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穗的传说》无影罗刹

1、全文

　　师父临行前再叮嘱，切不可取天池里的水晶玩耍.因为里面有他正在提炼的上等药草。
　　说实话，水晶盒我并不稀罕，不就是块紫水晶嘛，哪都有。我真正感兴趣的，是那棵仙草。
　　那天师伯一路小心翼翼的捧来那个水晶盒，我引他进入琅天云洞，只见师父一脸惊慌失措的神情，也许因为小庙来了大神吧。当时的我暗暗发笑。之后，我目睹师父将宝贝隐入天池。再往后，师父便支我出去洞外守护。
　　我站在洞门处，把耳朵贴紧洞壁，依稀辨听到他们的对话。原来，盒内装的是紫穗仙株，师伯说它能实现有缘人的愿望，师父却说它是天底下最危险的东西……后面的对话我没有听清，也许是因为我知道了紫穗能得偿人所愿，立马兴奋得思绪纷飞，无暇再顾及其它。
　　我虽然调皮，对师父的话却一向言听计从，绝不违悖，这一回却只能是意外了。
　　我探手入天池，在冰凉彻骨的绿水中取出水晶盒。
　　掀开盒盖。这才发现水晶盒是白色的，呈现紫韵是因为紫穗的光彩。
　　手执起紫穗，我看了个真切。亮泽泽的小紫花锦簇着，演绎出一种神秘的幽香，帮衬的叶片狭长狭长的，每五片一叶，一束一束象攒合起的五只手指，绿油油的发着亮，叶片边缘的齿锯是没有棱角的，但桀骜的泛着紫韵。这便是能得偿人愿的仙草。我突然想到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我是不是它的有缘人？
　　不管了，先许愿再说。许什么呢？我望向洞外广阔的天地，想到新婚燕尔的师姐，此时的她应该是笑容满面的吧？她跟我说过，爱情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我从小就把她的话视为至理名言。我相信她。
　　我不由自主的对着紫穗说：“愿我得一如意郎君，对我不离不弃。”
　　师父突然出现，我大惊失色，他也是。
　　师父命令我将仙株放回原处，然后，他叹了口气说：“相传，紫穗能满足有缘人的一个愿望，但是如果有人在一生中碰见了两株紫穗，便会中它的咒，与它一般生存。”
　　我很好奇：“天底下还有另一株紫穗吗？在哪里？”——我的潜台词是说，我不去那里不就得了。
　　师父说：“紫穗仙株本是连株体，全天下只有一株，后来不知为何一分为二，各漂西东。它一遇雨水便会游走它方。见过它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你师伯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的。我本不想与它有所纠结，如今你偷觑了，我也瞧见了。看来我要放弃采药了，免得碰见另外一株。我要闭关了，希望能如期列入仙般。唉，夭夭，你该下山了。”
　　“师父——请别赶我走！”我哀求道。
　　是的，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有朝一日能走出琅天云洞，享受遨游天地的乐趣，我一直都相信师姐所描绘的外界是繁华诱人的，是充满挑战与幸福的，我一直都认为有朝一日我会走出琅天云洞，走进那个花花世界。我一直都深信不疑大千世界才是我的归宿。
　　但是，此一刻，师父真的要我走了，我却没有想象中的快乐，相反的，心里空落落的。
　　我突然很想永远永远的陪伴着师父，想永远永远赖在琅天云洞。
　　“夭夭，当初收你入门，我便为你卜了一卦，巽象，属木属风。我一开始以为卦象显的是你的出身，但总还觉得差点什么，一直解不透。现在总算明白了一点：其中的木，指的是你和紫穗有些须的纠绊啊。 ”
　　听完师父的陈述，我最后一次听他老人家的话，离开了琅天云洞，离开了这个我修炼了八百年的地方。
　　下山的时候，我忍不住频频回望云端风尖的琅天云洞。毕竟，它曾经是我的家。
　　每一次回首，我都能看见师父高大的身影，他那及膝的绿发在和风中微微的飘摇，褐色的长袍修身而肃穆。
　　师父悲切的目光渐渐的模糊了下去，我走进了一片新的天地，心却一点一点的沉落了下去，没有了方向。
　　我不知道接下去该何去何从，只好漫无目的的游荡，游荡。
　　我在凡间不停的变换着身份，尝试各种人的生活。我戏谑的看着凡人们的勾心斗角竟是为了最简单不过的生存，不得不作出这样的结论：凡世间是最龌鹾也最艰辛的地方。
　　有一次，我杀了一个卖笑女。
　　并不因为她美貌。我是妖精，我有能力令自己美不胜收，成为天下绝色。
　　也不因为她作恶抑或助恶。
　　那一天，我是花船上的嫖客。她挠头骚尾的扶来一壶佳醪，用足以使天地颤崩的嗲声说：“这位公子好面生啊，头一遭上我们这儿吧？来来来，妖妖给您斟酒……”
　　我一听她的名字，神经栗动，斜向抬眼问道：“妖妖？怎么写？”
　　那一刻，我看清了她的样子，也看透了她眼底的浮华与沉溺。
　　我念动咒语，查探她的前世。
　　这时,她千般娇媚万种风情的说：”公子真会开玩笑，我们花船上的姐妹，哪有识字的啊。我们的名字都是妈妈给的。妈妈说了，是妖娆的妖。”
　　她说话的片刻，我已探清了她的宿世因缘，知她是七世妓女，久陷其中，已难自拔，更别提回头了。
　　我豁的起身，举刀朝她劈下。瞬间，花船上一片混乱，我趁机隐形逃离。
　　我是颇有些道行的妖精，自然能杀人于无形，但我却夺下正在切瓜的小厮手里的菜刀，狠狠的，畅快淋漓的一刀砍下，啪的一声，妖妖从头部正中往下，被我劈成了两半。
　　我杀她，也不因为她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甚或微小过节。
　　我杀她，因为她叫妖妖，而我认为唤作妖妖的女子不应如此过活。
　　我杀她，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她的满足，满足于风尘，满足于麻木的笑。这令我很生气，很生气。
　　还有一回，我杀了一个县令。
　　这一回，我没有亲自操刀，而是施法迷了他的心志，让他自行了断。他死后，我听见那个县的老百姓此起彼伏的议论：这样一个好官，真可惜了……对此我只有冷冷一笑，逐风隐去。
　　那些被蒙蔽了的百姓当然不知道，满口仁义道德盅孝节义的县令娶那一个孤女为继室，真正的原因是那个女人长相酷似他死去的母亲。
　　百姓们传颂着县令娶孤女的美谈的时候，都不知道那个无辜的女人在阴冷潮湿的地窖里数着头发过完了后半辈子。
　　这一切，源起县令的少年时代.他由于逃学被严厉的寡母关进了地窖反省。在地窖的一天一夜中，他被老鼠咬去了半只耳朵。于是，他记恨了一辈子。
　　我遇到那个疯女人化成的冤魂，帮她报了仇，接着流浪。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多好多年。转眼，我也即将千岁。
　　我时不时的想起师父，想起他那静穆的神情。我好想回琅天云洞看看，看看师父是不是已功德圆满，位列仙般，看看我生活了八百年的地方是不是一切依旧。
　　但我答应过师父，下山之后，永不回头。
　　我只好继续流浪，流浪。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挺神秘的家伙。
　　初见他的时候，他静静伫立风中，长发随风飘起，在空中掀起一浪一浪的青波。他的红色披风也在风中招摇着，猎猎做响。薄薄的阳光罩着他俊奕的五官，修颀的身姿，他整个人在阳光中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我禁不住去看他的眼睛，他的坚毅的眼神看上去执着而又多情。
　　我故意喊道：“喂，你挡了我的道了！”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默默让了道。
　　这让我感觉很没有成就感，所以我继续激他：“你家死了人还是你媳妇儿跟人跑了，怎么哭丧个脸啊？”
　　他终于看了我一眼，但还是不做答，顾自前行。
　　我一路跟着他，一定要他开口与我说话才甘心。
　　我明确的告诉他：“如果你不开口，我就永远缠着你！”
　　跟了几千里地，朝对彩霞，暮向月华，我们相对无语，各自幕天席地的生活着。这样过了好几个日出日落，我开始怀疑自己被他迷上了。
　　终于有一天，在我准备做案的时候，冒出来一个茅山老道。我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便跑了。一路跑回了露宿的那片山林。谁知那个老道士的道行也不浅，竟追到了跟前。我没奈何，只好应战。
　　在我们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那个神秘的家伙出面控住了我们。我这才知道他不是凡人，他有着高深的道行。
　　他在老道士耳旁说了几句什么话，便把老道打发走了。然后，他对着我开口了：你这个小妖，不去找个隐蔽山林潜心修炼，到处乱撞，就不怕我把你抓去下酒？
　　我对他愈发的好奇，很想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但我不原直接问他，而是笑嘻嘻的说：“我知道你不会的。”
　　“那是。”他若有所思的说，“我根本不喝酒。”
　　我又问他：“那你究竟要到哪里，要干什么？我帮你啊。”
　　“你一介小妖，别大言不惭。”
　　“你呢？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训我？”
　　“我？我是濯风。”
　　“没听说过！”
　　我太生气了，他怎么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再怎么说，我也是有八百年道行的妖精啊。所以，我决定做件大事给他看看。
　　苦思冥想，煞费心机，我终于定下了一个目标。
　　听说当今皇帝昏庸无能，他的治理下天灾人祸。我决定结了他，另立新主。
　　这是一个伟大的畅想，我想象着自己将有丰功伟绩让世人景仰，梦里也会笑醒。越想越开心，我决定趁早下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人间的皇宫金碧辉煌，不是琅天云洞可以提比的。可以想象，一个自小被如此金环包围的人，又怎么会了解外界的黯淡。
　　一进宫院，我便逮了个白发宫女引路，找到了皇帝的所在。
　　远远地，我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来人，续些兰膏。”
　　我想，这皇帝老子肯定是不会挑灯夜读的，续灯油估计也是为了吃喝玩乐……可是，他为何不用蜡烛，而用兰膏？这深更半夜的，他到底想玩什么？
　　我走近一看，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皇帝仍在批阅奏章，孜孜不倦的背影端然醒目。
　　看来只能说他是个笨皇帝，吃力不讨好，忧国忧民的换来怨声载道。
　　那么，我杀不杀他呢？
　　犹豫的时候，我还听见皇帝在虔心的祈求上苍：“下点雨吧，结束旱灾吧……”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应该是个好人吧？
　　可是，我总不能白跑一趟吧？于是我决定进屋去，再作打算。
　　进殿前，我施法将方圆几里内的后妃太监宫女全弄昏了，让他们在几个时辰内不至于坏事。
　　接着，我跨过殿门坎，看清了皇帝的模样。他是一个庄严而伟岸的男子，静穆在幽幽的灯光下，身影挺拔而和谐。那是个郁秀的风景，看上去那么的熟悉，我突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在琅天云洞的日子，师父总是跏趺而坐，静闭双目，样子和蔼静穆，我好想念师父，好想回到从前。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是否已列入仙般？
　　眼前的皇帝有着一般无二的静穆神情，熟悉得揪心。
　　他的眉间锁着一缕忧愁，让人看了，免不了心疼。
　　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包括对濯风，这是一种被掏出心的感觉，空空的，木木的，人被麻醉了，情感也被系撒谎能够上了某根树梢。
　　如果他不是皇帝，那么也许，他便是我今生所寻的如意郎君。即刻，我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他，然后，等他转世。
　　可是我忘了，他并不仅仅是一个叫做崇祯的男子，他还是皇帝。
　　是皇帝，就必然有天体佑护。我根本无法下手。
　　走到他面前，我突然间明白，夜路走多了，总有撞鬼的时候。
　　我要动手的时候，金光刹那照耀了起来。感觉中有一张滚烫的钢丝网把我紧紧的罩住，愈束愈紧。
　　真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后悔此行。
　　在我灰飞烟灭之前，我想确定一下自己的情感归宿。
　　是眼前的崇祯，还是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濯风？
　　他俩的身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没有定点。
　　老天爷真不讲义气，连死都不让我死得明白。紫穗的传说一定是骗人的，否则怎么不给我一个答案？我只能这样对自己说了。
　　也许因为不知道我的底细，皇帝看着倒在地上的我，丝毫也不害怕，镇定的说：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不是养心殿的宫女，不过看上去很眼熟，朕一定在哪里见过你，你叫什么？
　　金光缚得我浑身绞痛，仿佛被抽了筋一般，不得动弹，再没有自主的能力。但，我还是很乐意告诉他：我叫夭夭，名字来自诗经“桃之夭夭”。
　　他说这是个好名字，随即念道，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时，濯风出现了。
　　还未等皇帝明白过来，他便背了我遁出宫闱。
　　他的背宽厚结实，是个很好的依靠。让他背着，很温馨，很舒服，我甚至不想离开了。
　　真的想不到，濯风会来救我。我顺利的逃出生天，心里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之前的赌气也烟消云散。
　　濯风教训我道：“真是不知好歹，就那么点道行，连个茅山道士都对付不了，还敢去闯大内？你不要命了？”
　　此刻的我已然明白濯风的教训是出于关心，所以我一点也不生气了，只对他呵呵的笑。在我笑着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眯着，眼中的他顷刻间显得格外的高大，占据了我所有的视野，让我无暇去想念那个静穆的身影。
　　从此，我死心踏地的跟着濯风，与他浪迹天涯。
　　他阻止我继续杀人。我告诉他，我所杀的都是该死之人。而他却说，“人间自有公道。”
　　我不明白，可他说我无须明白。
　　他还说，“捍卫正义，不在于惩戒，而应依靠救济。”他还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感恩，让所有人把这份感恩溢于言表，人间就会变得美丽而多情。”
　　我想告诉他，那样的话，人间就会变得更加的虚伪。但我始终没有说出来。
　　从他的身上，我触摸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很奇怪，但，很崇高，很醉人。
　　也许因为他如此的善良，我在不知不觉间事事倚赖着他，离不开他了。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爱上了他？
　　只是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濯风到底是什么人？
　　他从未主动告诉过我他的身世。我也不愿直接问他。
　　不过，他经常跟我说，他带我踏遍神州名川，原因之一是他有任务在身。
　　就这么流浪着，偶尔想起崇祯，想起那个静穆的身影，想起那个庄严而亲切的表情，我总是在心里问：他的政绩如何了？他是个勤勉的皇帝，老天爷不是最喜欢勤勉之人的吗？
　　果然，崇祯的祈祷有了回应，连续三年的旱灾终于了结了。雨水开始光临。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接下去的三年，雨水不停，过分充足，涝灾难挡。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对崇祯这么不满，我一直为他担着心，可是我不能去见他，因为到了他的面前，我就在劫难逃了。
　　我还要留着命想清楚，我到底爱谁。
　　濯风对我真的是无微不至，每到一个地方，他总要先行测测当地的乾元，看看那里是否会阳气过重而伤了我。每天凌晨，他都会守着草木收集初露，为我补给精元。
　　他爱草木，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细细的了解当地的名木妍草，访尽山林方始离去。看着他呵护花草的样子，我觉得他对我的爱也会笃实长久，心里甜丝丝的。
　　因为，我是桃精，也是草木。
　　凡人们总是说，草木无情，草木无情，事实上，我们的感情远比人类丰富许多，只是不能亲口告诉他们而已。
　　有一天，濯风笑得非常开心的说，他要让我看样东西，他还会告诉我他的身世。
　　我看着他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什么时，让他如此忘形。于是，我接过了他手中的石匣。
　　嗒然，他问了我一句：“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笑笑逗他；“爱情天长地久。”说着，推开了石匣。
　　开启石匣的那一刻，紫光拢来，我知道这一回我是彻底完了。
　　那是紫穗仙株。我此生避之惟恐不及的仙草。
　　我想叫他赶快把紫穗拿走，可是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瞬间，我的身体仿佛被抽去所有筋骨一般，绵绵瘫下。
　　我甚至来不及告诉濯风，我爱他。
　　真的是天谴吗？
　　我好不甘心。
　　就因为我的手沾惹过天下仅存的两株紫穗，我便要承受这永不能动，永不能言的痛苦，究竟为什么？
　　前人种下的魔咒应验在身，我却无法告诉濯风这一切因由。
　　濯风只是默默的守着我，一直守着，不离不弃。
　　他每天都会对我讲一些他的见闻，他的过去。他断断续续的告诉了我，他的故事。
　　濯风本是南天门守将。但因为一次喝酒误了值班，南极大帝上报了玉帝罚他下凡寻回可以偿愿的两株紫穗补过，才可重返天庭。
　　我好想告诉他，你别再找了，你是不可能找回另一株紫穗的，它已经被我师父师伯炼成丹药了。况且，一旦触摸了两株紫穗便会中咒，天庭根本不给你回头的路啊！
　　可是我一开口，声音就化成了空气。
　　我唯一能用来提醒他的，只有我的眼泪了。
　　他为我拭去无声淌着的眼泪，说：“上洞八仙之一的木阳真人测卦算出我下凡后必犯桃花，极力阻止我下界，结果触怒了玉帝，被贬转世。他便是当今的崇祯皇帝。幸亏他没有劝阻成功，否则我怎么会遇到你呢。天界降下三年旱灾，为的是让紫穗无法游走，让我尽早寻到它，但是崇祯皇帝天天祈祷下雨，紫微星宿听命于他，向天庭抗议，竟连下了三年雨。虽然到现在为止我只找到一棵紫穗，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有你。你放心，我会一直用我的仙气护住你的精元，你会永生不灭的。只要你还活着，我总有一天能治好你的。我们的爱情，会天长地久的。”
　　他的话让我彻底了解了其中的因由：木阳真人是担心我与濯风相遇相知，会避不开紫穗的现身，逃不离紫穗的咒语，这才极力阻谏的。
　　因为，木阳真人便是我的师父，琅天云洞的主人，精灵界的元老。他果真成了仙，却又为了保我，再次堕入尘世这张青丝网。难怪，我看着崇祯的身影那么熟悉。
　　我明白了，当初他说他为我卜了一卦，属木属风。其中的木也许是指我的出身，也许是指我和紫穗仙株的恩怨纠葛，其中的风却一定是指濯风。
　　在濯风的怀里，我却想着崇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已经救不了我了，能不能保住他那摇摇欲坠的江山？如今的我只能在心灵的最深处为他默默祈福。虽然知道了他就会是我最亲近的师父，却已帮不了他，只在心底祝愿我的恩人不必再紧锁眉头。
　　濯风背着我走遍名山大川，访遍散仙，希望可以医好我。虽然现实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仍无怨无悔的实践着他对爱的诺言。我这才知道，他不仅多情，而且痴情。
　　妖娆风光尽在我的旅途，而且我的爱人对我不离不弃，爱情真的天长地久了。照理说我应该满足，然而，我并不快乐。
　　我已口不能言，体不能行，面无表情的活着，活得连行尸走肉都不如，不再是从前大步奔跑大声欢笑的夭夭，再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濯风却似乎不知倦。他一如既往的对我无微不至着，连叹息都不曾发过一声。
　　我更加笃信紫穗的传说：手执第二株紫穗的时候，两次许下的愿都会实现，但同时，必将如紫穗般生存。
　　如紫穗般生存，便是身不能行，口不得言，植物一般，永无生气，永远无法开口说出自己的情感。
　　天长地久的爱情，换来我对濯风天长地久的疚欠。
　　我明白了，也后悔了，但，都太迟了。
　　……
　　无影罗刹 2003年作于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