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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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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蹲在旁边,看骆音摸兔子玩。
那只兔子又傻又贱,支着两只长长的耳朵,长爪被骆音握在手里,靠着后腿站着,满脸都是“好烦哦你这个鱼唇的人类”的不耐烦和勉强忍耐的样子。它红澄澄的眼睛往下瞥,是一株新鲜的青草。
前不久他们发现了狼族迁徙的痕迹,怪物林里的食物越来越少,它们做出这个决定在意料之中。
那天晚上,平安站在山洞外,抬头看着圆圆的似银盘的月亮,沉默不语。
就像是人的一家兄弟姐妹没有离别,乍然离开,总会有几分怅然。
“平安。”
身后是女子轻软的嗓音。
平安循声转头看去,发现骆音倚在山壁上,整个人沐浴在银色的光辉里,一双桃花眼点缀着星星点点,仿若将阳光揉碎洒在湖面上,潋滟生辉。
他一见她,就忍不住弯弯嘴角。
——她是他新的家人。
平安回过神来,伸手想摸摸兔子耳朵。那兔子鼻尖动了动,一使劲从骆音手里挣脱开,警惕地注视着平安,随时准备逃走。
他身上沾染的鲜血的味道,让它感到惧怕。
平安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隐约觉得,自己是回不去了。
骆音见到了,用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笑了笑:“没事。”她极其自然地摸摸他的头。
虽然种族抛弃他,兔子厌恶他,但是骆音喜欢他呀。
他收起了利爪,藏起了尖牙,装作无害的样子,讨她的欢心。
她也会,永远永远地在他身边吧。
一日的功夫,就把东西收拾妥当。
——事实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差不多在一年里都用完了。她只把几张银票塞进衣服里,再用小包袱装上几瓶金疮药和防虫粉,还有几套衣服。
兔子也不便带出去养着,她就让它留在怪物林。
骆音带着平安,走在熟悉的路上。
想起一年前的自己,提着大大的包,义无反顾地就来到怪物林。不知名动物的嚎叫,虫鸣,夜夜伴她入眠。她爬树摘果子,弯腰背着背篓采蘑菇,钻木取火,熬制野菜粥。
逍遥自在。
她时常自言自语,后来捡了个平安,就对他说话,虽然他可能听不懂。她怕一年不说话,就会忘记怎么说。
就这样日复一日,眨眼间,一年就过去了。
她心里还在唏嘘感叹,就见平安率先走下崎岖陡峭的山路,然后回身朝她伸出手。他长相清秀,眼睛秀气,黑玉一般的眼珠纯洁无辜。
骆音拉着他的手下去。
这不是骆音教给他的,是他自己这样做的,后来,就成了习惯。
有时候骆音在想,如果平安没有被狼掳走的话,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善良懂礼貌的好孩子。
立春之后,路边开着五颜六色的稚嫩的花。
平安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地低头,似乎在做什么挑选,终于下定决心,采摘了一朵有着大大五瓣的紫色花,然后学着骆音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轻轻放在骆音的耳侧。
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耳畔,平安就收回了手,然后盯着她的脸,满意地笑起来。
他笑起来格外好看,纯洁无暇。
骆音也跟着笑起来,随后有丝淡淡的担忧,也不知道他回到人类世界,该怎么生存。
一切只能慢慢来。
到达扬子村后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按照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此刻他们应该已经歇下了。
骆音拉着平安快速走着,希望能在扬子村找一户暂且安顿,天亮之后再去找平安的母亲。
然而天不遂人愿,才刚刚走到一半,一道响雷划破天际,黑沉沉的乌云聚拢在一起,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
平安极其害怕雷电,当即身体一缩,使劲地握着骆音的手。
眼睛仓皇无措,像是受惊的幼犬。
“别怕。”
骆音安慰道。
他抿紧了嘴唇,虽然心理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但依旧牢牢地站在原地,依赖地望着骆音。
夜幕之下,绵绵的雨点落下来,很快就把头顶打湿。平安伸出手,笨拙地当作伞,仗着身高优势,盖在骆音的头上,护着她,自己的头发反倒被打得湿哒哒的,紧紧贴在脸颊,勾勒出脸上柔软的线条。
骆音用包袱勉强遮住两人的头顶,加快了脚步。
顺着一个下坡路,就到了扬子村里,布置跟她一年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两旁屋舍俨然,远处是一块块农田,像是棋盘。
她赶紧挑了家还亮着灯的人家户,敲了敲门。
“这大晚上的谁呀?”
“我是过路人,恰逢此处,遇上下雨,想借贵地歇息一晚。”骆音回道。她可不敢直接告诉他自己是从怪物林来的,万一他把她当作山林精怪,或者是图谋不轨的贼人,就不好办了。
屋头没声。
想来是不愿意帮人,也有所顾忌。
扬子村向来与世隔绝,自给自足,又因为怪物林的传言,外人很少来此处。官府征税也只是远远地站在外头,叫村长去给。
骆音以利相诱:“若你帮我,我给你一百两银票。”
屋里有动静了,是对夫妇的争执。
相公说:“一百两诶,我小半辈子都不用干活了。”
妻子还有点顾虑:“谁会这么晚路过啊,小心有诈。”
“这可是在扬子村,我们的地盘,我一喊所有人都出来了,就算是贼人也没那机会,况且我们家有什么值得拿的?”
“你还是小心点。”
“放心。”
门开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农家汉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骆音,问道:“一百两,说话算话?”
“当然。”
骆音穿着鹅黄色的衣裙,皮肤白皙,哪怕被雨淋得狼狈,也举止沉稳,气质不凡。
她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那农家汉:“这是诚意,麻烦你给我们姐弟一间屋住一晚。”
她的手纤细干净得很,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下,像玉一般莹润。
农家汉像抢一般,将银票扯过去,吊着眼睛再度打量了骆音窈窕的身姿,又审视了她身侧看似羸弱病瘦的平安,随后侧过身,扬扬下巴:“进来吧。”
骆音似笑非笑,没有丝毫畏惧地进了屋子。
平安进了扬子村,似乎有点暴躁,骆音捏捏他的手,示意他安静下来。
农家汉见两人都走进来,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邪念。
这是扬子村,是他的地盘,不管这两人来自哪里,在这里被做了什么事,那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月黑风高,谁也不会知道发生什么。
这样想着,他连忙殷勤道:“两位赶路是不是口渴了,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好啊。”骆音装作一副不谙世事,无所察觉的模样。
农家汉按捺住心中的窃喜,去倒了两碗凉白开,撒上些蒙汗药。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上去。
如他所料,骆音笑着谢过了他,然后端起来,却只抵在唇边,没有喝。
“怎么了吗?”农家汉紧张得吞咽了下口水。
“唉,没什么,只是想到刚淋了雨,还是喝热的比较好。”她把碗放下。
“那我给你烧水去。”
骆音虚伪地客套几句:“会不会太麻烦了……”
农家汉忙摆手说没有,很勤快地去烧水。
期间他的妻子出来看情况,他就找了个借口把人打发进去。
在等着水开的过程里,他支着下巴在想,细皮嫩肉的女人尝起来该是什么□□的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水开了,他赶紧盛上,拿了个碗,撒上药,又端上去了。
骆音这次甚至都没有端上。
农家汉干巴巴地挤出一抹笑:“小姐这是嫌弃我的水了?”
骆音似笑非笑,似乎早已看透一切。
“这水可不干净。”
她用两根手指捏住了碗边,又重重地掷下。随着“怦”的一声响动,农家汉的心也跟着一跳。
平安感知到了骆音的情绪,也跟着恶狠狠地瞪向农家汉。
两人的气势不弱,农家汉也是一次不成后就没胆量试第二次。
突然被人识破的慌乱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强装镇定说:“你、你胡说。快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他这下不敢留人。
“那怎么行,我先前付给你一百两。”
农家汉的手下意识攥住怀里的一百两银票,不舍得交出去。
“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们住,而且你没有给我一百两。你再不出去,我就叫人把你赶走了。”
“不认账?”
话音刚落,她就抬脚踹向农家汉。明明是轻飘飘的一脚,可形成的威力就像是巨石在胸口撞击。
农家汉只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喉头一阵腥甜。
瞬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伤,一百两能治好。”
农家汉瞪着眼睛,想骂她,但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屋里的动静吸引了他的妻子,农妇一见她丈夫的惨状,再看到一侧漠然的两张脸,顿时扯开嗓子哭起来:“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对我的相公做了什么!”
她骂骂咧咧,站起来打开门,冲外面嚷嚷道:“快来人啊!贼人入村了!”
很快,村里陆续有灯亮起。
村民们举着火把,义愤填膺般,包围了骆音和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