里。

　　苏一生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间像是有人在住，里面桌床衣柜都有，顶上还有一盏惨白惨白的灯。大概是因为电压不稳的缘故，头顶的灯光在不停地跳跃，让苏一生本就昏沉的脑子更晕了。

　　苏一生躺在床上，手脚虽然没有被绑住，却像被绑了几十斤的沙袋一样沉重，扭头过去看了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上都被绑了银色的“丝带”。苏一生不由得沉沉叹了一口气。

　　落到眼下这个境地是苏一生不曾想到的，他原本只是想吓一吓于潇荼这只兔子，好让她不再干涉他们妖怪之间的事情。不料这只神仙兔子有超乎他想象的隐藏实力，他也成功完成了“送狐入兔口”伟大成就……

　　“真让人头疼。”手脚无力的苏一生干脆放弃了挣扎，放平了四肢瘫倒在了床上。苏一生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处境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点时间里相处脱身的办法。

　　对此时状况一无所知的苏一生来说，他现在只能将于潇荼当成杀狐不眨眼的恶徒对待，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

　　想着，苏一生又睁开了眼睛。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确认这房间只有一个出口之后慢慢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的手臂和双腿都很重，手上的银色“丝带”也完全解不开，所以他只能拖着手脚慢慢往前挪动。走到一半的时候，苏一生不小心碰落了桌子上摆着的一个茶杯。茶杯摔在地上，碎得很彻底。

　　大大小小的碎片和着茶杯里的水，溅得满地都是。苏一生被这动静吓住了，提心吊胆地在原地站了好半天。值得庆幸的是，门外并没有动静传过来，这让苏一生松了一口气。

　　放松下来之后，苏一生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被刚刚溅出的碎瓷片划伤了。一小绺鲜血从伤口里渗透出来，浸润了手腕上绑着的银色“丝带”。

　　因为意识还不清醒，这道伤又来得很突然，苏一生被割得有些严重。伤口虽然浅，血流得也不多，但这个口子刚好落在了苏一生的妖脉上。

　　修炼成人的妖怪体内留着两种血。一种是后天修炼的人脉，其中的鲜血可以用来维持人身。另一种是天生就有的，其中流淌的鲜血是妖怪积攒修为的载体。

　　损失人血并不会给妖怪带来什么实际伤害，伤口也几乎是随时划破、随时长好。但损失妖血就有些严重了，修为大减、一命呜呼都是有可能的。苏一生原本只觉得自己倒霉，怪自己一时大意，栽在了一只兔子手上。现在，他不仅觉得倒霉，他还觉得非常生气。

　　这时候苏一生也顾不上自己的洁癖了，转手就把自己划伤的手腕按在裤子上擦了几下。擦完之后，苏一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想确认血已经止住了。但这一看他却发现原本解不开的银色丝带竟有了松动的迹象，手臂也不想先前那样沉重。

　　苏一生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咒骂了一句。看来，这银色丝带只能用妖血来解开了。

　　苏一生吃力地捋下了右手上已经松动的银丝带，然后在先前的伤口上咬了一口。鲜血再次流出，苏一生成功解下了另外三条丝带。

　　虽然手脚不再沉重，但妖血的流失还是让苏一生头晕目眩。那条流血的手臂变得有些冰凉，指尖的感觉也变得迟钝了。苏一生歇了一会儿，待晕眩感稍微退却几分之后才重新迈步往前走。

　　不出意外，房间的门是被锁着的。苏一生一手有伤不好用力，那门上又好像被施加了某种专门克制妖类的法术，苏一生又是扯又是撞，房门依旧是纹丝不动。

　　眼下的身体状况再配上眼前的处境，苏一生的内心开始愈发变得烦躁。他顺着门边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冰凉潮湿的地板让他的心稍微平静了几分。

　　“我就不该让着那只兔子！”苏一生愤愤地捶了一下地面，口中愤愤地抱怨了一句。

　　苏一生话音刚落，一旁就传来了于潇荼的声音：“是啊，你确实不该让着我，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听到这话，苏一生立即跳了起来，撤到了远离门口的位置。

　　原来于潇荼一直都在屋里，这样的真相让苏一生不寒而栗，他的耳边响起了于潇荼的话“我是一个刺客”。

　　苏一生看着好像很不正经，但实际上却是个极为现实的人。数千年的生命让他有了从容面对一切的度量，但也让他失去了幻想和做梦的动力。他并不会像那个小姑娘一样，会因为刺客、杀手这类名词而感到兴奋。

　　以往他只当于潇荼是个什么都不懂还特别爱闯祸的小孩子。如今再细细想来，于潇荼那些古古怪怪的做法似乎真的不能用“刚下凡”来解释。

　　“呵呵，”苏一生冷笑了一声，“平时看你觉得挺傻，还以为你只是一直喜欢暴力的傻兔子你。没想到你居然做起了刺客这一行。”

　　“我们这种神神鬼鬼东西，做刺客不是很常见吗？你干嘛这么惊讶。”于潇荼屈膝坐到了苏一生面前，她的身体缩得小小的，看起来人畜无害。

　　苏一生靠在墙上，垂眼瞥着这个来自神界的杀手。他眼中的情绪相当的复杂，似笑非笑，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简单地发呆。于潇荼已经长了记性，看着苏一生一脸死相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松懈。

　　“喂！跟你商量个事。”于潇荼伸手戳了戳苏一生的脸。

　　苏一生十分嫌弃地别过了脸，“有话直说，别拿你的脏爪子碰我！”

　　“哼哼，”于潇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老实说，如果我杀了你，我会给自己招来挺多麻烦的。所以我并不是很想杀你。”

　　“然后呢？”苏一生微微一侧头，让于潇荼继续说下去。

　　于潇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在说正事之前，有一件事你要知道。”说着，于潇荼伸手指了指房间的四周，“这房间里四处都是克制妖怪的东西，所以你最好不要动歪念头。”

　　苏一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呵，好啊，我不动歪念头，你继续往下说。”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于潇荼把手机上的两张照片举到了苏一生面前，“这两个是我刺杀失败的人，一个是昨晚死的那个，另一个是一段时间之前的。你应该都认识，别给我打马虎眼。”

　　苏一生挑了一下眉，说道：“你们神仙分上下级，我们妖怪也有自己的组织。这两个人都是组织内的人，惹一个就等于惹一窝，你以后接刺杀任务的时候还是谨慎一点吧。”

　　说罢，苏一生闭了嘴，合上眼睛不愿再开口。这幅消极应对的模样没能让于潇荼生气，她盘起了腿，捏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这样说来，那雇我杀他们的的人也是有背景的咯？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如果这两个人都是你们妖怪界编制里的人的话，那你们妖界也太磕碜了吧！”

　　于潇荼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前一个我还能说他是个有些牌面的坏人，但后一个完全就是怂包啊！又弱又丑这些后天不容易改变的就暂且不说了，光他是个偷狗的小毛贼这一点就足够丢面子了吧，让人知道他是你们妖界的公务/员的话，你们真的不会觉得有辱妖界门楣吗？”

　　于潇荼的关注点直接让苏一生睁大了眼睛，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于潇荼，半晌才挤出一个字：“啊？”

　　苏一生的反应也让于潇荼觉得惊讶，见苏一生面露疑色，于潇荼便把偷狗贼的那张照片举到了他面前。“你自己想嘛！他这样的人，外貌毫无竞争优势，内里又让人觉得恶心，完全就是一无是处嘛！就这样，你们妖界还把他编在组织里，你们妖怪到底是怎么搞内部人员管理的？”

　　这话听得苏一生直想笑，他捂了一下嘴，回道：“妖怪和神仙本来就不一样，他们选择‘人才’的标准自然也不可能和神界或者人间一样。”

　　“再说了，”苏一生伸手挥开了自己面前的那张照片，好像并不乐意继续看下去，“再说了！妖界其实很松散，大大小小的组织有很多，游离在各类组织之外的妖怪也很多。你不要一口一个‘你们妖怪’，他们可还没资格跟我相提并论。”

　　“嗯~”于潇荼相当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十尾狐狸在实力和长相上都要比这两人优秀不少。”

　　“不过，既然你看不上他们，他们也没你强，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勾肩搭背呢？要是我的话，我是不愿意跟这两种人走得太近的。”于潇荼一面摇头，一面说。

　　苏一生轻笑一下，“你就是个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小兔子，自然可以随心所欲，想和什么人接触就和什么人接触。但十尾不同，十尾狐狸有一定的象征意义，他们是一个狐妖氏族的还存在的唯一证明。虽然我这一脉已经没落，我仍旧被困在这氏族里，我的选择始终还是代表了整个氏族。”

　　于潇荼还是很困惑，“那这样一来，你就更不能和那些人走得这么近了啊！堂堂一族代表，和这种渣滓混在一起，你这不是带着整个氏族堕落吗？”

　　苏一生这下彻底被逗笑了，“我刚刚说的话你是不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妖怪之间的组织和你们神界是不一样的。虽然这两只妖怪是恶心了点，但是他们所在的那个组织却十分不简单，我不能因为讨厌他们两个人，就跟他们整个组织闹翻。你懂吗？”

　　“哦，”于潇荼终于点了头，“那你的日子过得还真是挺憋屈的。”

　　“唉~”苏一生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其实也还好吧，跟和你相处比较起来，和这两只妖怪相处还是比较轻松的。”

　　于潇荼缓缓抬起头，发现苏一生正相当不悦地盯着自己看。

　　“那啥，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个体户不容易，你也体谅体谅我。”

　　于潇荼很是尴尬地笑了一下，“这样吧，你把那个组织的情况跟我说说，我就给你几颗仙药，帮你治好手上的伤，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