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清水浊流

17、过往

　　　卢绾清本是见着李太后要起身，便打算起身去扶她，却不曾想自己脚下一个不稳，便朝着面前的石桌跌去，烟升尖叫一声，将卢绾清往回拉，随即卢绾清便跌在了烟升身上，带翻了红木椅子，狠狠地砸在了卢绾清的手臂上。

　　“快去叫太医！！”

　　李太后怒吼一声，随即身后的太监便跟箭似的跑了出去，很快，卢绾清的裙底便见了红。

　　陈安冉虽不喜欢卢绾清，但是方才也就只有卢绾清说句话，便先上去查看卢绾清的情况，这一举动被卢绾荼看在眼里，这人又开始不禁冷嘲热讽起来。

　　“哎呦，我说兰妃啊，你可真是会审时度势.....”

　　她话还没说一半，就被李太后拉开，随即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娴妃，哀家记得提醒过你，不该说的不要说？”

　　卢绾荼捂着被李太后打疼的脸，轻声道：“多谢太后指教，臣妾知道了。”

　　就在几人推推搡搡之间，卫宓拉着季洵挤进了人群。

　　看着卢绾清身下的嫣红，季洵一下子崩溃了，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这么多的血，第一次生变，他有些惊恐。

　　他扑上前抱住卢绾清，不断地喊着卢绾清，但此时的卢绾清因为惊吓过度而昏了过去。

　　很快太监们抬来了凤銮，几人合力将卢绾清抬了上去，稍后，人便回到了翊坤宫。

　　季忱原本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因为群臣近来不断地上书让自己将季弘的封地往南迁，但现在的自己若是动了季弘，那么内忧一旦生事，外患就会随之而来，大臣们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季弘这颗毒瘤，在他们眼中，远比外患还要危险上三分。

　　卢绾清善解人意且聪慧无比，很多政事自己都会和她说，她也会给一些建设性的建议，但从未逾矩，她是自己最爱的妻子，也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

　　她不能出事。

　　季忱丢下手中的奏疏，让袁泗去太医院找人，自己则是直接去了翊坤宫。

　　等他到了翊坤宫，魏谦已经在了，但是殿中的每个人神色都不是很好。

　　季忱得心猛地一沉，这些时间以来，烦扰他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也很少去卢绾清那看看她，陪她吃吃饭，他还记得前天去看她的时候，她笑着说自己就是个负心汉，需要她的时候就来，不需要的时候就当她不存在。

　　前天的她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可今日的她，却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季忱感觉自己从大殿走到卢绾清窗边仿佛用了一百年。

　　他每走一步，心就越往下沉，当他看到了跪在窗边痛哭的季洵时，他才反应过来，那个总是爱笑着的卢绾清，那个总是会帮她指点迷津的卢绾清，那个总是会为自己留一副碗筷的卢绾清，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了。

　　他脚步沉重的来到卢绾清面前，伸手握住卢绾清那双一点一点在失去温度的手，将手放置嘴边，轻轻地印下一吻。

　　“璇玑，朕欠你的，下辈子，你来找朕一并讨回去吧，幼安朕会好生培养，等你下葬之后，朕就下旨，封幼安为太子。”

　　正要进殿的卢绾荼听到了季忱的话，硬生生的收回了就要踏进门的脚，眼神中又燃起了那道凶光，趁着无人注意到她，离开了翊坤宫。

　　卫宓站在季洵身后，心底的滋味却无法言说，难过，还是无所谓，她分辨不出来，只是可怜季洵，在这个年纪，就要受到这样的境遇。

　　季洵是被赵惊月和方泊言给带回心安殿的，卫宓跟在他们身后，脚下一浅一深的，她不加快脚步，也不刻意放慢脚步，她只知道，自己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再也没法回头了。

　　她抬起头，看着赵惊月三人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季洵，横亘在你面前的沟壑，我会帮你填平的。”

　　卢绾清下葬的那天，是一个阴天。

　　狂风大作。

　　因为卢绾清身份特殊，出殡那日，全汴京的百姓都来送行，季家的皇陵入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季洵几次哭昏了过去，到最后，赵惊月直接将季洵绑在了一把椅子上，交给了卫宓看着。

　　季忱亲自送卢绾清进了皇陵，他缓缓地抚摸着皇陵，“璇玑，等幼安能独当一面了，朕就来陪你了，你耐心些，等等朕。”

　　卫宓远远地看着季忱，眼底滑过一丝悲凉。

　　季忱是一个明君，长宁在他手中日渐繁华，他也是一个好的兄长，一个好父亲，但不见得是一个好丈夫，可人无完人，又有多少人能平衡好自己的一切？

　　时间飞逝而过，转眼，就到了冬天。

　　季洵因为被封了太子，便从心安殿移居到了东宫，他带去的人不多，除了日常洒扫的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之外，就只有原本就陪在他身边的飞沉赵惊月和方泊言，外加一个卫宓。

　　经历了丧母之痛的季洵现在到哪都不肯放开卫宓的手，在卢绾清刚夢逝的那些日子，他一直不敢自己睡，卫宓便陪他一起睡。

　　原本卫宓睡的不过是罗汉床，但是在季洵的几次要求之下，卫宓和季洵便睡在了一起。

　　也正因为如此，汴京的人都在传，听说将来的太子妃必然是弘王家的义女卫宓。

　　时值深冬，季洵去了国子监，这回难得的他没有要求卫宓也跟着一起去，卫宓便也得了清闲，想起御花园有几株红梅，以前阿娘会在深冬的时候见红梅摘下，放进酒中，然后放到地底下，这样来年便可以喝上一杯佳酿。

　　她托翠峦找了些酒来，翠峦也想试试这红梅酒的味道，便买通了出宫采买的太监，捎了半壶酒回来。

　　这回卫宓知道让人帮忙办事不易，便将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给了翠峦，让她去找采买的太监，出宫时换些银子回来。

　　翠峦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请人办事总得付出代价，由不得她推辞，她拿了玉佩就去找熟识的那个太监，卫宓则是拿上了一个小竹篮，避开了人，往御花园走去。

　　那几株红梅在御花园的最深处，除了日常修剪花草的花匠会进入，一般不会有人到此，这也是卫宓为什么会来这里摘红梅的原因。

　　正当她艰难的穿过雪地走近后园子时，便看见了一道欣长的身影，她认出那是季忱，便想要转身离开，谁知脚下踢到了一块长石，钻心的疼痛瞬间遍布全身。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季忱转过身，看见捂脚而坐的卫宓，眼底微微有些惊讶，他正要走上前，却见卫宓立马跪伏在地，给自己请安。

　　对于卫宓，季忱的态度一直都是晦暗不明的。

　　自己手底下的大臣也是几次说起不能将卫宓放在季洵身边，任谁都看得出来弘王别有居心，但是季忱觉得，卫宓不是季延那样的人，有她在季洵身边，他反而更加放心。

　　“奴婢给陛下请安。”

　　季忱笑笑，走到卫宓面前，将她扶了起来，“不必多礼，这么冷的天，你来这御花园做什么？”

　　卫宓很想把一旁的小篮子给变没了，但是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奴婢若是说了，陛下可否不责骂奴婢？”

　　“你做了什么朕要则罚你？”

　　卫宓将一旁的小篮子给拾了起来，“回陛下的话，奴婢想在这里摘一些红梅...”

　　“你摘便是，这些红梅，是璇玑刚刚封妃之后栽下的，到现在也有十八年之久了，你看啊，这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你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转眼就都已然成空了。”

　　看着季忱有些苍凉的背影，卫宓起身，“陛下，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季忱抬脚来到凉亭之中坐下，卫宓只好跟着过去，原来不止季忱一人在这，还有个在煮茶的袁泗也在。

　　袁泗见到卫宓的时候惊讶了一番，随即便镇定了下来，卫宓的身份他多少听说了一些，很多事情，自己当做没看见不知道就行了。

　　见卫宓还在一旁站着，季忱指指对面的石凳，“袁泗，给阿宓铺张毯子，石凳冷。”

　　袁泗低眉给卫宓面前的石凳铺了张小毯子，卫宓谢过季忱又谢过袁泗，坐了下来，等着季忱发话。

　　“阿宓，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卫宓摇摇头，她自然明白季忱说的是自己在被卫逐捡回家之前的事情，但是自己因为那年的高烧，很多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她的记忆初始的地方，就是卫逐那个破败的小房子里开始的。

　　从季忱的话里得知，自己原本是长宁邻国韩国长公主之女，本姓韩，至于名已是无从得知，当年长公主一党尽数被绞杀，知道这个孩子身份的人自然都噤了声。

　　当年韩国发生政变，长公主韩浅属于太子一派，而当时韩国的政权却被长公主的亲弟弟韩阳握在了手中。

　　韩国的皇帝韩政因为惧怕韩阳手中的重兵，也不敢予以反抗，加上一些外在的因素，很快，韩阳篡位，韩政身死，因为韩浅支持太子，也惹上了杀身之祸。

　　国公陈玄和长公主韩浅身死，两家人尽数被抄家，而那时还年幼的卫澜和卫宓被两家的家将拼死送了出去，此后便不知所踪。

　　那几年里韩国和邻国的战争不断，韩阳这人好大喜功却又不喜欢与人为善，在位几年频频发动战事，劳民伤财了数年之后，看不下去的韩飞便在韩阳熟睡的时候，手起刀落，收韩阳去了地府。

　　原本就受够了韩阳的大臣们纷纷投靠了九王爷韩飞，韩国就此开始与邻国通商交好，国况开始蒸蒸日上。

　　等到韩国国泰民安之时，君主韩飞便开始翻查当年长公主和国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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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快去看我的专栏头像!!!顺便看看我精妙绝伦的数字，然后说句话，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机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