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爱情gl》花间冷

60、第 60 章

　　从黏腻浑浊的梦境里挣扎着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静谧的房间里，窗帘被拉到一边，暴露出此刻夕阳即将沉入天幕前的情景。

　　如欧洲中世纪的风景油画里所描绘的那样，璀璨的晚霞正乖巧地披散在夕阳的余晖之上，拖出了一道血红色的残影。

　　“暖暖？”许是因为睡的时间太久，醒来时喉咙里干涸的厉害，连发出的声音都是嘶哑的。

　　良久无人回应。

　　李萌柚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来，睡了一整天的大脑晕晕乎乎的，神经绷得很紧，太阳穴处传来一跳一跳的闷痛感。

　　办理去新西兰的签证要花时间，程琳便给李萌柚放了长假，说想趁着等待的功夫先在国内玩一圈，也算是两人为结婚后的蜜月做准备。所以昨天李萌柚才熬了个通宵看各地的旅游攻略，最终选定了要去哪几个城市旅游。

　　“暖暖，你在家吗？”穿着拖鞋从卧室走到客厅，依旧没看到熟悉的人，房间里的灯没有开，夕阳缓慢沉下去后黑暗逐渐降临。

　　李萌柚打开了客厅的灯，看见沙发和茶几上的摆设依旧和程琳早上出门时摆的一样。

　　这个点了她还没下班么？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六，而3A的固定下班时间是五点，按照平常的情况来说，这个点程琳早就该到家了。

　　拿出手机给她拨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响，线路是通的但是没人接。

　　是在开车吗？还是没听见呢？

　　心里隐隐有些忐忑，李萌柚坐到沙发上，睡得过久的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也有些晕眩。

　　“嗡---”

　　早上刚调成震动的手机响了起来，李萌柚瞟了一眼来电显示，看见屏幕上“老婆仔”三个字亮起来后终于松了口气，笑着接通电话。

　　“暖暖，你到哪里了？我刚睡醒，不如晚饭出去吃吧？”

　　直到欣喜的声音停止之后，对面依然没有声音发出，隔着听筒能略微听见些粗重的呼吸声，对面的人好像离电话非常近，以至于呼吸时鼻腔发出的震鸣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萌柚的脸瞬间白了。“你是谁？程琳人呢？”

　　“呵呵。”停顿了四五秒，对面传来女人的笑声：“程琳也还没吃晚饭，不如你给她带点吃的来？”

　　不管是发出的笑声还是说话的声音都透着难以剐除的怨毒，如果不是瞬间听出了这声音是属于谁的，李萌柚几乎要以为对面站着的是个想杀人拆骨的阴森女鬼。

　　“舒逸阳。”咽了口唾沫，李萌柚低下脖颈，稍微捂住了疼痛感逐渐清晰的头部：“你把程琳怎么了？”

　　“放心，人好好的呢。”

　　“你疯了？绑人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嗯，我是疯了。”伸手摸了一下脸上还残留的青紫淤痕，舒逸阳咬牙，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也经历了我曾经历过的事，我想你也会疯的。”话音落时手机忽然收到了视频邀请，李萌柚颤抖着接通，对面黑屏了一秒后慢慢浮出了画面。

　　阴暗逼仄的狭小房间里俯身躺着一个女人，看穿着是程琳早上出门时穿的那套，李萌柚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还没来及发问就看见画面缓慢移动了起来，摄像头对准了已经晕厥过去的程琳的脸，她的脸色苍白，纷乱的发丝携着点点红痕沾在脸侧。

　　尽管画面昏暗，但李萌柚还是看出了她脸庞上的淡淡血迹，心里“咯噔”一下，对面似乎也是为了凸显了失去意识的人已经受伤，画面又往后移了一点，正好映出她脖颈后的一大片殷红血泊。

　　“舒逸阳！！”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个名字，李萌柚发出一声爆吼：“你把她怎么了？！”

　　“嘘。。”将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舒逸阳咯咯地笑起来：“别急，人哪有这么脆弱？稍微受点伤就会死？”

　　“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将摄像头从程琳身上移开，舒逸阳自己的脸出现在手机画面里：“程琳受伤了你是不是很心疼？那来救她啊，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勾得这么多人都对你钟情？”

　　“给我你的地址，我马上过来，别伤害她！”

　　“好，我不伤害她。”舒逸阳说着拿出一把水果刀放在左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但我受伤了你知道吧？手有时候会抖。。”话还没说说完，那把刀忽然直愣愣地栽了下去，锋利的刀刃从程琳耳旁划过，带出一线脆弱的伤口。

　　“舒逸阳！！！！”李萌柚几乎疯了，她紧紧攥着电话，过度紧张导致眼瞳有些失焦，眼前繁杂一片，除了程琳耳侧流出的血以外，几乎看不到别的东西。

　　“看到了吗？”捡起掉在地上的刀，舒逸阳挪了挪架着手机拍摄的三角架：“你如果不快点过来，或者说，你敢报警的话，这刀子下一次就不是跌下去，而是捅下去了！”

　　“别。。”心脏跳得有些失控，李萌柚声音里不自主就带了哭腔，哀求道：“程琳和你无冤无仇的，求求你别伤害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想让我放过她也可以。”眼珠微微转了转，舒逸阳笑得妖冶：“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一个小时之内，你带着章莱来找我，我就放你和程琳走，但是如果错过了时间，或者你没有带章莱来的话，我就撕票。”

　　“不会的，我会准时来的，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保证不报警。”

　　“呵呵呵。”电话那端细细思索了一阵，摇头道：“有人说你很聪明，但我偏偏不信这个邪，地址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自己来找。记住，只有一个小时，过时撕票！”

　　电话掐断了。

　　陷入忙音的电话屏幕片刻后恢复成了桌面，李萌柚呆愣愣的看着屏幕上米奇和米妮拥抱着跳舞的图片，脑子里忽然“轰”的一声巨响，眼前漆黑一片，身体再也承受不住重量，整个人歪倒下去，重重砸在地板上。

　　心脏漏了一个口，从里面涌出大量滚烫的血液，失血过多的身体变冷僵硬，四肢末端逐渐石化，李萌柚不得不大口喘息，但大脑缺氧的症状还在加重。

　　她无法将思想聚焦，关心则乱，也无法从刚才通话的视频里找到丝毫程琳所在目的地的线索，黑暗携带着冰冷，像张开血盆大口的巨蟒，正在一口口地吞噬她的身体。

　　你就要失去一切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值得你留念和维护的吗？

　　似乎从出生就是一个注定的悲剧，缓慢的成长过程都附带着沉重的枷锁，捆缚着李萌柚的身体和思想，曾几何时她也想过挣扎，然而这个世界从未对她友好过。

　　那些和善与美好都是匆匆一现的昙花，短暂开放后就凋谢了。

　　摸到那些萎谢的花瓣了吗？

　　那都是你曾热切相信、最后却狠狠甩了你一巴掌的现实！

　　嘴角忽而露出一个笑容，李萌柚的思绪缓慢地回到小时候。

　　父母正在剧烈地争吵着什么，小小的她无助地缩在桌子下，想用尽全力捂住耳朵，但是那些刺耳的争吵声依旧透过指缝钻了进来。

　　长久没回来过的父亲不知为什么忽然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小的男孩子，他在房间里歇斯底里的和妈妈争吵，拍桌子的模样异常凶狠。

　　她曾看过同学们的爸爸，那些男人神态都是很温和的，他们在放学时候亲自来接孩子回家，在回去的路上给她们买一支甜甜的蛋筒或者棉花糖，小朋友们吃糖时的笑容很甜，甜得那么刺眼。

　　李萌柚也是吃过棉花糖的，可是那时候棉花糖真的很贵，妈妈在工厂上班工作辛苦工资微薄，只能在她馋的不行的时候才买那么一小支给她解解馋。

　　日子清苦，但习惯之后也挺好的。

　　虽然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妈妈经常缺席，但李萌柚从来没有怀念过父亲。

　　这个人既然一开始就消失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还和妈妈吵得这样凶？

　　世界好吵啊，什么时候才能安静？

　　眼眶慢慢变红，李萌柚笑着攥住手机，力气大得几乎将那只电子产品捏碎。

　　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背叛你的，只有你自己了。

　　想要的东西，自己去争就好了。

　　嫌吵的东西，让它闭嘴就好了。

　　“小柚，别怕，我在这里。”

　　陷入黑暗和赤红的眼睛忽而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光明，李萌柚转动僵硬的脖颈，失焦的瞳孔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裴思羽穿着一身白衣，微微佝偻着身体，像某些插画里的天使那样微笑着朝自己伸出手。

　　笑容和煦温暖充满救赎，一如多年前面对跳下高台的自己时一样。

　　脑袋里纷杂的吵闹声音都被赶出去了，李萌柚呆愣愣地看着她，眼泪无休止的涌出：“裴思羽，拜托你帮我救出程琳，之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毫无犹豫的再次握住了这双递向自己的手，绝望又坚定的哀求：“因为这是我。。唯一想珍守的东西了。”

　　不再奢望能得到别人的理解，只求你完成我最后的心愿。达成目的之后，你要什么，我都不会吝啬，尽管拿去吧！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从你这里获得回报。”将身体歪倒在地板上和她躺在一起，裴思羽张开双臂将李萌柚拢在怀里：“是你不懂罢了，一直都是我在保护你啊。”

　　这个从她身体里分裂而出的人格此刻呢喃在耳边的话祥和又温馨。

　　但李萌柚知道，她想要的是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多年前裴思羽就争夺过一次的，那时她没能得逞，在伤害了张远林之后，一向懦弱不敢抗争的李萌柚突然发了狠，亲手持刀杀死了自己的次人格裴思羽。

　　或许所有人都天生慕强，在见识到了李萌柚也会发狠之后，裴思羽不知为什么忽然放弃了抢占她身体的想法，她带着这段冗长的回忆和伤口去了凤凰，在那里生活居住，渐渐洗刷掉了自分裂而出就带着的狠戾和暴虐，半年之后她消失，将难堪的记忆封锁，将身体控制权还给了李萌柚。

　　但这次，李萌柚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了。

　　因为没有人想成为别人的影子，永远活在阴暗里。

　　“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伸手攥住她的领口，李萌柚失焦的瞳孔里闪着微弱的光芒：“这个身体，本来就该有能力的人来接收。此时此刻，我不得不认命了。”

　　稍微拍了拍她的脊背，裴思羽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哼唱声音，她像是在哄夜深了依旧睁着眼睛的小孩子一样，语调温柔的在她耳旁道：“睡吧，等你一觉醒来，就雨过天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