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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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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太太也不向钱太太让坐,也不让小丫头进来倒茶,坐在软榻上斜睨着几个人,看着钱太太说道:“现在人也齐了,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太太自己坐了下来,理了理衣裳,说道:“这会子才想起来问我,先前把我禁在园子外的时候呢?要我说,你这当妈的也太不尽职,放着奴才胡闹才有今天这样败家辱门的事……”
张妈接过话来说道:“钱太太也不用扯别的,就先说当下的事。既然您要当面对质,少不得对质对质,既要有个结果,也不能冤了人。”
“冤?”钱太太笑了起来,“紫姗你说,你给太太从头到尾再说一遍,你是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紫姗哆嗦着身子向前爬了两步,伏在地上说道:“回太太……冬至那天晚上,我有事去找玉奴,发现她竟然睡在玉小姐的床上,还说……是在逮蚊子,任谁都知道,这样冷的天,哪里还有蚊子?她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玉奴听了失笑道,“那你也和太太说说,为什么去找我。”
“我……我就是想求你别把我赶出园子去,白天人多,不敢去。先前在书房时,我就觉得你两人不对,因为这你才要把我赶出书房,要我说,你的私心也太重了,如果你不想着把我赶走,我今天也不会这样。”
玉奴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帮出一个白眼狼来,临死竟也要被人践踏一回,死也不能死个干净。果然是度人容易度心难。
张妈说道:“女孩儿家家的,睡一张床上也不能说明什么,天气冷,两个人取个暖也是常有的事情,你不能因为这就说她们两个……”
“我有证据!”紫姗匍匐到张妈跟前,说道:“她脖子上挂着一块玉,同样的玉,玉小姐也有一个,一定是两人的信物。”
蓝太太一听信物两个字,火上心来,对张妈说道:“再打……打烂她那张烂嘴。”
张妈听了扬起手狠狠抽了几个耳光,蓝太太犹不解气,说道:“但凡再提那两个字,就继续打她那张烂嘴。”
紫姗捂着脸,干嚎了几声,又渐渐地弱了下去,说道:“是,不说那两个字。”又仰起脸看了钱太太一眼,见她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如果她脖子上有那块玉,就是赖不掉的。”
张妈走到玉奴身前,作势要解她的上衣。玉奴不等张妈动手,自己将玉拿了出来。钱太太一见那坠着金的玉,呵的一声笑出声来。张妈看着蓝太太,不知是取还是不取。紫姗一见这场景,当玉奴是再也赖不掉了,看了钱太太一眼,继续说道:“她不光是这个,有次与玉小姐一块,两人还咒太太呢,还咒太太早死,说将来这园子只剩下两人才好呢。”
蓝太太听了,霍然而起,一步走到紫姗跟前,扬手要打,又怕脏了自己的手似的,疾步返回软榻上,对张妈说道:“继续打!”
紫姗捂着脸,被打得眼冒金星,嚎丧着向钱太太说道:“您倒是救救我呀,您……”
钱太太狠踢了一脚,骂道:“嚎丧什么?你自己当初哭着喊着要来揭穿玉奴的真面目,现在这点苦就受不了了?”
张妈一边打,一边说:“打你也不屈了你,也要让你知道为何被打。即便两人真有此事,玉小姐那样孝顺的一个孩子,怎能也来咒太太死?可见你满嘴胡话,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拉出去乱棍打死。”
紫姗一口咬死,哪还敢松口。打了一阵,张妈也累了,歇了手,向玉奴道:“玉奴,你平日是最明白的一个人,你来说,你来反驳这女子。”
玉奴却问道:“你怎么知道玉的事情?”
这一问,问得钱太太气定神闲,张妈错愕不已,蓝太太惊怒交加。
紫姗捂着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说道:“有一次……你们都出去了,我进屋里……看见书架上的盒子,想你有段时间天天拿着那盒子,我当放着什么宝贝,打开一看原来就是两块玉。后来就看见那块玉挂在你的脖子上了,同样成色的,玉小姐也有。”
玉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也落了下来。她心里苦极,痛极,也恨极,向蓝太太说道:“不知道太太会如何处置这个一味钻营玉小姐私事,背后嚼舌根子,又挑拨您与玉小姐母子关系的人!”
紫姗一听,匍匐到玉奴脚下,摇着她的腿哭道:“玉奴,你可不能害我呀!”
蓝太太冷笑道:“这事先不说真假,单凭她敢拿玉儿清誉说事,即便这蠢货有一百条命也不够她死的!”
紫姗哇的一声音嚎啕大哭,又匍匐到钱太太脚前,“钱太太,您找我时,可没跟我说会是这样的结果呀……您确保我无事的,您确保我能再回这园子里的,钱太太……”
钱太太一脚踢开紫姗,骂道:“嚎丧什么,没出息的货。明明是你来找的我,你可不要胡乱咬人。”
玉奴看也不看紫姗那令人作呕的嘴脸,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请太太处置了她。”
紫姗一死,这事再无翻转的可能,又见紫姗话里有话,张妈便说道:“等事情水落石出了也不迟……”
钱太太怕紫姗咬到自己身上,又见玉奴已亲口认下,说道:“还有什么水落石出?她自己已认了。这狗奴才挑拨是非,是该拉出去乱棍打死……”
紫姗一听,嚎丧一声扑到钱太太身上,死命的咬住钱太太,眼里迸射出阴戾的光芒。张妈见了急忙去拉,却怎么也拉不开,钱太太虽穿着厚厚的冬衣,也被咬的哭嚎起来。张妈急忙到外头叫了两个粗使丫头进来,三个人拼死拉扯,才拉开。
“你不得好死……”紫姗说着吐了口唾沫到钱太太脸上,恶狠狠地骂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妈怕她说出更恶毒的话来,急急地到外头捡了一块抹布塞住了她的嘴,看着蓝太太。蓝太太点点头,张妈挥手让两个粗使丫头将她拖了出去,说道:“堵住嘴,狠狠地打,打死为止!”
钱太太倒了冷茶到帕子上,拭干净脸,骂道:“狗急跳墙,狗急跳墙,真是一条好疯狗!”对张妈说道:“打死了也不用埋,扔到乱葬岗子去喂野狗!”
“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死了,就让她家人拉出去吧。”张妈说道。
钱太太扔下手里的帕子,霍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张妈说道:“杀人诛心!你在这园子呆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无用?你就不会找个由头?或者说她上吊死的,不干净,已经火化了。敢情她咒的是我,不是你!”
张妈被呛的一张老脸苍白,想说又不能说,看着蓝太太不说话。蓝太太冷笑道:“敢情这满园子里头的人,任谁也不如你。你生的是非也够多了,玉儿能你有这样的好姑妈,真是她三生修也修不来的福气。你要是嫌事还不够大,就再继续闹,把你那总督弟弟叫来一起闹,最好闹个天翻地覆,闹到尽人皆知。”
“我生是非?”钱太太笑了起来,“我生的是非再多,也不及你一件。”
蓝太太顿时变了脸,对张妈说道:“把她给我赶出去,立即赶出去!以后再也有敢把她放进来的,打断他的腿!”
“你既是这么看我不顺眼,何不直接治死了我,倒也干净。你要是不敢,就让你那权大势大的哥哥带了兵来,打下扬州城,替你出这一口恶气!”
张妈一听不是话,急忙劝道:“都是一家人,何必打呀杀呀的。钱太太,您少说两句……”
钱太太一掌打在张妈的脸上,呸了一口,“我与你主子说话,哪轮得到你这个奴才来插嘴。”
蓝太太下了软榻,急步走到外面,“死进来两个人,把这个丑妇赶出去!”
墨琴远远的站着,听见急忙跑过来,往里瞧一眼也就明白了,叫来两个粗使婆子,一边架一个胳膊,将钱太太架了出去。
“人在做,天在看!”钱太太大笑起来,“你女儿作下的丑事,就是你的报应,报应!”
蓝太太听了这话气得肺腑也要炸了,进了屋里见了玉奴,不由分说,狠打了一个耳光,说道:“你说,你与玉儿,到底有没有那事?我要你自己说!”
玉奴不想否认,不能否认,也无需否认,迎着蓝太太的目光,说道:“有!”
蓝太太一个踉跄,狂笑了起来,步伐凌乱的坐回软榻上。张妈走进来说道:“那蠢人已经咽气了。”
“把这个□□的娼妇也拖出去,拖出去打死,打死了扔乱葬岗去喂野狗!”
张妈不知道玉奴已亲口认下,往日又极看重玉奴,只觉得这事过于离奇,未必是真,劝蓝太太道:“这也未必是真,兴许是钱太太与那紫姗两个人……”
“什么未必是真?她自己已经认下了,还有什么未必是真?”蓝太太说着大哭起来,“真是作孽!作孽!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竟能被她勾了去!作孽,作孽!还不拉出去,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
张妈只得出去叫来两个婆子,架着玉奴往外走。玉奴只觉得头昏眼花,天旋地转,闭着眼一语不发。两个婆子架着玉奴急走半盏茶的功夫,到一处四面围墙的角落里,地上躺着浑身是血无一好处的紫姗。两个婆子把她绑在了长板上,进来两个年轻的小幺,各拿了一根棍子,蒙着脸,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玉奴忍不住疼痛,喊了起来,身上那肉就好像是被人硬生生的被人撕扯了去,疼的撕心裂肺。
跟着来的小丫头一见玉奴被拖了出去,吓得立即飞奔到南院,告诉了白芷。白芷一听,连忙告诉了蓝玉,两个人坐了车直奔东院而来。一进院子,就听西北角上噼里啪啦的杖击声,蓝玉直扑了进来,张妈拦也拦不住。蓝玉一进去就看到被打了半死几乎昏死过去的玉奴,又看见地上躺着个血人,又惊又吓,回过神扑到玉奴身上,握着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个小幺一见蓝玉,都停了手。张妈追过来拉,蓝玉挣脱开,松开玉奴的手跑到正房,跪在蓝太太脚下,也不问缘由,磕着头说道:
“妈,都是我的错,与她没有关系,您要打就打我。”
蓝太太一听这话,既气又痛惜,“胡说!你这么小,知道些什么?要不是她勾的你……你们怎么能做下那种丑事?”
蓝玉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哭着说道:“她没有勾引我,是我勾引的她。您要打,就连我一块打死吧。”
蓝太太一把将蓝玉抱在怀里,“玉儿,是妈不好吗?你怎么成了这样?你跟妈说,是不是妈哪儿不好?”
“妈没有不好,是玉儿不好,我求求您,放了她吧。只要您放了她,我这一生都不见她!”
“我怎么能饶了她,你跟妈说,妈怎么能饶了她?”
“从小到大,我从未求过你,就求你这一次,放了她吧。”
蓝太太越听越气,抹干眼泪,说道:“你从小到大都是让妈省心的孩子,从不违逆妈的意思,这一次,你怎么了?难道真被那狐狸精勾的魂都没有了?”
蓝玉抱着蓝太太的腿不放,哭着说道:“妈,你就把她放出园子去,让她走的远远的,有多远走多远。她早就想走的,是我一直拌住了她的脚。”
蓝太太却不信,“你当我是个傻子?人人都想往这园子里来,偏她想走,难道你真的被迷的连魂都没有了?你还知不知道你自己是谁?你告诉妈,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我是妈的女儿,我是蓝玉!”
蓝太太恨得没有办法,“你还知道自己是蓝玉?”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蓝太太赫然说道:“这样的祸害放出去一天,你心里就惦记一天,说不定哪天你连妈也不要了,偷偷的跑去找她!”
蓝玉一听,朝着佛龛就要起誓:“如果我……”
蓝太太急忙堵住蓝玉的口,潸然泪下,“你昏了头?怎么能在佛祖面前胡言乱语?妈又怎么能让你发毒誓?你这是拿刀尖戳妈的心呀!”哭了一会,向外喊了一声,“张妈……”
张妈急忙走进来,蓝太太说道:“去,取了她的卖身契来。”蓝玉听了,止住哭泣。张妈走出去,一会捧了一张纸进来,“太太,玉奴的卖身契。”
蓝太太说道:“你亲自去,扬州城大大小小的窑子,不管哪家,拉出去卖了。既然有这样狐媚的本事,在咱们这园子里恐怕也委屈了她。”
“妈!”蓝玉声音嘶哑地说道:“您不能这样……你这样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妈也曾年轻过,那样的滋味我是再懂不过了,只要她在外面,你这心永远也安不下来。妈也不怕,妈有法子让你安心,等她被千人骑万人跨过,下贱的连只狗都不如时,我看你心里还如何装下这个人!”蓝太太说着,催着愣在当场的张妈去办。张妈被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听了蓝太太的催促,才挪着身子走出去。蓝玉已哭的没了声音,要追,却被几个丫头死死的抱住,动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