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凉芋医生》星竹子

19、奶茶味的棒棒糖

　　到了医院监控室，她果然看到昨晚那两个人贩子。

　　他们见她来也是吃了一惊，互相看了一眼，那女的向光头男使了一个眼色，他们顿时有默契地瞥开眼去。

　　男警察向着陶陶道，“你看看，昨晚你看到的抱走孩子的两个犯罪嫌疑人是他们吗？”

　　陶陶点头道，“就是他们！那个光头还划了我一刀！”

　　不料那光头男顿时跳起来，“你别乱说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砍你了！小姑娘家家的不学好！跑到这里来血口喷人！”

　　那女的也接道，“对对对，一定是你大晚上的看错了！要不你就拿出证据来，有没有视频？别是自己弄伤了手，跑这儿来讹人吧？”

　　陶陶愣了一下.....她知道这世上有无耻的人，没想到有人会无耻成这个样子！

　　孩子妈妈一看就是平时生活环境很单纯，很有素质的人，听了这话，脸顿时气得涨得通红，想骂人一时又骂不出来，抖着手指着两人，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陶早已见识过这两人的无耻嘴脸，此刻倒显得冷静很多。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亮出自己受伤的右手，“这就是证据！”

　　见那两人被吓得一愣，她继续道，“你当时用刀把我划伤的时候，那刀上一定有指纹，把刀搜出来一比对，就什么都清楚了！”她故意加重语气，“怎么样？还想赖，怕了吧？”

　　那男的果然中计。只听他冷笑一声，张口就道，“哼，谁还留着那破刀啊，我早扔垃圾桶了！”

　　话一出口，他顿时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什么，忙懊恼地捂住嘴，但是已经太迟了。他气得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女的则在一边不住埋怨。

　　警察一拍桌子，“现在人证物证确凿！你们还想抵赖吗！”

　　两个人贩子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决堤，那女的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哎呀我们都是一时糊涂啊，听别人说拐孩子来钱，想着医院里小孩多.....但这真是我们第一次啊！我们以前从来没有拐过孩子啊，求求你饶了我们.....”

　　孩子妈妈终于再也忍不住。只见她冲上去，狠狠打了那女的一巴掌，“你，你还有脸哭！我家孩子差点被你们拐走！你们这种人，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解气！”

　　警察拉住她，“放心。现在证据确凿，拐卖儿童这罪名轻不了，我们一定严办！”

　　说罢，就将那两人拷好手铐，一把揪住两个哭哭啼啼的人贩子，将他们塞进警车带走了。

　　孩子妈妈抹了一把泪，转身拉住陶陶的手，“谢谢你，陶小姐，真的谢谢你，没有你我真是，真是.....”

　　“您别这么客气了，”陶陶笑着道，“现在人贩子都被抓了，也算是坏事变好事，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不料她刚说到“孩子”这两个字，男孩妈妈眼圈瞬间一红，似乎又要落下泪来，陶陶奇道，“怎么了？”

　　“唉，天佑他.....”她哽咽着，“他的检查报告出来了，被查出来脑部长了肿瘤.....具体是什么瘤现在也不确定，还要进一步检查.....但医生说可能要手术，需要留院观察。”

　　陶陶忍不住叫出声，“天哪！”

　　孩子妈妈用纸巾擦着眼泪，“真是祸不单行啊.....之前他老是昏倒还发烧，老家医院说是脑膜炎结果治了好久都没治好，我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唉.....他才八岁啊，怎么，怎么就长肿瘤了呢.....”

　　陶陶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孩子得了这种病，无疑都是天塌了般的大事.....

　　孩子妈妈仍是握着她的手不放，“陶小姐，我们家天佑昨天醒了后，一直说想要见见救他的那个好心人，想当面道个谢.....”她的神色恳切，“您.....愿意去见见他吗？”

　　.....

　　神经外科儿童病区。

　　病房内的孩子们不是还沉浸在梦乡中，就是在和自己的家长说话聊天，只有靠窗边的一个小男孩一个人静静地望着床边发呆，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正坐在他旁边照看他。

　　孩子妈妈将陶陶带到那个男孩身边，那女护士看到她回来了，笑着点点头，起身走了。

　　“天佑.....”她低低唤了他一声，“你看，妈妈把昨天救你的小姐姐带来了。”

　　小男孩转过头来。陶陶这才第一次看清他的外貌，他的皮肤很白净，穿着病号服的身体显得单薄而瘦弱，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清亮有神，睫毛长长的，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孩子。

　　只是那双眼睛的眼神显得很沉静，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意味。

　　“姐姐你好。”

　　只见他像个小大人似地向陶陶伸出手，“昨天真的很谢谢姐姐救了我。我的名字叫张天佑，姐姐叫什么名字？”

　　陶陶不禁笑了，伸出手来郑重地和他握了握，“我叫陶陶。”

　　他招呼她，“陶姐姐你快坐。”一边侧过身熟练地打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不二家的棒棒糖给她看，小大人的样子，“我请你吃糖，你喜欢哪一个？”

　　？？

　　.....不是一般都是大人给孩子糖吗？怎么到她这儿反过来了？

　　但是看着身边张妈妈的温柔笑意和天佑期待的眼神，陶陶也不好意思推辞，象征型地拿起一个奶茶味的，“我就要这个吧，谢谢你啊。”

　　天佑埋头在其他棒棒糖中挑了一番，最后抬头道，“妈妈，我最喜欢的葡萄味吃完了，你可以再去帮我买一点吗？”

　　“哦，好啊。”

　　张妈妈点头道，“那我再去给你买.....陶小姐，麻烦您帮我看着他一下。”

　　陶陶拍拍胸脯，“好的，有我在，你放心。”

　　等张妈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天佑忽然抬手扯了扯陶陶的袖子，“陶姐姐.....”

　　陶陶转过头来，“.....嗯？”

　　天佑一点一点垂下了他的小脑袋，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其实，除了谢谢，我还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陶陶奇道，“为什么？”

　　“因为.....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那两个坏蛋砍到的.....”

　　“天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陶陶笑笑，“这都是那两个坏蛋不好，怎么能怪你呢？”

　　“可是.....”

　　天佑皱着眉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地扬起小脸，“陶姐姐，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请你一定不要告诉我妈妈，好不好？”

　　陶陶点头，“好。”

　　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指头，“我们拉勾勾？”

　　陶陶正色，也伸出小指和他勾了勾。天佑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其实，昨晚，我知道那两个人是人贩子，我是故意跟着他们走的。”

　　“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想再拖累爸爸妈妈了。”

　　天佑头垂地更低，“我身体不好，老是住院，花了家里很多很多钱，上个月，我妈妈还被她的公司炒掉了.....我知道，其实妈妈很喜欢那份工作，但是为了照顾我她总请假，所以才被公司炒掉的.....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其实我知道，我生的这个病很严重，可能很快就会死。既然这样，不如我自己早一点消失，这样他们就不用在我身上花那么多钱了，他们也可以早一点再有一个健康的小孩，可以过幸福的生活.....”

　　听到这里，陶陶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这不应该是一个八岁孩子应该想的。

　　可怜他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会有这么沉的心思.....

　　“但是后来我后悔了，因为我还是很想妈妈，我还想在我死之前再见到她一面，所以我拼命反抗.....幸亏陶姐姐出现救了我，但是因为我，你还被那个坏蛋划伤了.....”

　　他仰起小脸，白皙的皮肤上眼圈通红，看上去格外的让人心疼。

　　“都是因为我.....对不起，陶姐姐，给你添麻烦了.....但是，我真的觉得我的人生没有希望了.....每天都只能呆在医院里，花了家里那么多钱，也不能去上学，脑袋还是每天都那么痛，总是昏倒.....陶姐姐，你说，人生是一直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生病的时候这么苦啊？”

　　陶陶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天佑，你千万别这么想，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知道吗？你是生病了，但是医生会把你医好的，所以你不会死的.....你看.....虽然姐姐这辈子没什么谈的上成功的地方，也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成绩，但是姐姐从没有想过放弃自己，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佑摇了摇小脑袋。

　　“因为姐姐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拼命吃东西，吃我自己特别想吃的东西，我一边吃的时候一边还会想，这个东西是怎么制作出来的.....也许是一个特别慈祥的老奶奶在昏黄的灯光下亲手做的包子，也许是一个笑容温和的大叔在正午的阳光下用汗水收割的麦穗.....只要一想到自己手里的一餐一食都是他们的劳动换来的，就感觉那些陌生的生命好像此刻都陪在你身边一样，你也因为手里的食物和他们建立了奇妙的联系，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就会觉得很温暖.....”

　　她笑着对他道，“你看，就拿这个棒棒糖来说吧，虽然这个棒棒糖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它的这个糖纸，糖浆，都是很多叔叔阿姨的劳动结晶哦.....天佑，你很喜欢吃甜的东西对不对？”

　　天佑像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

　　“姐姐也是哦。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吃糖了。甜的东西最好吃了对不对？比如糖醋排骨，可乐鸡翅啦，还有糯米饭，红烧肉，红糖糍粑，蛋奶酥，巧克力毛巾卷.....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等着你去吃呢！所以，你一点要再努力一点，勇敢一点，一定要对人生充满希望，要赶快把身体养好起来！去把这些好吃的东西吃个遍！”

　　听到这里，对面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不禁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陶姐姐你说的这些我也好想吃呀，但是我总是呆在医院里，医院的菜都不甜，不好吃，我妈妈还总是让我喝一些中药，味道也好苦.....”

　　“嗯，这样啊.....”

　　陶陶想了想，“那你下次想吃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就给姐姐打电话吧。我也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姐姐很会做菜哦，姐姐有家店就在医院附近，你以后想吃什么东西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送过来。”

　　天佑睁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吗？”

　　“当然是真的啦，”陶陶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张纸和笔，在上面刷刷地写下了自己的电话然后递给他，“除了周末休息，平时都可以的。”

　　天佑将纸条紧紧抓在手里，一边伸出小拇指，“拉勾勾？”

　　陶陶也伸出手，“嗯，拉勾勾。”

　　这一次，两个人都笑了。

　　没一会儿，张妈妈提着两大袋东西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真是对不起，陶小姐.....这么久才回来，因为我想着天佑要住院了，顺便买了些他的生活用品，对不起，耽误您时间了.....”

　　“没关系的。”

　　陶陶笑笑，“现在我和天佑已经是好朋友了，我以后会再来看他的。”

　　张妈妈又惊又喜地看着天佑，“哇，真是真的吗，儿子？”

　　天佑乐滋滋地笑着道，“嗯！这是我和陶姐姐的秘密！”

　　.....

　　从病房里出来，陶陶将棒棒糖送进嘴里，那股熟悉的甜甜的奶茶味顿时在舌尖漾开，但这一次，她却觉得五味杂陈.....

　　叼着棒棒糖，她慢慢一点点地下了楼，天佑那张小小的面孔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一定要早点好起来啊.....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四楼。

　　一个熟悉的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忽地在她眼前闪过.....对了.....那晚以后，她还没好好向他道谢呢.....

　　陶陶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右手，一边慢悠悠地往他办公室的方向走，但是到了门口，却迟迟不敢进去。

　　这时，里面忽然一道黑影一闪，她定睛一看，却是肖医生拿着茶杯走了出来。

　　对方见她蹲守在门外也是一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指着她道，“诶，你不是昨晚那个小姑娘吗？”

　　陶陶点点头，“是我，肖医生，那个.....易医生呢？”

　　肖医生扫她一眼，“他嘛，现在在.....”忽地，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镜片的寒光一闪，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怎么，你还不知道吗？副院长刚把易医生叫到他办公室，准备处分他呢。”

　　陶陶嘴巴里的棒棒糖瞬间被她“咔哒”一声咬碎.....“什么？处分易医生？为什么啊？”

　　肖医生一脸幸灾乐祸，语带讥讽地道，“还不是因为他昨晚违规收治了那个病人？我就说嘛，一切要按医院的规章制度办事，不听我的，这下出事了吧.....哎呀，不过像易医生那么高高在上，从来没有犯过错误，完美得像神一样的人物，没想到第一次有了人味，就是这个下场啊，真是可怜呐.....”

　　陶陶忙问，“副院长办公室在几楼？”

　　肖医生撇撇嘴，“隔壁行政楼二楼。”

　　陶陶毫不迟疑，立刻掉头就往楼梯口跑去。

　　“唷，这个傻妞还真信啦？”

　　在她身后，他的笑容显得愈发扭曲，“这下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