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池上红衣

2、第二章

　　原主虽然心动，但当时的情况，想娶乔飘的人非常多，官N代、富N代……不仅临安县，隔壁县，甚至就连府城都有人想娶乔飘，媒人就差把乔家门槛踩断了。

　　在这样的一群人面前，原主一个店小二可以说是毫无竞争力。
　　这点他自己也清楚，所以他另辟蹊径找到乔老夫人，告诉老夫人他心悦乔飘，愿意为了乔飘入赘乔家。

　　东黎国，赘婿不能纳妾，而且赘婿犯错，哥儿女子有权利休掉他。
　　——这个时代做赘婿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除非不得已，很少有人愿意做赘婿。

　　而很显然，原主本是迫不得已。

　　他虽然过得不如乔家，但比大多数刚刚解决温饱甚至不能温饱的人，他已经过得很好了，而且他长的好看，临安县多的是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也不存在娶不到媳妇的事情。

　　乔老夫人本就担心她去世后乔飘没有娘家会在婆家受委屈，听见原主的话，只当他是真心喜欢乔飘，就拍板定下了两人的婚事。

　　很快，两人成婚。

　　看着小夫夫恩恩爱爱，老夫人也终于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没多久就过世了。

　　到死她都不知道，她以为的喜欢她儿子的哥婿，其实根本不喜欢哥儿，更不喜欢在他看来冷冰冰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她儿子。

　　他所表现出来的所有对乔飘的喜爱都是装出来的。

　　装的自然就有露馅的事情，离得远了不知道，身边的人又如何看不出，更何况乔飘还是一个心思玲珑的人。
　　很快就察觉到了他并不喜欢他。

　　只是那时候老太太身体很不好，害怕她受刺激乔飘也就陪着他装着。

　　只是乔飘的骄傲让他可以对你好，但却做不到明知道别人不喜欢他还上赶着，所以在老太太去世后他们的关系就急剧恶化。

　　分房，分院。
　　到最后除非必要连面都不见了。

　　之后乔飘就将精力都放在了乔家布庄上，从刚开始的什么都不会，到现在轻轻松松处理很多问题，几家店铺也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
　　至于原主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乔飘全都知道，只是他不在意，不过是多张嘴吃而已。可他不知道原主娶他根本就不是为了那口饭。
　　他要的是整个乔家。
　　这个想法随着两人成婚的时间越久越发强烈，前几天，在他一个相好第五夏的撺掇下，原主便生出了杀人夺财的心思。

　　刚好这几天花儿会。

　　花儿会是临安县的一个节日，时间是每年三月十八到二十，这几天临安县县城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甚至隔壁县、府城都会有人赶来临安县唱花儿、逛花儿会做买卖。
　　县城人流也会在这几天激增，达到全年最高，是平时的十几二十倍。

　　花儿会的主要地点是曲栗山和兴湘。

　　白天曲栗山，晚上兴湘。

　　曲栗山是县城的一座山，海拔六百多米，站在曲栗山能俯瞰整个临安县，这个没问题，但兴湘——
　　兴湘是位于曲栗山山脚下，洮水河畔的一块地方。

　　晚上，河边，人挤人。
　　怎么看怎么适合作案，而且乔飘小时候溺水过，对水有阴影，一旦掉进水里很容易因为恐惧让他动弹不了。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有人，到时候他只需要伸手轻轻一推——
　　乔家就是他的了。

　　原主计划的很好，只是他却没想过为什么以前连理都懒得搭理他的乔飘会愿意陪他出来。

　　*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看完原主这短短二十一年的一生，柳琢想到了这句红楼梦里说晴雯的话。

　　*

　　乔飘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到凤凰男也就算了，还是个想杀他夺财的凤凰男。

　　*

　　“少爷，到了。”小厮丁宁的声音将柳琢从远游的神思中拉了回来，他抬起头，眼底有一瞬的迷惘，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和淡然。

　　丁宁道：“您先稍微等一会儿，丁安已经去取衣服了，很快回来。”
　　车上只有一件外套和一块毯子，柳琢勉强换上，在车上还好些，但下车绝对会冷。

　　“没事，快些回去就行了，坐车上更冷。”柳琢摇摇头，丁宁以为他冷，但其实他一点都不冷。

　　小五给他的那套衣服由火云蚕丝做成，看着单薄但保暖效果非常好，别说外面的小风，就算三九天气出去照样没问题。

　　只是丁宁不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他家少爷穿的少，又爱美，是绝对不可能披着毯子出现在人前的，也就是说他要穿着单薄的衣服下车，穿的单薄好看是看好，但这天气——
　　想到这里，丁宁连忙道：

　　“少爷，您就稍微等一会儿吧，丁安已经去了一会儿了，很快就回来，您穿这么少染了风寒怎么办？”

　　柳琢下车，看到丁宁着急的模样，知道丁宁是关心他，手往他手上一碰：“冷吗？”

　　“你你你，少爷你……”震惊的连敬语都忘了：“你手怎么这么热？”明明他才是穿的多的那个人，两人手一挨倒像是他穿的单薄。

　　“之后再告诉你。”柳琢说，一抬头刚好看到乔飘下车，门口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柳琢看到乔飘怀里还抱着之前的手炉。

　　他低着头，侧脸精致，是柳琢喜欢的长相。
　　察觉到有人看他，他转过脸，黑如点漆的眼睛里只有冷漠，看不到半点温情：“有事？”

　　“你很冷吗？”柳琢好奇的问，目光落在他怀里被他抱了一路的手炉上，虽然来了没多久，也没见几个人，但这一路乔飘是他唯一见到的抱着手炉的人。

　　乔飘没回答他，只说：“你要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然后就带着他的小厮山药山豆离开了。
　　离开了。
　　开了。
　　了。

　　柳琢：“……”
　　这塑料夫夫情，塑料的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知道的知道他们是夫夫，不知道还以为是陌生人。

　　不过也是，彼此想要弄死对方的关系，能不塑料吗？
　　不能要求更多。

　　只是让柳琢诧异的是乔飘的态度。

　　如果不是小五给的资料，知道他知道原主想杀他，而且还将计就计杀了原主，就乔飘刚才的反应，柳琢都要以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宠辱不惊成这样，原主死的不冤。

　　-

　　回到院子，天已经黑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甚至连本书都没有，现代社会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根本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得了的。
　　柳琢无聊的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穿过来后发生的事情，又问了小五一些关于这个世界资料里没有的资料。
　　一来二去时间已经到了子时。

　　“轰隆隆，轰隆隆。”
　　天空突然响起了雷声，由远及近，柳琢本来就没有睡意，这下更睡不着了。他听到外间丁安起床关窗户，接着风吹雨水噼里啪啦砸下来，在木质的窗户上格外清晰。

　　与落在玻璃上不同，雨水砸在木板上，声音更加响亮；一声一声，像是敲在柳琢的心房，提醒着他这里是古代。
　　不是以前那个现代化繁华的现代。

　　一直到后半夜，雷声才渐渐远去，柳琢也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以为是雷阵雨，打过雷下过雨第二天天就晴了，睁开眼睛柳琢才发现雷雨已经变成了阴雨，淅淅沥沥的雨水，从早上一直下到下午。

　　柳琢打开窗户，雨丝伴着冷风飘了进来，打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院子里的枯树不知何时会抽芽，青石板铺砌的道路上，山药撑着伞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说是他家少爷让送的补药。

　　柳琢一看，全是人参之类的贵重品。

　　“替我向你家少爷说声谢谢。”让丁宁给山药拿了打赏，柳琢问他：“你家少爷在做什么？”

　　山药稍作犹豫，最后还是告诉柳琢：“绛县那边来了客人，少爷正在陪客人呢。”

　　山药走后，柳琢目光落在那一盘补品上。

　　明知道“他”要害他，并且已经付诸了行动，还没事人一样给他送补品，柳琢实在想不明白乔飘是什么意思。

　　不过柳琢不是杞人忧天的性格，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趁着这个时间，柳琢好好观摩了这个院子，是非常典型的古代大家族的独立小院，与现代的高楼大厦完全不同，院子里有个花园，现在冬天花园里只有一些枯树枝。

　　屋子里的家具都是木的，柳琢对木没有研究，分不清是什么木，漆多以暗红为主，给人的感觉很厚重，习惯了现代玻璃窗的明亮，柳琢觉得有些压抑，不是很喜欢。

　　如果可以，柳琢想他以后一定要重新装修一下。

　　看完屋子，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柳琢懒懒靠坐在窗户边，外面的雨慢慢停了，地上还有积水，太阳穿过慢慢褪去的乌云照射在地上，丁宁拿了柳琢的被子去院子里晒，绿底牡丹花的锦缎被，是过年的时候小厮送过来的。

　　不仅被子，这院子里除了丁宁丁安是原主自己带来的，其他基本都是乔家的。

　　柳琢看了半天，突然感慨：其实做赘婿也没什么不好的。
　　除了会被人指指点点。
　　但只要不舞到他面前，说就说去呗，嘴长他们身上。

　　“少爷，你说什么？”

　　丁宁晒完被子，一转头就看到他家少爷坐在窗前发愣，他着一身青衫，身姿卓越，模样俊朗。
　　想到昨天花儿会上他听到的那些话，丁宁心里暗暗的想，他家少爷确实有副一眼万年的好相貌，也无怪有那么多姑娘哥儿喜欢他，无怪当初想娶主君的人那么多，最后老夫人却选择了当时身份低下的他。

　　美人谁不爱啊。
　　就算什么都不做，就放在那里，看着也赏心悦目。

　　“没什么。”柳琢说，目光从被子上收了回来，漫不经心的问丁宁道：“丁宁，你说今天花儿会还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