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进行时》汝雨

110、进入冥界

　　宋辰安静看着被孟婆质疑的卷发女强压下意外的神情，想着孟婆也许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这么一问。但她回答的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

　　“我是新死的鬼，只是因为暂时还不想忘记人间的事，所以不想喝。”

　　她及时给自己编了一个还可以应付的借口。孟婆听闻，神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她信了吗？这理由有些逞强，但也有几番道理。

　　宋辰很好奇，他注意到那个跟卷发女一起来的男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跟卷发女是一路人，如果卷发女被发现，他也逃不脱干系。寻常人在这种时候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淡定。宋辰稍加思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坚信卷发女可以瞒过孟婆，他没必要担心。第二种是他有自保的手段，且完全不在意卷发女的安危。

　　小杰没有离开，双手保持着端盘子的动作，翘起的嘴角却憋出咯咯的笑声。听得卷发女毛骨悚然，心地升起一股毫无缘由的惊慌感。

　　“我讨厌人说谎。”只看见孟婆很失望地摇着头，她很不满意听到卷发女的这个答案。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是新死的鬼！”

　　卷发女看到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说的，瞬时慌了神。

　　“又狡辩，你们人就是满嘴谎话，可说谎的孩子到了我们这里，你知道会进什么地方吗？”

　　卷发女还想说什么，可就下一秒孟婆的反应让她哑了嗓子。她的视线中看见孟婆把自己的舌头伸了出来，居然是细长的，黏腻又腥臭的，带着几丝黑色的液体。宋辰捂住鼻子，另一个男人皱着眉，也就小杰熟视无睹还在咯咯咯笑。孟婆丝毫不在意把手抓上去轻轻一拔，一条舌头整根被拔了出来躺在她的手掌上。

　　宋辰要窒息了，他发誓这味道比尸体的臭味还要浓郁好几倍。连隔了好几步的宋辰那里都是“重灾区”，更何况卷发女，她的角度看得舌头一清二楚，连上面的舌苔都看得见。

　　“呕！”

　　来鬼市一天都没吃饭的她铁青着脸把胃里的酸水都差点吐了出来。

　　面对众人的反应，孟婆嘿嘿笑着，不放过每个人脸上厌恶的神情，宋辰隐藏得挺深，但他捂鼻子的动作也暴露了他不能接受这个味道的事实。

　　不仅仅是人，连鬼也接受不了孟婆的口臭。

　　等看够他们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孟婆又把舌头用两根手指捻了起来，放进了嘴里。

　　拔舌地狱——这个亲身示范让卷发女仿佛看见了不久将会堕入的暗无天日的境地。

　　“喝吗？”

　　纸人是笑着的，声音确是冰冷的，宛如刀剐一般的刻入卷发女心里。

　　能喝吗……灰褐色的汤里面像飘着腐肉或是其他恶心的东西，卷发女僵直着，直勾勾盯着那碗里的物体，她很想知道孟婆汤是怎么熬的。

　　众鬼都喝过了，应该没什么事吧……忘记总比死了好！

　　宋辰和孟婆都看到她脸上出现了一种名叫决绝的表情，宋辰佩服她，果然面对死亡，人的潜力都是巨大的。但在男人能看到的地方，孟婆很满意地点头，她笑了，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狡猾的笑。

　　“咕噜咕噜！”

　　卷发女用手背抹了嘴，终于忍住呕吐的欲望喝完了，那腥气又刺鼻的汤，火辣辣地刺激着喉咙，充斥着口腔，让每一个呼吸都是那味道。

　　“我喝完了，我可以证明我是鬼了吧？”

　　她虚弱地躺在沙发上，眼睛还死瞪着孟婆，孟婆佯装赞许地点头，卷发女死后余生地松了口气，昂着头舒心笑了起来。男人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感叹音节，宋辰面无表情，他隐约预感到，她放心的还是太早了。

　　“你们呢？”

　　心情大好的孟婆眯着眼把矛头指向宋辰和那男人。

　　宋辰略带同情地眼神轻轻落在卷发女身上，卷发女却可怜巴巴地看着男人，后者只扫了她一眼。

　　“我就不了。”

　　宋辰听他拒绝也没有什么意外，“我也算了。”

　　“好。”孟婆居然没有苛刻地向对待卷发女一样，她让小杰收拾了碗，又把孟婆汤端了回去。

　　为什么？

　　卷发女见状心里立马不平衡，想撒泼理论，男人一改之前与她同一个阵营的态度，恶狠狠瞪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再说，你要是敢多事，我让你一辈子留在这。

　　等人的过程是煎熬的，尤其是跟孟婆处在同一屋檐下，仿若一个随时会吃人的魔鬼，宋辰拒绝了几次小杰看上去的“好意”，越到后面，就越是对于身心的考验，空间狭小的地方，冰冷黑暗的环境，就在众人内心逐渐叫嚣崩溃的时候，一个身披黑色蓑衣的人走了进来。

　　应该说是忘川渡河人，身形高大，看上去年龄与孟婆相仿，满脸沟壑皱纹，典型的船夫形象，给人感觉阴阴沉沉的，打从进来开始，往那一站，迎面就是潮湿雨水的气味。

　　“今儿来的可真早。”

　　孟婆与他是每日一见，每一天渡河人都会在同一个时间来店里接走要往生的亡灵，闲下来时还会坐下喝杯茶。

　　可今天居然提前了半个时辰，难怪孟婆脸上是又失落又讶异。

　　“上面人吩咐的，早点接鬼来了。”

　　渡河人摘下头顶部的帽子，眼神瞟到三人手中的青灯之后，也不知道叽里咕噜自地说了什么。

　　“老样子？”孟婆例行一问，作势又走进里屋。

　　“不了。”渡河人抬手阻止了她，“今就不喝茶了，忙呢，可得把鬼带到，上面的要查，严谨点不能有闪失。忽然就今天了，提前也没打声招呼。”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示意宋辰几人跟在他身后，他们巴不得早点走，渡河人一招手，就纷纷起立往外走。

　　“咦，什么味？”

　　走到门口，渡河人又反了回去，他闻到了那汤的气味，五官狰狞地揪成一团，嫌弃地说。“老婆子，你又在熬这种鬼骨汤了，这次又想害谁啊，按我说你这点掐的准，这十殿阎罗最近出去了，恶鬼道疏忽了看守，偶尔跑出来一两只就爱你这汤的味道，让我闻闻。”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凑到了宋辰身边嗅嗅，摇了摇头，又在卷发女身上嗅嗅，然后抬起阴鸷的笑对着她，“你可真倒霉。”

　　鬼骨汤是什么？不是孟婆汤吗……

　　联想到孟婆看她喝了汤后的一系列表情，卷发女终于意识到，他们都被耍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她绝望地抓住忘川渡河人的衣角想寻求答案，恶鬼道，最喜欢的，结合这几个词，那她的结局终将会是什么，食物吗！还是玩物？

　　被她当做救命稻草的渡河人跟看好戏似的，愉悦、事不关己。

　　“走吧。”

　　最后他冰冷地撇下这一句，同时也灭掉了卷发女最后的希望。“你最好留在店里，不然在哪都会有恶鬼来找你。”

　　渡河人若有若无的说着，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作为一个鬼对于人谨慎的仁慈，但事实上谁都知道，即使不会被恶鬼杀死，等青灯灭了的那一刻，也会是她的死期。

　　鬼骨汤，是什么。

　　宋辰想问，但没想渡河人会回答。他话刚说完，就听到了答案，“恶鬼喜欢鬼骨汤的味道，所以一般是孟婆用来抓捕恶鬼用的。恶鬼生前做了太多坏事，所以一直不能投胎，它们尤其憎恨人，所以给人喝下汤，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原来是这样，可孟婆怎么发现卷发女是人的呢？明明他们做的事卷发女也做了。不，还有……

　　宋辰努力回想细节，发现一个点——孟婆想让他们帮忙做事情，而卷发女帮她拿过东西……

　　他脸色骤变，只记得自己在黑白无常庙的时候看过两句话。

　　入庙欲雨需上香，需静需坐。
　　进店遇异莫惊慌，勿语勿从。

　　前面是庙，那后面就是……原来这一切，早就安排好了，那他为何不能早点发现呢。

　　宋辰内心复杂地跟着一人一鬼穿过鬼门关，鬼门关高大宏伟，气势就摆在那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压促使小鬼经过的时候都会忍不住下跪膜拜。

　　“到了，忘川河。”

　　忘川河一望无际，传说忘川河底有成千上万的枉魂，永远都上不了岸，只能伸着手在湖面进行无休止地哀嚎。宋辰原先听着还没太在意，如今他真正在忘川河上有船走了一遭，才被震撼到。

　　耳膜充斥着千万鬼的尖叫声，一只只鬼手好像认得忘川渡河人，一见到他来，拼着命想让他帮忙上岸。

　　船身不高，但很耐攻击，即使鬼手强行拍打船身，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但这不影响宋辰和男人看着忐忑不安。

　　“哈哈，你们要是害怕就不要看，我在这河上来回了几白年，不会有问题的。”渡河人好心提醒道。

　　宋辰还真没再看，没多久后，他们成功上了岸，两个人来到了奈何桥边，对视一眼，下一趟行程，就是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