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山庄闲谈录》公子缠香

5、第五章

　　听我所言，婢女仍然垂首，用不卑不亢的语气说：“庄主若也同来，自然是意外之喜。”
　　看来是有备而来，连我的身份都打听好了。
　　我微微一笑，不做回复。伸手将花笺递给谢贤，他边接过，边含笑对婢女道：“佳人相邀，谢某不敢不应。”起身，随手将花笺搁在小几上，“劳烦姑娘带路了。”竟然看也不看纸上内容。
　　我连忙握着扇子跟上，“此等好事，我当与谢兄一同分享。”
　　方才还想着他若能得一如花美眷共度似水流年，我定然比他还开心。这会儿就改了主意。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那叶小船在湖中心停下，引我们进了另一条画舫。
　　湖中心是某一种行当的密集之处，一路过来丝竹音娇娇语不绝于耳。进入这条画舫时，却像进了另一片天地。
　　安静雅致，看起来颇有格调。
　　我边打量四周边偷瞄谢贤的反应，他捧着茶盏，长长睫毛垂落遮住目光，手上用茶盖拂茶水的动作一直没停过。目不斜视，很好。
　　我欣然捧起茶盏，却发现碗内盛并非寻常茶叶，红色茶汤馥郁醉人，细看这茶盏的样式也不寻常，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根本没有茶叶。
　　我感受了一番自己的心情，阖眸默念：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着之者，不名道德。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著万物；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得了，背什么清静经。眼不见为净。但要真眼不见，我还不如不清净。
　　及时行乐，且重今朝。
　　我一口饮尽那从未得见的枣红茶汤。味道尚可。
　　这时那邀谢贤的姑娘也终于姗姗迟来。
　　画舫不大，材质隔音却极佳，不仅把外头的艳曲笑语隔开，也隔去了里间的声响。以我的内力，竟也听不见。
　　当然了，这不是说我有特意想去听点什么。
　　这不是耳朵太好么，由不得我不听。
　　当那几个轻重不一的脚步声靠近时，谢贤终于放下拂了许久的茶盏，敛目静候。

　　月白色十六幅烟罗裙，双鱼佩，金步摇，梅花妆，
　　裙上是一笔洛川山水，眉眼间更似宓妃绝色。
　　这世间美人从来不少，相交到深处却要看一个情字。我同谢贤都是见惯了各种国色的人，但长得好总是让人喜欢的。

　　那美人遣退仆从，大气端庄地福身施礼，“见过谢大人，凌庄主。小女子绿袖，冒昧相邀，先给两位赔个不是。”
　　谢贤颔首回礼，“无妨。只是不知姑娘邀谢某所为何事？”
　　“谢大人昔年恩情，绿袖没齿难忘。日日都想要再见大人，以还旧恩。希望大人给绿袖一个机会。”
　　绿袖一双明眸看着谢贤，眼中满是期望和坚定。
　　谢贤压根没看那张花笺，哪儿知道这姑娘说的是什么。我笑着看他们的互动，不着边际地想，大约是哪年，年少英俊的太守救了流离遭难的佳人，几番辗转，念念不忘，今日寻到了，救命大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终身侍奉如此云云。
　　老套，但我爱看。
　　我感兴趣地关注着动态，一边品尝那滋味独特的茶水。
　　谢贤听完绿袖的话，只是微笑，“能救则救是我的责任，顺心而为，并非为了回报。姑娘不必如此。”
　　绿袖十分执着，“大人觉得救人是自己的事，那小女子觉得报恩也是自己的事。”
　　还挺伶牙俐齿。谢贤露出了笑容，“我救你是我的事，但它的条件是这件事让你我都高兴。报恩是你的事，但若我觉得这份报恩令我困扰，便失了报恩的意义了。”
　　绿袖愣了愣，片刻后才道：“原来大人是这么想的……绿袖唐突了，还请大人不要厌烦我……”神态低婉，我见犹怜。
　　谢贤面上仍是温和的笑容，“叨扰姑娘许久，在下这边告辞了。”言罢一拱手，起身便走。
　　我不慌不忙饮完杯中余茶，冲绿袖一拱手，“再会。”
　　绿袖露出端庄的笑容，回礼道：“庄主慢走。”
　　我悠悠出了画舫，春天的暖意这才回到身上，感兴趣地听着空气里徜徉的新唱词，一时不想离开。
　　直到谢贤的声音响起，“景行是在等姑娘们的花枝？”
　　我循声望去，笑容瞬间在脸上绽放开，“换你在这里船都会被砸沉，我可不会。”
　　他脸上的笑容胜过扬州春风十里。
　　可惜我永远也读不出笑容下面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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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杀我…………我是不是应该在每一章都标志本章多少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