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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观音山少女失踪案-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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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中一凛。原先以为失踪的俱是年轻女子,如今看来是有失偏颇了。
傍晚,李桂兰醒来。她已经不认得周愉了,她缩在床角,低着头反复把玩一枚钮扣,谁唤她她都不理。
仆人刘进端药进来。刘进早年也是个捕快,长得膀大腰圆,脸上满脸横肉。有一次抓捕海盗时被砍伤了大腿,之后行动不便,再也当不了捕快了。他曾英勇绝伦,在其他捕快受伤的情况下拼死抵抗,深得同僚敬重,知州便让他在府衙内领个差事,薪俸虽然不高,但总算能够过日子。
谁知李桂兰抬头见到他,整个人便瑟瑟发抖,嘶声尖叫,叫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了去。
所有人面面相觑。刘进长年都呆在府衙内,自然不可能是凶手。这凶手的模样莫非和刘进有某些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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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福慧敲开一扇寺门。
尽管知州府衙上下封锁消息,但观音山发生命案的消息还是悄悄流传开了。一对小情侣私奔,结果李家闺女疯了,陈家小子死于非命,百姓诸多揣测,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这观音山地方不太吉利,恐是镇着些上古邪祟,他们不小心撞见了,所以下场凄惨。
一时间香客锐减,很多寺庙都早早关门。
开门的小沙弥见来人也是和尚,就问:“你是要来挂单吗?”
福慧把度牒递过去:“小僧来自杭州菩提寺,云游至此,腹中饥饿,不知道贵寺能否行个方便,留小僧借住几日?”
“先进来吧。你要挂单,怎么独独挑了我们荸荠寺?这观音山上就属我们荸荠寺最穷了,全寺上下也就十来个人。”
小沙弥说话又快又清脆,福慧忍不住莞尔:“这是为何?”
“你这人胆子大不大?”
“小僧既然出来游历四方,平日胆子不算大,也不算小。”
“我们寺住持收养了一些弃婴,我当年也是这么被住持收养进来的。有些师兄,生下来肢体就有些残缺,有些施主见了会害怕。其实,他们看着吓人,并不会伤害别人。师父说,罗汉降魔时也会金刚怒目,人善恶不在外表上分辨,看的是内心。”
“这话有理。”
“你今天来得正好。寺里正在磨豆子,晚上有新鲜的豆花和豆腐可吃。我们寺比较穷,蔬菜瓜果都是自己种。我们在后院有好大一片空地。”
福慧进了屋子,放下行囊:“有什么需要小僧帮忙的吗?”
“你会磨豆子吗?”
福慧挽起袖子,笑眯眯道:“会。”
“妙空师兄,我给你找帮手来了。这是来挂单的和尚。”
妙空和法空两人正在磨豆子。妙空身材高大,他五官本也普通,只是幼年家中着火,脸上被烧出了好大的疤。妙空有的是气力,他在前面推石磨,待黄豆被磨成浆,法空再慢慢地将一勺子黄豆倒进石磨的圆孔中。
妙空看到小沙弥过来,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袖子擦了擦小师弟额上的汗:“我这里不用人帮忙。有客人来,你到后山摘些笋子。这时节笋子还嫩着,再过些时候,笋子就老了。”
福慧趁着这会儿功夫,上前接手妙空手上的活:“师兄歇会儿,这活我能干。”福慧看着身量不算高大,推起石磨来却毫不费力,豆浆磨得细腻无比。
妙空转身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端来了一碗看起来黑乎乎的东西:“口渴,喝水。”
福慧看了它一眼,将那碗“水”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不动声色地推拒掉:“有点烫。”
大约又磨了半个时辰,已经磨出满满一大桶豆浆,他们这才收工。妙空拎着上桶豆浆走了,要做成豆花或者豆腐,还需要繁琐的工序。
法空记得要照顾客人,又把那碗“水”
端过来:“不烫,喝。”
最后福慧悄悄地将它倒了。
晚饭十分简单。一道素焖竹笋,又炒了几道时蔬,盘子很大,份量倒是很足。主食是地瓜粥。
寺庙里的和尚这回都到齐了。有些人确实身有残疾,这里不像是寺庙,更像是个慈善堂。
住持也没什么架子,说了一声“开饭”,饭菜虽然清淡,但大家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额外多了道甜品——豆花。妙空给众人都舀了一碗,再往每个人碗里撒了点雪花洋糖。
轮到福慧时,他用手盖住碗:“豆花我不喜欢吃甜的。”
小沙弥惊道:“豆花不是甜的还能是别的吗?”
“那可就多了。可以放虾米,花生,香菜,小葱,喜欢吃辣的还可以放一勺辣椒。”
小沙弥瞪大眼睛:“这还能吃吗?”
“北方人就爱这口。”
小沙弥猛摇头,表示打死也不能接受。
夜里睡的是大通铺。外面一声惊雷,福慧猛地睁开眼睛,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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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山地势格外不同,半山腰以下尚属平缓,越往上就越陡峭。
沈鹤、谢池、宋雪影三人一行,正行走在山间小路上。这里寺庙众多,香客如云,通向寺庙的路特别修葺过,修得又宽又好,唯有桃花寺,需要穿过只能容一人通过的一线天,运送石料极不方便,桃花寺规模又不大,是以就一直得过且过。平时倒是还好,雨后出行确实不便。
魏星垣将这几日得到的信息分头传讯给他们。大家按照之前的部署行动,宋雪影这几日更是频频飞鸽传书,丹枫宫情报网网罗天下事,上山前自然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
他们三人扮作寻常香客,自然不能使用轻功。好在沈鹤谢池他们平时都在戴云山练功,偶尔还打打山鸡,猎些野猪山羊,就连最狡猾的狐狸也捕到过。有一只狐狸毛色纯白,极为难得,后来用来给沈鹤做了一件斗篷。
沈鹤问:“这桃花寺建在这里,也会有香客吗?”
宋雪影道:“自然是有的。有些人认为,历经险阻,方显得心诚。来这里的香客之多,大概仅次于佛光寺。”
“可是这寺里就十来个人啊。”
“所以桃花寺不做法事,只靠信众的香火钱就能过活。桃花寺能从这些寺庙中脱颖而出,还因为寺里有一位高僧,无相大师。”
沈鹤摸了摸鼻子:“我不懂半点佛法。”
宋雪影又继续说:“据说这位无相大师,谈禅问道,已是观音山第一。是位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好多姑娘千里迢迢来看他,只为一睹他的风采。”
沈鹤道:“那我们更该见识一下了。我们这次下山,就想多见见有趣的人。”
谢池提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香烛,以及供奉的瓜果。他笑了笑,点点头。
到了桃花寺,寺门是敞开的。桃花寺,寺如其名,寺庙内外,种满了桃花。漫山遍野,开得如火如荼,寺内钟声每隔一段时间响起,悠扬的钟声传得极远,让人瞬间抛却世俗,内心得到安宁。
这样的地方,让人立刻肃然起敬。寺里的和尚见惯了香客,添油灯的添油灯,扫地的扫地,摘花的摘花。
进了大雄宝殿,谢池前去上香,宋雪影则找了个僧人卜卦,问吉凶。沈鹤有些无聊,就踱出门外。
桃花树下架了个梯子,有个中年僧人正爬上梯子,在那一朵一朵地摘桃花。
沈鹤仰着头看了许久,问道:“和尚,你在这里做什么?”
中年僧人听到问话也不曾吃惊,像是早就知道有人站在身后许久了,他低头,一个明媚少女的身影就闯了进来,她的笑靥比桃花更娇艳好看,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她就是春天。中年僧人眉眼里含了一缕笑意:“摘桃花。”
“桃花开在树上好看,摘下来做什么?”
“可以做桃花酒。”
“出家人也能喝酒?”沈鹤吃了一惊,她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了,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
中年僧人笑出声来:“对。偷偷的。人生有时候不醉一醉,真的很难过。”
“出家人也有烦恼吗?”
“很多。越来越多。”中年僧人低下头,“比出家前更多。”
“那就还俗好啦。”
“物是人非,我已经回不去了。”
“师姐。”
是谢池和宋雪影一起过来了。
其实谢池比沈鹤还大两个月,只不过入师门比较晚。
“山间风大,当心着凉。”谢池取了件斗篷,给沈鹤披上。
“哦。”
“你站着别动。”刚才一阵风刮过,落英缤纷,谢池抬手,拂掉了落在沈鹤头发上的几片花瓣。
沈鹤甜甜一笑:“谢谢。”她转头向宋雪影道:“这个和尚好厉害,他会酿桃花酒。”
宋雪影一笑,合十道:“见过无相大师。
那中年僧人正是无相。无相大师合十道:“女施主有礼了。”
“原来你就是这里最有名的和尚。”
无相也不以为忤,但合十微笑而已。
沈鹤道:“我觉得这里很好,想在这里住几日,可以吗?”
无相道:“自然可以。只是寺里精舍有限,只能腾出两间房间。”
“两间就够了。我和宋姐姐一个房间。我有些累了,想先去睡一会儿。”沈鹤认真道,“为了来这里,今天真是起太早了。”
无相唤道:“了因。”原本在扫地的僧人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到无相面前道:“师叔。”
“带这位女施主去休息。”
“是。”
谢池陪着沈鹤过去。这么多年,他们早就习惯了形影不离。谢池安顿好她,他七拐八拐,拐到了一个凉亭。宋雪影已经在那恭候多时了。
寺内幽静,长日漫漫,何以打发时光?一起品茶下棋,也是不错。桃花寺用来待客的茶,味道甚清淡。
“呀,我又输了。我都输了三回了。谢兄怎么也不让让我?”宋雪影的声音娇滴滴的,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不远处的了因原本在扫地,听到这样的声音目光忍不住往这里瞟。不经意间与宋雪影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了因像是被火烫着般缩回目光。
谢池嗓音很低沉:“不行,咱们得有个彩头。”
宋雪影看着谢池英挺的鼻子,他一双眼睛仿佛深潭一般,能摄人魂魄。她的声音温柔似水:“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彩头?”
“你说。”
宋雪影眼波一转,忽然唤道:“了因师傅。”
了因浑身一震,这才发现自己全然忘记扫地,竖起耳朵一句不落地偷听到了别人的对话。
了因在心里默颂了几声佛号,这才慢慢走过去:“宋施主,何事?”
“你说,我该用什么彩头好呢?”宋雪影眼睛似乎有个小钩子,轻易就能勾走人的魂魄。
了因合十道:“阿弥陀佛。”
“我听说这寺里有桃花酒。”
“寺庙怎么会有藏酒?”
宋雪影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是师叔自酿的酒,从来不待客的。他有时夜里睡不着,就会喝几杯。住持也不管的。”
宋雪影伸出两根手指:“那我要两坛。”
“不可。今年的酒尚未酿成,去年的桃花酒便只剩下十坛。这一下子少了两坛,也太显眼了。”
“笨。”宋雪影笑骂道,“你每坛酒匀一点出来,神不知鬼不觉。”
了因迟疑:“这……”
“难道你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替我办到?”宋雪影站起来,朝着了因走了几步。她身上擦了脂粉,微风拂动,带出了淡淡的清香,了因连连后退。
“我马上去拿。”了因落荒而逃。他怕再待下去,他会把整个桃花寺搬空。
了因果真拿了两小坛酒过来,又作贼般地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了因!”
了因回头,颤抖地叫了声:“师叔。”
“地也没扫完。方才做什么去了?”
“弟子这就去扫。”
“回来。宋施主吩咐你做什么事?”
“她……她与谢施主下棋,要个彩头。让弟子拿两坛桃花酒给她。”
“酒也就罢了。”无相大师道,“沈施主可曾醒来?”
“不曾。”
“你去看看她醒来了没有。她若醒来了,就和她说寺里斋饭做好了。至于宋施主和谢施主那里,不必让他们知道我已知晓此事。”
“是。”