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玉奴》一野清风

9、第九章

　　玉奴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人向她走来，那个人身影模糊的像一片影子，飘忽不定，府身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玉奴想动，但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她想说话，却张不开口。那个人忽然变成了她的母亲，走过来说道：“囡阿，走吧……”玉奴挣扎着，感到绝望蔓延到了心头。那片影子忽又变成了父亲，父亲忽然又变成了一张异常可怖的脸，慢慢的向她欺压过来。
　　啊的一声尖叫，玉奴醒了过来。她昨晚趴在床沿睡着了，半个身子木的没有知觉。
　　外面响起敲门声，玉奴拖着木了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去开门。红珠和白芷和刘奶妈站在门外。
　　“你这是怎么了？”白芷问。
　　“睡觉压着了，木得没了知觉。”玉奴说。
　　白芷扶着玉奴坐下，“你就这样趴了一宿？”
　　玉奴点点头， “你快帮我揉揉……这会子木得厉害。”
　　“你也真是的，怎么就这样趴了一宿呢？”
　　玉奴笑了笑，“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也没在意。”
　　“我走之后，你们又说了什么？”白芷笑着问。
　　玉奴略说了所讲的故事，在这空当上，红珠已把蓝玉叫醒，给她换上了衣裳。
　　“你们不能这样，这样我哪还跟得上？”白芷嗔怪道。
　　“你们在说什么？”刘奶妈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忍不住问。
　　白芷无不得意道：“就是故事，你不知道吧，玉奴姐姐会说书，说得比说书先生还好。”
　　玉奴的身子仍在木着，甚至半边脸也没了知觉。听白芷没来由得这样夸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哪有那么好。”对刘奶妈及红珠说道：“你们想听的话，晚上也可以来”
　　红珠不置可否，刘奶妈说自己年纪大了，熬不得夜，语重心长的说：“虽然是为了哄她开心，但是也别太晚，她先天不足，别再出了其他症候，到时太太那儿说不过去。”
　　玉奴应了下来，伺候蓝玉吃罢早饭，便一同去了书房，听刘夫子浑浑噩噩讲了一上午的书。蓝玉的目光已是淡然，全然没有了昨晚的情绪。玉奴一边听刘夫子讲课，一边想着心事。自己为数不多的故事几乎被掏干净，晚上不知要说什么才好，自然不能再说劳什子的孟母三迁，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蓝玉不爱听这类的故事。
　　晚饭一过，白芷就寸步不离的跟着玉奴。她听书听得入了迷，往常在这园子里，除了逢年过节，是没有机会听书看戏的，这下有了天天听书的机会，怎能放过。见了绿掌，索性硬缠着她换值，绿掌被她纠缠不过，只得同意。掌灯时间一到，白芷着急赶忙地要伺候蓝玉上床睡觉。
　　玉奴忍不住笑道，“现在睡觉还太早，你过一会子再忙。”
　　白芷不好意思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晚上当值，那我再等等。玉奴姐姐，你晚上要说什么书呀？”其实白芷比玉奴大上一岁，但因为玉奴会说书，便心甘情愿地作小，叫玉奴为姐姐。
　　“我心里的书快被搜刮完了，再也讲不了几日了。”
　　“不怕，说过了再说一遍，我记性差，记不住细节，多听几次，等我也能说时，便去说给她们听，也让她们崇拜崇拜。”白芷喜滋滋地说。
　　玉奴笑起来，“你听不腻，玉小姐也听腻了。”
　　“哪能？我看玉小姐和我一样爱听，巴不得再多听几次呢。”
　　玉奴压低了声音说道，“她可比你灵透多了。”
　　白芷一怔，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过好一会子，才说道：“可别人都说她是……”
　　“说她是个傻子……”
　　“那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平日里……哎呀，你可别吓我。”白芷仔仔细细回忆着过去，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玉奴大笑起来，白芷忽地明白自己被骗了，跑过去要撕打玉奴。“你得多说几个书来消我的火气，否则我跟你没完！”
　　玉奴求饶，“得，我遵命还不行吗？”
　　白芷放过玉奴，“现在就说一个，玉小姐也还等着呢。”
　　玉奴走到蓝玉跟前，问道，“今个想听什么类型的？”
　　蓝玉在灯光下翻着本书，情绪淡淡的，说道：“你随意讲一个吧。”
　　玉奴便讲起了西游记，循着残缺不全的记忆，不消一柱香的时间，就从孙猴子出世，讲到了他大闹天宫。玉奴想就此打住，白芷却嫌不过瘾，硬拖着玉奴再讲一些。玉奴看蓝玉毫无睡意，天色还早，又讲了一些。讲到孙猴子被如来佛祖压到五指山下后，玉奴再也不愿往下讲了。白芷没办法，伺候蓝玉睡觉后，自己回去歇着了。
　　玉奴站在床前边，看着躺在被子里的蓝玉说道：“不如明天让人去买一些书吧。”
　　“买什么书？”
　　“你喜欢什么书？”
　　蓝玉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我没有喜欢的书。”
　　玉奴心里诧然，“那把我之前看的闲书买来怎么样？”
　　蓝玉点了点头，玉奴到小案几前拿了笔墨，写了一份单子递给蓝玉。蓝玉坐起身子，拿在手里端详一阵，“竟然这么多……”
　　“你要是没有增删的，那就这一份了，明儿我就叫采办来。”
　　蓝玉没有异议，玉奴替她掖好被角，便也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玉奴将书单交给采办。采办拿着书单粗略看了一眼，说道：“都是些常见的书，下午就能送来。”
　　果然，下午三点多时，采办拉了半车子书送来。玉奴按着先前列的清单一一清点，全都没有错，便让小丫头们搬到了屋里去，摆在了内室里书架后的长案上。
　　玉奴细细的抚摸着书脊，这里的每一本书，她都曾读过，这些书里藏着她的过去，还粘黏着幸福又贫穷的回忆。
　　买了新书后，蓝玉很少再往园子里去闲逛，常坐在内室里的小案几旁，一读就是一下午。下午时，秋日金色的阳光斜照进来，照在小案几上，照在座椅上，照在蓝玉的身上。她穿着月牙白的贴身丝绸裙褂，和湖蓝色的新式襦裙，长长的头发整齐的梳在背后，额头光洁，一双眼睛紧盯着摊开的书，长长的睫毛投下一丝光影。傍晚时，夕阳西沉，玉奴为蓝玉披上一件衣服，收起了书。晚饭时，蓝玉有时会就书的内容与她进行探讨，两人常常意见不一，少不了得有个人妥协，但妥协的那个总是玉奴。
　　吃过晚饭，玉奴会给白芷读上一章的西游记，有时碍不住她的央求，还会再读一章。蓝玉也会在旁一起听，听到有意思处，嘴角会噙起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